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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

    李川被李蓉这么一骂, 他愣了愣,缓了片刻后, 他面上带了些小小的高兴,小声开口:“姐,你骂我了啊……”

    李蓉:“……”

    李蓉一时语塞,裴文宣见李蓉不说话,他赶紧道:“太子殿下,我们还是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宜吧。如今既然陛下已经召您,找上官氏的麻烦, 也就是在这些时日了。”

    “是。”

    李川思索着:“现下最妥当的方案, 就是让上官家的人都先出去避难,李诚一死, 我是唯一的继承人,父皇不会拿我怎么样。”

    “未必。”

    李蓉摇头:“李诚不会死的。”

    李川有些茫然:“什么?”

    “李诚没有当场毙命,又召柔妃入宫照顾, 如果你是柔妃,你会让李诚死吗?”

    李蓉说着,将目光看向裴文宣, 裴文宣听到李蓉的意思,瞬间便明了,李川还是不明白,皱起眉头:“李诚死不死,还由柔妃说了算不成?”

    “李诚死不死不是柔妃说了算, 可活着那个是替身还是李诚,就是柔妃说了算了。”

    裴文宣这话出来, 李川瞬间反应过来,他皱起眉头:“她有这么大胆子?”

    “她但凡胆子小一点, 都当不上成不了贵妃。”

    李蓉说着,抬手向裴文宣:“抱我到桌边去。”

    裴文宣从善如流将李蓉从被子里打横抱起来,李川站在一旁,头一次看见两个人这么旁若无人展露着恩爱,他内心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些说不出口的复杂。

    有点酸,有点嫉妒,有点怅然,有点羡慕。

    李蓉一抬头,就看李川呆呆站在原地,她皱起眉头:“还站在那儿做什么,你以为时间还很多?”

    李川被李蓉骂了,赶紧跑到李蓉面前,李蓉铺开地图,平静道:“秦临出了事,他那边五万军队指望不上了。萧肃从七日前从西北过来,如果苏氏和蔺氏都不阻拦,应该在二十日后就会抵达华京。我已经让蔺飞白从西南调了两万兵马过来,经过裴氏和我的青州,一路放行过来之后,大约也就是二十日时间,你现下有三种选择。”

    李蓉抬眼看向李川:“第一个选择,陛下如果没有废你,那你不要管上官氏和我,我们是生是死各安天命,以如今父皇的态度,大约会扶持你上位。倒时你最大的阻碍,就是萧肃,但父王手下有五万兵马,萧肃不成气候。等你登基之后,没有上官氏的支持,但你有父王嫡系人马,只是能不能把控这些人,就是你的本事了。”

    李蓉说着,垂下眼眸,强调了一句:“这是你的最优选择。”

    “第二个选择呢?”李川直接询问。

    李蓉平稳继续:“第二个选择,就是等,陛下如若不出手找上官氏和你的麻烦,你就等着,他没有多长时间了。等他死了,登基就是。”

    李蓉把这话说出来时,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有那么一点浅浅的伤感,从心中划过。

    李明不是个好父亲,可是也并没有坏的彻彻底底,他给过她年幼时种种回忆,又在每次选择的时候让她失望透顶。

    年少的爱渐被消磨,李明死后,她毕竟又活了三十多年,感情早已经淡了,可再淡,也曾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李蓉尚且如此,李川站在旁边,便有些愣住,李蓉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他对上官氏早就已经有了执念,死也会带走上官氏的。”

    “最后一个选择,风险最大,但你可以完整保住上官氏和你。”李蓉目光定定看着李川。

    李川下意识开口:“什么?”

    “登基。”

    李川没说话,他听着这样犯上的言语,没有半点波动,仿佛早在意料之中。

    “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柔妃现在在他身边,他发布上官氏的缉捕令时,你直接逼宫。若事成,你便杀了他嫁祸给柔妃一党,直接登基称帝,届时萧肃便是乱臣贼子,你可调度朝廷兵马,他那五万兵力便不足为惧。哪怕秦临那边的五万被崔清河所掌管,你也有一战之力。”

    “但这个选择,有些风险。”

    裴文宣开口,他取了纸笔,迅速给大家计算着:“如今华京城内,太子的羽林卫、殿下的督查司、加上名为护城军实为上官氏掌控的兵力,一共一万一千人,而这一万多人中,有多少人愿意跟随殿下攻城,尚未可知。可陛下光是御林军就有一万,更别提宁王手中精兵两千,苏氏手中三千守军。如果正面迎战,恐是不敌。”

    李川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在等着李川的决定,等了许久后,他低哑出声。

    “那就突袭吧。”

    做了决定,李川思路也明晰起来,去年西北前线,他作为监军,早已有过实际经验,他从旁边取了宫城的地图来铺开,快速分析道:“御林军虽有一万,但每夜守在宫城里的只有五千,我带五千羽林卫攻城不成问题。只是等我攻城之时,御林军怕是会迅速增援,我需要一批人拦住御林军增援,给我点时间。”

    李川说着,抬眼看向裴文宣:“阿姐手中,督查司加公主府共有三千军力,你裴氏能有多少?”

    得了这话,裴文宣双手拢在袖间,含笑作答:“三千。”

    三千是裴家在皇城之中所有军力,裴文宣这话出来,便已经代表了裴家将倾巢而出。

    “你有把握吗?”

    李蓉皱起眉头,裴家什么情况她不是不知道,裴礼贤还活着,裴家不可能这么听裴文宣的。

    裴文宣得了话,他笑了笑,转头意味深长道:“为殿下赴汤蹈火,微臣愿往。”

    “那先做准备吧。”李川看裴文宣一阵阵起鸡皮疙瘩,赶紧道,“我回去了,我会让人盯着父皇那边,一旦有动静,我们就立刻动手。到时候阿姐再趁乱出去,现在出去,太醒目了。”

    “嗯。”李蓉没有看他,答得淡淡的。

    李川心里一时有些发闷,他站了片刻,慢慢道:“那……阿姐,我走了。”

    “好。”李蓉抬手收拾桌面的地图,没有多说。李川站在原地,裴文宣见两人尴尬,便抬手道:“我送殿下。”

    李川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他又等了片刻,见李蓉收拾完地图,抬眼看他:“还不滚?”

    李川这才笑起来,赶紧道:“滚,我这就滚。”

    裴文宣说着,便送着李川出去。

    等出了大门时,李川忍不住嘱咐裴文宣:“姐夫,你……要多照顾阿姐,多和她说话,多让她开心。”

    “殿下?”裴文宣有些迷惑,李川苦笑起来,“我知道阿姐怪我,以后大约也不会理我了。”

    “殿下是指前世之事吗?”

    裴文宣开门见山,李川愣了愣:“怎么你也知道?”

    裴文宣双手放在身前,含笑而立:“微臣与殿下一道回来的。”

    “你们……”李川有些茫然,“是结伴过来再续前缘的?”

    裴文宣愣了愣,片刻后,他笑起来,高兴道:“是。”

    “那感情够深啊,一辈子还不够。”李川喃喃,“其实我早发现阿姐不对劲了,她以前从不管我在想什么的,只会说为我好为我好。我也真的知道她是为我好,可她和母后一样,也真的不能成为我的依靠。”

    裴文宣站在原地,听着李川念叨:“她说我会杀了她,其实我是不信的,但我多想了片刻后,又觉得……未来我做什么,似乎都可能。我心里压着东西,”李川抬手,轻轻放在胸口,“谁知道谁变成什么鬼东西呢?莫说阿姐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我自己。”

    “那殿下,”裴文宣侧了侧头,“是打算怎么办呢?”

    李川沉默着,许久后,他茫然看向天空:“我不知道。”

    “这个皇位,我不争,阿姐和母后会死。我争,他们又都说我未来注定要杀了她们。不过现在管他做什么呢?”

    李川扭头笑笑:“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行了,你好好照顾她,”李川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回了。”

    这个动作,和上一世的李川和相似,裴文宣看着少年挥手离开,目光里带了几分恍惚。

    裴文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回了卧室。

    裴文宣进了屋,就看李蓉坐在位置上发呆,他提步来到李蓉身前,蹲在李蓉面前,仰头看她:“殿下在想什么?”

    “你说就说话,”李蓉低头看着裴文宣,“为什么蹲下来看着我说?”

    “这样说话,免得殿下抬头辛苦。”

    裴文宣握住李蓉的手:“要在这儿坐一会儿,还是回去?”

    “坐一会儿吧,”李蓉声音很轻,“躺一天了。”

    “好。”裴文宣想了想,“那我抱你?”

    “我不要。”李蓉果断拒绝,“不想抱。”

    “求求殿下嘛,”裴文宣摇了摇李蓉的手,撒着娇,“给我抱一会儿?”

    李蓉看裴文宣猛男撒娇,忍不住笑出声来,裴文宣见她笑了,便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揽着她:“都有裴小宝了,心里还不高兴啊?”

    “叫什么裴小宝,”李蓉瞪他,“难听死了。”

    “你叫李蓉,”裴文宣忍不住笑,“你还好意思埋汰裴小宝难听?”

    “为什么要叫裴小宝?”李蓉好似又抓住一个关键点,“我觉得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裴文宣心情好,便觉得李蓉似乎做什么事都可爱,李蓉皱起眉头,“为什么我生孩子,得跟你姓?他为什么不叫李小宝?李大宝?李心肝?李乖乖?”

    裴文宣听着李蓉取的一系列名字,笑得停不下来:“李蓉,咱们孩子取名还是由我来吧。至于姓什么,”裴文宣亲了她一口,“你高兴就好。”

    “我高兴那就姓李啊,不过,”李蓉狐疑看他,“你莫不是诓我吧?你爹就你一个儿子,跟了我姓,你不在乎你裴家断了香火?”

    “什么香火呀,”裴文宣将下巴靠在李蓉肩膀上,“上辈子我连个孩子都没有,现在有你,有孩子,我知足。”

    李蓉听着这话,想起裴文宣上辈子来,她伸出手,环住裴文宣脖子,轻轻抱住他。

    “你怎么不找个人呢,我又不是不允。”

    “也不是没想过。”裴文宣开口。

    李蓉瞬间放开他,拉开了距离,盯着他道:“你想过?”

    “你听我解释,”裴文宣赶紧道,“你那时候和苏容卿在一起,我找你吵架,吵得多了,你连公主府都不让我进了。”

    “然后你就找其他人?”

    “不是,我没有。就有一次我发了火,闯了进去,刚好就你和苏容卿两个人在里面。”

    裴文宣说着顿了顿,其实不用他多说,李蓉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时也怪不起裴文宣来,裴文宣低头苦笑了一下,声音放轻了许多:“我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其实心里也就清楚了,除非苏容卿死了,不然这辈子咱们也回不了头。那天晚上刚好有人安排酒宴,我过去了,他们送了我一个歌姬,我就想,你走出去了,我也该走出去了。可能我有下一个人,生了个孩子,也就能放手和你和离,有新的人生了。”

    李蓉静静听着,也没说话,裴文宣揽着她,想起当年的事儿,心里也有点犯酸。

    “等进了房,那姑娘和我坐下来,她就坐在床的一边,低头等着我,我和她这么坐着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和你成婚那天晚上,咱们俩就是这么坐着。我一瞬间觉得自己挺恶心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曾经想过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一辈子,没做到,喜欢上了你。”

    “喜欢上了你,得不到,就想着随便找个人成个家。”

    “感觉自个儿越活越恶心,我就不想要了,我让那姑娘离开,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坐了一晚上,后来就想明白了,能遇到喜欢的,便在一起,遇不到,也就算了。你我的事儿,终归是我的错,我不能一错再错。”

    “结果就一辈子没遇到。不过也可能是我心底里,总有那么点期望,想着我等着,说不定哪天你又回了头,我不能自断机会。谁知道呢?一辈子也没机会。”

    裴文宣笑起来,他抬手捏了捏李蓉鼻子:“李蓉,你可真是误了我一辈子。”

    “唉,你这说得我心里,百感交集,”李蓉叹了口气,似是低落,“为你难过。”

    “你也不用……”

    “但又为我高兴。”李蓉转头,抬手揽着他脖子撒娇亲他,“裴哥哥几辈子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李蓉你这个人……”裴文宣哭笑不得,李蓉抬眼瞪他,“我怎么了?”

    “真让人喜欢。”

    裴文宣说得满脸真诚,但这真诚后面,又夹杂几分仿佛被人逼供的怨气。李蓉靠着他咯咯笑,好久后,她轻声道:“裴文宣。”

    “嗯?”

    “其实当年,你要是别老和我吵架,和我说你喜欢我,等着我,我可能就回头了。”

    “当年哪儿会说这些话啊?”裴文宣揽着她,叹了口气,“这些事儿啊,都是我回头想想明白的,当年我想得可多了,我觉得你不会接受我,我觉得我做错了事儿,想到你不会接受我,我就不敢喜欢你,就和自己说自己做这些都是因为种种理由。我把这些想法都藏起来,不肯认,更不可能找你说。”

    李蓉不说话,她静静听着。

    二十岁的裴文宣,三十岁的裴文宣,四十岁的裴文宣,五十岁的裴文宣,如今的裴文宣,不同时间段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现在的豁达,通透,包容,美好,都是在无数南墙里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才雕琢出来的模样。

    “我们要当爹娘了。”李蓉心里有些发酸,她不由得抱紧了裴文宣,说点高兴的事。

    “是呀。”裴文宣也知道她是想转移一个高兴的话题,他随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我们家小阿蓉,也要当娘亲了。”

    “裴文宣,”李蓉声音很轻,“这真的是新的一辈子了吧?”

    裴文宣听她的问话,便知道此时的李蓉,大约是刚好在一个交界处。

    前世与今生混杂的交界。

    她忘不掉前世的苦难,又清楚知道今生的美好。

    这个新的生命,来得过于恰当,过于巧合,好似一种无声的预示,提醒着这个在混沌中已经分不清边界的女人。

    这是新的世界,新的一生。

    李蓉怀孕的消息,很快就被上官雅知道了。

    隔天上官雅便小跑着上门,裴文宣清晨刚刚下朝回来,就看上官雅在庭院里一路小跑,他赶紧上前去,抬手拦住上官雅:“上官小姐这是要去做什么?”

    上官雅没清没重,他心里有点慌。

    “驸马爷?”上官雅看见裴文宣,叫了一个他最喜欢的称呼,不停张望着李蓉的房间,“我听说我有表外甥女了,我就赶紧过来了,殿下呢?我赶紧看看她。”

    “你怎么知道的?”裴文宣皱起眉头,觉得这消息也太快了些,上官雅赶紧解释,“不关其他人的事儿,我猜出来的。赵重九和我商量安排殿下出城,都逃命的时候了,该去青州不去,就近安排,马车还要多加软垫子防震,你给的物件里还放了一堆话梅这些东西,我还看不来你当我傻啊?”

    她不傻,她是太聪明了些。

    裴文宣一时说不出话来,上官雅一把推开他就往里面跑,高兴喊着李蓉:“殿下!殿下!我来了!”

    “上官小姐,”裴文宣看上官雅的兴奋样,赶紧追着往里面跑,“您别碰殿下!”

    裴文宣虽然喊得恭敬,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上官雅敢碰李蓉一下,他就把她扔出去。

    上官雅和裴文宣一前一后到了门边,推开门就看见李蓉坐在桌边。

    这日虽是冬日,但出了太阳,李蓉身上搭了毯子,靠在窗户边上晒着太阳,静兰坐在她边上,正给李蓉拿着小衣的式样,李蓉手里拿了件小衣,举着小衣阳光下打量它的是否合适。

    或许是清晨的阳光本身就带着温度,落在李蓉身上,也让这个惯来张扬的女人,带了几分温柔。裴文宣和上官雅一时竟不敢出声,在门口愣了片刻,便看李蓉转过头来,朝着他们温和一笑:“回来了?”

    李蓉问完话,才发现上官雅也站在门口。

    和记忆里不一样,上官雅很年轻,很灵动,周身流动着的,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清澈干净。

    她没有化妆,而上一世的上官雅,永远画着精致的妆容,举止优雅稳重,带着中宫应有的端庄。

    李蓉看着她,许久后,就看上官雅笑起来,走到她面前来:“殿下,你有孩子了也不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自个儿能混个干娘当当,你这不吭不响的,是不是不打算让我当干娘了?”

    “上官小姐身份高贵,”裴文宣知道现在的李蓉还接受不了上官雅,便走过去将两人隔开,笑着道,“哪儿当人干娘啊?您还是自个儿生吧。”

    “这孩子还没生呢,就护上了。”上官雅翻了个白眼,随后似是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想当小殿下干娘的人太多,得竞争一下,来来来,殿下,我看看谁要同我争。”

    “督查司没事儿吧?”

    李蓉不同上官雅贫嘴,放下了小衣,径直询问公事。上官雅听李蓉的话,也认真起来:“都按部就班办着,您放心。有我在,您安心养胎就是。”

    说着,上官雅坐到李蓉边上,靠在李蓉身边:“殿下,您没受伤吧?”

    “你们聊,”裴文宣见两人聊起来,便笑着道,“我去看看药。”

    李蓉点点头,看裴文宣离开,等裴文宣走了,李蓉礼貌回答:“没什么大碍。”

    “殿下,”上官雅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嗯?”

    “我觉得,”上官雅想了想,“您对我,好似疏离了许多。我没得罪您吧?”

    “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李蓉说着,想了想,又解释着:“近来事儿太多,又怀了孩子……”

    “哦,的确累的。”上官雅不疑有他,点点头,取了一个苹果,便随意闲聊起来。

    李蓉静静听着,听了一会儿后,上官雅给她切了苹果,她摇头谢过,上官雅当她是孕期胃口不好,便自己吃了,一面吃一面说蔺飞白的近况。

    谢春和死了,蔺飞白有兵有钱,又要和她订婚,在谢家地位水涨船高,现在谢家基本听着他的,萧肃那边谢家会拦着,让李蓉放心。

    李蓉听了许久,有些乏了,上官雅见李蓉累了,便停下来,给李蓉掖了掖被子,起身道:“行了,你好好养胎,我去忙了。”

    李蓉点了点头,上官雅便高高兴兴离开。

    等上官雅走了,裴文宣才药也熬好了,他端着药回来,坐在李蓉身边,看着李蓉把药喝了,笑着问她:“方才你在看孩子衣服呢?”

    “闲着没事儿,”李蓉喝完药,笑了笑,她笑容很浅,很温和,裴文宣看着她,听她开口,“就看看,早早准备也好。”

    “男孩女孩儿都不知道,你就准备了?”

    裴文宣从她手中将碗取走,放在一遍,李蓉说得简单:“都准备就是了。”

    “殿下就是豪气。”

    裴文宣笑话她,李蓉低头笑起来,裴文宣注视着面前的李蓉。

    李蓉抬起头,见裴文宣一直看她不说话,不由得道:“怎么了?”

    “殿下见上官雅,可是烦了?”

    裴文宣径直开口,李蓉想想:“说不出来。”

    “既觉得她上一世可怜可悲可恨,可如今看着,又觉得她好像不是上一世的人。其实李川也是,上一世做了那么多,可一睁眼,这些人都不是过去的人,你连想骂想说点什么,都找不到个人,”说着,李蓉抬手放到心口,“闷得慌。”

    裴文宣想了想:“那……要不把他们都抓来打一顿?”

    李蓉听着他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也不必了,等事了之后,我便离开华京,往青州去。”

    李蓉说着,目光有些茫然:“我再不参与朝政,离这些恶心的事儿远一些,好好陪你和孩子。到时候,此生不相见,”李蓉想了想,“大概,也就没什么了。”

    裴文宣握着她的手,他想说点什么,最后又停下来,李蓉笑起来:“怎么了?你好像想说话?”

    “没什么,晚上吃什么?我亲手给你做。”

    “不必了。”李蓉摇头,“我给你做吧。”

    李蓉这么说,便当真也这么做了。

    后面几日时间,传闻苏容卿染疾,在苏氏养病。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她也就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她很少主动问及政事,每天像个普通妇人,看看孩子的衣服,安排家中物件的摆放,学着去厨房里,炖一锅汤,炒一个菜。

    裴文宣每日回来,就可以看见李蓉在不徐不疾的指挥着人忙活,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做这些。

    有时候他也好奇:“殿下都不问华京发生了些什么,不怕出事儿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李蓉侧头看他,笑容温和,“不还有你吗?”

    李蓉虽是这么说,可裴文宣知道,她夜里经常睡不好。有时候裴文宣醒过来,就会看见她坐在桌前,拿着督查司送过来的公文发愣。

    他每次醒了,看见她发呆,他就静静看着,看一会儿,他见她站起身来,他便闭上眼睛,假装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等李蓉上了床,他便伸出手去,将人抱在怀里,无声蹭蹭她,什么都不说。

    过了六七日,华京里都毫无动静,所有人都知道,一切结果,都系在肃王府李诚生死之上。

    李诚活了,那太子上官氏,无一能洗清干系。

    李诚若是死了,那太子是继承人便板上钉钉,但上官氏,不可能幸免。

    所有人都等着答案,等了七日,十一月初三,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

    李诚在那晚发了高烧,柔妃亲自照看,但李诚还是在高烧中没了气息。

    大夫宣布李诚死讯时,柔妃神色很平静,她盯着床上的少年,低哑出声:“我儿不可能死。”

    大夫趴在地上不敢说话,柔妃红着眼,她声音很平静:“这个庸医胡说八道,拖下去砍了。”

    说完之后,大夫惊恐喊叫起来,柔妃一言不发,看了一直跟着她的太监一眼,太监便心领神会,叫了人进来,将在场所有人都抓了出去。

    人死得很快,也消失得很快,等屋内只剩下华乐和柔妃两个人时,华乐急急跪到柔妃边上,颤抖着声道:“娘,怎么办?诚儿死了,我们怎么办?”

    柔妃不说话,华乐抬手握住柔妃的手:“娘,您别不说话,您想想办法,您……”

    “都怪你!”

    柔妃终于忍不住,情绪彻底炸开,反手一巴掌便打在了华乐脸上,华乐被一巴掌抽在地上,愣愣看着面前这个一贯温柔的女人满脸是泪、好似看着仇人一般指着她大喝:“让你杀个人都杀不掉!现在李川活着,李蓉活着,诚儿却死了!都怪你这个废物!”

    “娘?”华乐不可置信开口,“你……你怪我?”

    “是你的人!”华乐猛地反应过来,她大吼出声来,“你的人办事不利,你怪我?!”

    柔妃被女儿这么一骂,一时清醒了几分,她胸膛剧烈起伏着,死死盯着华乐。

    她不能在这里和华乐互相指责。

    李诚已经死了,她也早就入狱,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李诚,根本不能出来。现在唯一还安好的华乐,等李川继位,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不,应该是整个萧氏都不会被放过,她在劫难逃。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走投无路了,她没有办法。

    柔妃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一些,却想不出任何办法,也就是这时,外面传来仆人传唤之声:“娘娘,萧领军来了。”

    柔妃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紧道:“快,让阿明进来。”

    华乐听到舅舅萧明过来,也赶紧站了起来,母女二人将李诚的被子盖好,伪作李诚还活着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后,萧明便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带着帷布,恭恭敬敬站在原地,他身形和李诚极为相似,从上到下遮得严严实实。

    柔妃看着萧明带了这么一个人过来,不由得皱起眉头:“三弟,你今夜过来,是……”

    “二姐,我听说诚儿现在性命垂危,怕出意外,所以特意将诚儿的替身带了过来。”

    听到这话,柔妃愣了愣,随后急急起身:“快,给我看看。”

    说着,她便掀开了少年头顶的帽子,便看见了一张和李诚一模一样的脸,这张脸和李诚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连痣都长在一个位置。

    “这替身,是你们养的?”柔妃转头看向萧明,萧明点头:“一年前,我和苏容卿吃酒,他无意提醒了我,陛下就两个皇子,我们一族都依靠诚儿,若诚儿有个三长两短,那怎的是好?他身边刚好有个奴仆,和诚儿长得极为相似,我便将那奴仆要了过来,教导他仪态礼仪,说话做事,就连说话声音,身上的疤痕,我都已经做好了。诚儿受伤那日我来看过,已经给他伪造好了相似的伤口,二姐,若诚儿……”

    “我明白。”柔妃抬手,打断了萧明的话,“你留下吧,若有需要,我会用的。”

    萧明应声告退。

    隔了几日,肃王府终于传来了消息。

    肃王脱离危险,无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