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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你是不是很疼?”

    0八

    小区的夜晚格外安静,韩杨抱着自己的破书包在楼下坐到了九点左右。

    往前九点,是李俪下夜班的时间。今天九点,距离李俪发脾气已经过去了约莫两个小时候。韩杨心想,差不多了。

    他抱着书包往楼房处走,不凑巧地再次撞见了顾暖。

    唯见顾暖哭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瑟瑟地躲在来接自己回家的ega爸爸季幕的身后。韩杨低下头,知趣地往边上靠了些,让出了一条道。

    路灯的阴影下,韩杨仿佛要被埋进狭长的影子里。

    顾暖在见到他的时候,瞬间紧张起来,用力揪紧了自己爸爸的衣角,仍旧处于两小时前的惶恐中。

    “别怕,爸爸在呢。”

    这让心疼孩子的季幕心情复杂地看向韩杨,向来对外边的杂事不感兴趣的他,现下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打量韩杨。

    视线所及之处,最显眼的应该是那只破了的书包,从缺口处可以看到里面塞着不少东西。可能是课本,可能是面包,也可能是韩杨悄悄藏到书包里的一瓶草莓奶。

    季幕想到了方才张婆婆告诉自己的情况,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一点韩杨的家庭状况。

    所以他想,这些被藏起来的“食物”,应该是韩杨的储备粮,为每一个忍受饥饿的漫长夜晚做准备。

    星光之下,他们“擦肩而过”。

    韩杨始终没看向顾暖一眼,他认为顾暖不会再和自己有交集了。

    哪知道,一声带着哭音的:“哥哥。”落到了韩杨的耳朵里,顾暖哽咽地说,“你是不是很疼?”

    韩杨的心被捏紧了,意外且陌生地看向顾暖。从他懂事以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话。他是慌乱的,不知如何作答,第一时间只想到躲开就好。

    可顾暖的眼眶微红,像一只委屈可怜的小兔子,令人心生爱怜。哪怕是情绪僵硬的韩杨,也会觉得伤心。

    他本能地想去握一握顾暖的手。

    但韩杨最终都没有挪动自己的步子,因为他看到季幕正紧紧地握着顾暖的手,俨然一副担心的模样。

    这种家长对孩子的保护和关爱,将稍稍想停下脚步的韩杨击退至千里远。他在这一秒,甚至有些嫉妒顾暖,嫉妒这个拥有着他梦寐以求的家庭,却还哭哭啼啼的小孩。

    韩杨的步子沉重,他转身进了电梯,身上的薄荷信息素好像失控了几秒钟,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咬破了嘴唇说:“你别粘着我。”

    越是幸福的人生,就越能体现出韩杨不幸的出生。

    他嫉妒顾暖,也羡慕顾暖,却无法讨厌顾暖。

    这是韩杨自身最纠结的地方。

    自打那天后,韩杨和顾暖没有再见面了。

    韩杨家中的吵闹声不断,他的妈妈李俪总是和继父争吵着,锅碗瓢盆没有一样是完好的。和这不如意的生活一样,一片狼藉。

    而韩杨认为,导致李俪生活如此坎坷的原因,归根究底,和自己的出生有关。

    ……

    韩杨出生在一个畸形的家庭,它位于一个偏远的山区。在那里,他的爸爸韩永年是个好吃懒做的流氓,他的妈妈李俪则是个十分倒霉的女人。

    十一年前,李俪年仅十九岁,她被三十岁的光棍韩永年欺负了。山区的经济和思想一样落后,李俪被标记后,甚至没有钱去做去标记手术。

    山村间的流言蜚语瞬间铺天盖地而来,令李俪在家乡寸步难行。她想死过一次,被父母用一盆冷水浇了个清醒。

    家中负债累累,李俪没办法撒手不管。

    得知这一点后,韩永年的父母像是抓住了一个把柄,东拼西凑地用一沓崭新的纸钞说服了李俪的父母放弃报警,让韩永年“娶”了只有十九岁的李俪。

    从李俪被欺负到和韩永年结婚,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因为李俪年纪过小,他们没办法去领结婚证。

    他们的婚礼也没有摆酒席,只挑了个农活较少的日子,两家人随便凑一起吃了顿简便的饭菜,算是成了。

    一张桌子上,李俪一次也没笑过。

    次年春天,韩杨就出生了。

    韩永年天天在外喝酒打牌,回家就对李俪暴力相向,对她们母子丝毫不怜惜。

    昏暗的生活下,谁也没提起要为孩子取个名字。而在韩杨出生的第五个月,下旬,眼角带着淤青的李俪消失了,再也没回来。

    养孩子的任务落到了韩杨的爷爷奶奶身上,对着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娃娃,韩杨的奶奶瞧见自家院子里种着一棵杨树,随便地给孩子取了名。

    没什么寓意,也没什么心思。

    就是看到了有棵杨树,就叫韩杨了。

    在韩杨七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妈妈李俪。

    他的奶奶用家中所剩不多的钱,从李俪的母亲口中买到了李俪的行踪。

    韩杨跟着奶奶,几经奔波,好不容易在一家工厂门口堵住了刚下班的李俪。七年的逃亡,李俪长大了,她像是换了个人,不再逆来顺受。

    韩杨躲在奶奶身后,敏锐地察觉到了李俪那份排斥的情绪。

    李俪异常冷漠地说:“我凭什么要养他?”

    她后颈上的标记早就去得干净,她曾是那么认真地想要斩断自己的过去。可如今,噩梦再次到来,韩杨是她的噩梦,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韩杨的奶奶不管不顾地把韩杨推倒她面前:“他爷死了,我是养不起了!他爸就那样,你跑了后啥怨气都出在他身上!”

    她一边说一边费劲地拽起韩杨的衣服,给李俪看韩杨身上的淤青。新的旧的,数也数不清。韩杨是个僵硬的木偶,任由奶奶拉扯他破破烂烂的衣服,只为了引起李俪的一丝同情与不忍。

    “好歹是自己的娃娃,他身上的信息素都你一样!俪子,好歹是你自己生下的呀……”她不断地重复着,道德绑架着李俪。

    老妇人的泪水填满了脸上苍老的沟壑,在李俪看来,着实令人恶心。像极了当年连夜逃跑时的山路,一步磕碎她的一个梦。

    韩杨听到李俪说:“滚。”

    在李俪心里,韩杨不应该是她的小孩。

    有些东西在根里就烂了,生长之后,骨子里的血液也不干净,李俪想要摘干净。她曾经不懂事地就生下了韩杨,却又时常……恨不得韩杨当年可以胎死腹中。

    韩杨是清楚李俪的心思的,所以这些年来,他在李俪身边活的像个哑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从去年开始,李俪再婚了,韩杨的日子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

    继父对自己的不喜爱,**裸地展现在他身上,每一个淤青都和当年韩永年落下的暴力重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