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非常的安静。

    卫尧看着那张空头支票，轻轻的夹在指间，慢悠悠的开口，“总经理这种行为不是贿赂么？”

    商誉冷笑，“我这不是贿赂，是拿钱打发你走。”

    “也不知道总经理有什么自信说我缺这么点钱，”卫尧换了一个坐姿，“我虽然喜欢钱，可是喜欢靠自己赚到，而不是被人用钱打发，我个人很讨厌打发两个字的。”

    “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没有办法，”商誉扔出一沓照片到卫尧身上，“我帮卫副总回忆一下大学时光如何？”

    随意拿起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是自己与姜晨，自己正拿着东西讨好姜晨。摸摸下巴，他不发一言。

    “卫副总还有什么想说的？”商誉眼中满是嘲讽之意，“没有想到卫副总仪表非凡，爱好也与常人不同。如果让公司的女职员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伤心了。”

    “没办法，个人爱好，改不过来，”卫尧把照片扔到一边，笑着反问，“不过，若是让尊夫人知道总经理在A市还有个乖巧的儿子，想必尊夫人也会伤心，商界媒体也会伤心的。前两天见总经理儿子长得可爱，我电脑里还存了好几张他的照片，总经理要不要握拷一份给你？”

    商誉面色变了变，“你想要做什么？”

    “我这人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不做，比如总经理那些亏空的账目，A的私生子，C市的美貌女友，十年前您开车撞人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这都是老毛病了，心情一好，记性都变差了。”卫尧把身上的照片扫到地上，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全身的痞气没有一丝的掩饰，“不知道总经理希望我不记得哪一件？”

    “你威胁我？”商誉眼神冷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文件被他一挥，落到了卫尧的脚边。

    “我也讨厌被人威胁，”卫尧用脚踢了踢散落在地上的照片，“我不过是曾经喜欢喜欢了一个男人，也没什么好怕的。现在都已经是恋爱自由了，总经理可不能因循守旧，这对公司的发展前景非常不利。”他眯眼一笑，一副温和亲近的模样，“不如，我们一起挑战一下公司上下职员的心理接受能力如何？”

    商誉深吸两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低沉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是他小看了这个人，以为他只是一只狐狸，没有想到商予知找来的是一匹狼。

    “咔嚓”门突然从外面打开，商予知带着两个助理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商誉，“叔叔有很多事我竟然还不知道，做侄子的真是对不起叔叔。”

    商誉这下子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他死死的瞪着卫尧，“卫尧，你！”

    “啊呀，我什么时候拨通老板电话的？”卫尧满脸惊讶的拿出手机，歉意的看着商誉，“总经理，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商誉拿起桌上的寿桃雕塑就向卫尧砸去，卫尧惊得一个闪身，他拍着胸口道，“总经理，你何必这么大的火呢。”

    商誉却仿佛失了力气般，坐回了办公椅上，半晌后才冷漠的看着站在屋子里的商予知，“好，好，商予知，我今天输到你手里，我认了。”说完，看了眼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卫尧，冷笑，“小心养虎为患。”

    商予知抬了抬眼皮，“叔叔多虑了。”

    商誉哼了一声，起身道，“明天我就交辞职报告。”说完，缓缓的出了办公室，没有再回头。

    屋子里一片寂静，卫尧从阴影里走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摸着下巴道，“没有想到，我在总经理的心中从狐狸变成狼，又从狼变成了老虎。”

    商予知偏头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也似笑非笑道，“不过是只贪吃好财的猪罢了。”

    “成为一只光吃光喝不做事的猪，是我毕生的梦想，”卫尧理了理衣领，“这里也没有我什么事，我先走了。明天出差好歹也要给我点时间收拾收拾。”早退的借口，即便无耻，他仍旧说得理直气壮。

    “那我明天在机场等你。”商予知是一位大度的老板。

    卫尧耸了耸肩，抬脚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商予知的声音。

    “这些照片你要么？”

    卫尧回头看了眼那满地如同废纸的照片，慢慢收回视线道，“大学时期的照片我已经收藏够了。”

    商予知看着卫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回头看着地上的照片，上面的照片只有两个人，一个不屑，一个讨好。他觉得这些照片上的卫尧格外难看，收回视线对身边的助理开口，“把这些都泡了水扔了。”然后也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

    剩下的两位助理面对一堆照片面面相觑。

    张房蹲下/身捡起一张照片，刚看了一眼，就跟蛇咬了似的丢开。

    张佑淡定的看了眼张房这个反应，“既然你对这些照片感兴趣，这些就交给你收拾了。”

    张房看着张佑离去的背影，顿时绝望的想，要是让卫尧那只狐狸知道自己看了这些照片，会不会被灭口？

    他抖抖索索的把照片一张张捡起来，看着照片上青涩的卫尧，又有些感慨的想，原来这只狐狸也有如此单纯的时候，时光果然一把整容刀，把人割得乱七八糟。

    卫尧在公司大门遇到了从外面跑业务回来的姜晨，他一身昂贵的西装，对方却穿着劣质稍显宽大的西服，身上还带着挤公交留下的褶皱。

    两人见到对方，同时停下脚步，只是卫尧脸上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倒是姜晨多了两人不自在。

    “昨天的事情，对不起，”姜晨看着眼前之人，这人是公司女职员暗恋的对象，有着让男人羡慕的职位，相貌，就连一举一动也带着别人学不来的魅力，他收回视线，“你的手…”

    “没事了，”卫尧礼貌的笑了笑，手却仍旧插在裤兜里，“刚从外面回来？”

    姜晨苦笑，“是的，卫副总。”几年前，他不愿意与这个人在一起，如今物是人非，他不再是那个一心讨好自己的人，而自己也不是那自以为是的学生。

    卫尧看了他一眼，听到“卫副总”这个称呼时，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但是很快掩饰了下来，“我先走一步，再见。”

    这次他先一步离开，而他还留在原地。

    姜晨回头，看着那个就连背影都很好看的人走出公司大门，门外停了一辆黑色的汽车，他知道这是总裁的爱车。

    看着他上了总裁的车，看着这辆名贵跑车开走，他眼中渐渐染上一丝失落。

    “你是那个销售部的职员？”提前下班的张佑看着站在大厅里的姜晨，突然想起了那堆照片，细细打量眼前之人，顿时觉得卫尧的审美水准实在与常人有异。

    “张助理，”见是总裁助理，姜晨微微有些紧张。

    “没事，没事，你继续忙你的，”张佑挥手，走出公司大门才回头看了眼那稍显胆怯的身影，嗤笑，“这卫尧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啊切！”坐在副驾驶的卫尧一边揉着鼻子，一边道，“老板，你经常送我回家，不会在我工资里扣油钱吧？”

    遇到红绿灯，商予知踩下刹车，“我是个大方的老板，”说完拿了一个小药品递到卫尧面前，“这个药对治疗红肿很有用。”

    卫尧接过一看，没有标签，没有出产日期，他瞥了眼商予知一眼，犹豫的开口，“老板，你确定？”

    商予知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行为，慢悠悠的吐出四个字，“祖传秘方。”

    “那太感谢了，”把药瓶盖子揭开，倒了些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涂抹在手背上，淡淡的药香在车厢里蔓延开。手背上舒适的凉意让卫尧确定这的确是好东西，而不是硫酸硝酸盐酸之类的东西。

    盖上盖子，把药瓶放到衣兜，他感兴趣的问，“这药方？”

    红绿灯变换，商予知继续发动汽车前行，眼也不斜，“这是祖传秘方，除了我未来老婆，其他人不外传。”

    卫尧摸摸鼻子，“那还真是遗憾。”

    “是挺遗憾的，”商予知笑。

    良久之后，卫尧忍不住又问，“没有商量么？”这些祖传的什么，肯定都是好东西，不动心很难啊。

    “你变性的话，可以商量，”商予知眯眼。

    “我勒个去，你歧视老子是纯爷们，”卫尧哼了一声，“你会后悔的。”老子要勾引你女朋友，抢你老婆，性别歧视什么的，太不上道了！

    商予知笑，“我娶老婆当然找女人，难不成找个男人？”

    卫尧嗤了一声，没有说话。

    商予知不会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恨不得把这句话吞下去。

    未来，总是难以确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