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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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已修)

    第三章

    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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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日,姬姒还活着。

    她已经五日未进米面,只偶尔有人来喂一次水,灌两口汤而已。

    她手脚早已虚软无力,想死又不甘去死。这六年以来,不,或许是从出生至今,她胸中积怨的恨就一天比一天多。那些说不清的不甘,全化成了求生的意志,令她苟延残喘,至今都在寻求一个答案。

    入夜,琼楼热闹非凡,楼里温暖如春,楼外却大雪纷扬,严寒如冰窖。

    一夜过后,后院的马厩草棚已覆盖上了层层白雪,姬姒被雪遮住大半,晨起又被喂了一次五石散。

    五石散毒烈性,食之浑身热汗,姬姒身上的冬袍已经被扒了,只余一件宽大的裘衣,遮住巍巍皮肉,浑身脏污的横在马厩里。

    “不能再吃了,”马夫说,“再吃积毒太多……”

    管事实在不耐烦,一脚将马夫踹了,骂道:“滚。”

    马棚外又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两匹马嚼干草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姬姒听见有人在叫她。

    “颦娘?”

    “颦娘?”

    有人在叫她,姬姒虚抬双眼,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遂即又闭上了。

    马厩外絮絮白雪还在下,一个白胡子老头提着灯笼凑近,在姬姒脸上一照,“颦娘,吃点东西。”

    老头子在她嘴巴边放了个包子喂她,姬姒却饿的没力气张口再吃了。

    “看,”琼楼的管事说,“就是她。”

    这会,站在马厩之外的几个才出声。

    “打死了?”一个女声好奇问,似乎凑近了端详她的脸,姬姒闻到一股淡淡馨香,转眼离她而去。

    秦珺捂着鼻子退开,管事的说:“姑娘放心,死不了,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了,命大得很,就是饿上七天给口参汤亦能活过来。”

    少女不甚自然的咳了咳,声音忽远忽近的传进姬姒耳朵里,她责骂道:“怎么这样草菅人命?”

    管事的一愣,不大高兴的说:“颦娘本就是贱籍,要打要杀要卖当然是主子说了算。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怎么就草菅人命了?”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声道:“莫顶嘴,仔细你的皮。”

    “算了锦绣,”少女说,“就这样吧,套个车把她弄上去,我带走了。”

    管事的诧异,“姑娘真要赎她?”

    姬姒昏昏沉沉的睡去,再次意识模糊的醒来,是听见房妈妈尖声与人争吵讨价还价的声音。

    姬姒撑开眼皮,眼前光芒乍起,竟然又到了掌灯的时候,一盏灯笼灯照着她的脸,那人再度端详过她的脸,似乎在分辨自己死了没死。灯笼撤走了,姬姒重新被黑暗笼罩,只能依稀辨别出灯光模糊的光晕后站着几个人,虚影一般看不真切。

    房妈妈和管事还有看守马厩的马夫守站在两旁,几人正中间站着的是个少女,少女一身锦衣裘袍,戴着从头至脚的帏帽,灯笼打在她面前,像初升的太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房妈妈:“这可是南方林氏一族战乱走失的孤儿,林姓是大家族,三百口人全死了,唯留这个长相貌美的女儿,出生容貌都是上佳。容妈妈我在□□一年,不定就是琼楼的新花魁了,哪能这么便宜卖给你了。”

    少女摆摆手:“要多少钱直说就是了,打什么机锋。”

    房妈妈一愣,不妨她说话办事这么大手笔,竟然想着要不要喊出一个天价。

    上京,名流遍地,一只脚落下来随便都能踩死几个贵人,这小姑娘贸贸然跑来青楼说要找人,她开始还觉得是玩笑。猜想莫不是哪家公子哥的主母?

    来给公子招□□,也是少有听说,不过即是替自家相公找个房里的人,对身份如此忌讳也有道理。可再想,这少女看起来实在年幼,不说已经嫁了,就算嫁了也是新入门,怎么就来替新婚相公来物色妾室了?是嫌自己后宅太安宁了?

    不能够不能够,房妈妈转念又一想,大周民风开放,难不成这姑娘竟是个磨镜?因是未出阁,闺房寂寞才掩人耳目跑来提了干净□□?房妈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是以,房妈妈眼珠子一转,为难的看着少女,“这……这丫头还是干净身子,姿容身段都是上层上的好,不日就要挂牌了,那些个太学的公子都与我订了她的初次,……姑娘将她买走了,我实在不好向那群世子交代啊。”

    秦珺不耐烦,“她就一个人,有几个初次给你卖,你怕什么,若是有人找上门来你就、你就报何公子的名号,我家少爷自然给你担着。”

    秦珺随口胡诌了一个姓氏,说完了,在身上左右翻翻,于腰上摘下一个玉佩,递给房妈妈,“若有人问起,你就以此为凭证。”

    玉佩在眼前一晃,房妈妈赶紧抬手将玉佩捧在手心,打量两眼后,发现这物什竟然能遇人温度变化颜色!顶是这东西,亦能赎好几个一等□□了!这女恩客,当真是出手极为阔绰!

    房妈妈掩下笑意,“一百两。”

    “给她。”秦珺说。

    锦绣旋即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房妈妈。

    房妈妈眼珠子一转,“哎哟我的小姐,我说的是黄金呐!”

    秦珺气笑了,“套车吧。”

    “快快快!”房妈妈欢欣鼓舞,“牵马套车,给颦娘抱几床褥子铺一铺。”

    “姑娘,可要帮你寻个郎中什么的?”房妈妈一脸谄媚。

    秦珺摆手,“不必了。”

    眼见入夜又要飘雪了,房妈妈堆上笑脸,“这天寒地冻的,万一……”

    “死了也算我的,”秦珺说,感觉手里的手炉都快凉了,催促道,“再废话本姑娘就反悔了。”

    房妈妈顿时白眼一翻,转马踹了一脚马夫,“还不快点!”

    姬姒离开了马厩,马粪味淡去,转而是清醒泠冽的新雪味,她抬头,勉强撑开眼皮,马车从琼楼正门经过,垂帘被掀起,外面是喧闹不已的闹市,人声鼎沸,光芒万丈。

    戴着帽子的少女好奇张望外面的花红柳绿,打量青楼那些嬉笑拉客的□□。

    “你醒了?”秦珺转头。

    于满城烟火里,数盏明灯里,少女侧对于她,只留轮廓流畅侧脸剪影。姬姒想问她是谁,但少女注意到她,突然凑过来拨开自己脏污的头发,像一团带着浅浅香味的热源。

    “我救了你,”秦珺说,声音还带着少女的软糯,“救命之恩,当何以为报,你知道吗?”

    姬姒重重阖上眼皮,又昏死过去。

    秦珺抓头,只得让锦绣快快驾车,“快,女主角要死了!”

    这么大个人,贸然带回康王府,只担心瞒不过秦况,到时候去青楼提一个要死不活的□□回家,只怕是有嘴也说不清。

    “找个隐蔽的客栈。”秦珺吩咐。

    锦绣喏了一声,但两人都鲜少出宫,并不清楚上京布局,左绕右绕,秦珺一直在试探姬姒的鼻息。

    “到了,小姐。”

    秦珺挑帘,看到同福两个字,“叫小二来抬人,掌柜的开间上房!备好炭盆!来点米粥类的软食!”

    客栈里出来几个人,风风火火将姬姒太出来。

    秦珺紧张道:“动作轻些!”

    房门一碰,室内点了火盆,逐渐温暖起来,秦珺和锦绣合力,想办法给姬姒灌了点米粥。

    粥从姬姒的嘴角淌进领口,竟然一口也灌不进去。

    “吃啊,”秦珺真是头大,“不吃你就要死了。”

    锦绣只得扳开姬姒的嘴,秦珺用勺喂食,担心问:“会呛着吗?”

    锦绣摇头,秦珺想了想,只得在姬姒耳边不断重复,“你不吃东西,就要死了,你甘心?定还有许多事没做吧,姬,林颦?”

    太阳穴瞬间的刺痛,让秦珺改口叫了姬姒的化名,“林颦?”

    “小姐,她咽了!”锦绣说。

    秦珺晃晃脑袋,“咽,咽了?”

    秦珺一时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是高兴,还有些难过,暗叹你果然没这么容易死。

    已是夜半,秦珺道:“去找个郎中吧。”

    此间只有她们两个人,秦珺又想了想,说:“先帮她擦洗一下,免得别人起疑。”

    锦绣喏了一声,“奴婢去叫热水。”

    姬姒抬眼,疲惫又警惕的看着秦珺。

    秦珺上前,看着姬姒,轻声问:“叫什么名字?”

    姬姒不答,目光透着防备。秦珺看她又醒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说:“是我救了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道吗?”

    姬姒吞了小半碗粥,已有了些力气,点头应了。

    秦珺这才心情好些,招人来给她洗身。

    天光渐暗,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一时只剩水倒灌进浴桶的呼啦声。

    这事需做的隐蔽,秦珺只带了锦绣一个人出府,幸好锦绣力气大,一个人也能把姬姒架进浴桶里。就是姬姒没力气,不小心就会滑进桶里,秦珺怕她呛水,只好挽了袖子上去帮忙。

    “公……小姐,让我来吧。”锦绣说。

    秦珺摇头,“没事。”

    热水渐渐浸透皮肤,从伤口浸进去令姬姒恢复了一些知觉。五石散的药效渐失,姬姒疼的厉害,额汗密集,但不说话也不喊疼,只在秦珺帮她剥掉衣服的时候,牵连起皮肉的时候,闷哼了几声。

    这粘在肉上的衣服实在不好脱,秦珺替她褪下一截,露出的肩颈全是乌黑乌黑的血肉,浇水洗了洗,洗出的全是血水。所见之处,姬姒的身上竟然看不到一寸好皮肤。

    锦绣诧异,“这……”

    秦珺顿时头大,“算了,抬去床上,拿剪刀来。”

    姬姒又被抬回床上,秦珺拿着剪刀,说:“你去找郎中。”

    锦绣迟疑的看着姬姒,秦珺微怒,“快去,请最好的郎中。”

    锦绣喏了一声,转身掩门走了。

    秦珺拿着剪刀替姬姒把衣服剪的七七八八,姬姒的皮肤从颈至下无一处皮肤是完好的,就连□□也……

    “我先替你擦身,”秦珺说,去盆里绞了帕子。

    姬姒定定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秦珺拿着帕子暂且不知从哪里下手,“……你忍耐一下,伤口不清理,敷了药也好不了。”

    怎么会伤的这么厉害,秦珺回想,想起书里写的琼楼青楼里的那些鸨母妈妈们都身怀绝技,擅长调/教□□,买些五官模样好的小女孩回去,从童子功开始教。

    小的时候将她们一身皮肉打烂,再用上好的冰肌玉骨膏敷伤使其不留疤痕,这新生皮肉最嫩,几次下来,相当于换了一身皮。

    如此,楼里的美妓个个都被调/教成了如水的软骨,雪捏的皮肉。但秦珺知道,书里说这身皮肉在床榻间承接的欢愉是数倍,却也比平常人更挨不得凌虐。

    姬姒现在受的这些伤,所承受的痛苦也是旁人的几倍,偏偏天命所归,都这样了还死不成。不是等着她受尽□□然后黑化,来报复嘛!

    姬姒虽在青楼在长大,偏偏学不来那些妓子逆来顺受的性格,挨打是家常便饭。纵使被□□出了一副善于承欢的身骨,心里却对这档子事厌恶至极。

    让她去陪客喝酒,但凡有客对其动手动脚,轻了她会忍不住呕客人一身,重则条件反射扇客人两巴掌。

    房妈妈白般□□,整□□她看活春宫脱敏,就是放不下姬姒这张脸,还有这五年在姬姒身上下的功夫。

    秦珺想起这些事情,给姬姒的擦身时,真怕她给自己一巴掌。

    “呃……”秦珺给姬姒擦了背后和双腿双脚,累了一身汗,最后尴尬的比划了两下,“你有力气吗?有力气自己擦前面。”

    姬姒紧蹙的眉心松开,点头,自己拿过帕子。

    秦珺替她放下垂帘,避而不看,只听见帘帐之后传来窸窣声和风箱般的喘气声。

    冬夜,上京的药店早早便关了门,锦绣敲了好几家药铺也未寻得郎中。

    最后姬姒累极,裸着全身躺在床上,又昏过去了,只断断续续的呼出一口一口热气,“疼……”

    秦珺给她喂了点水,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了?”

    “不会……活不下去了吧?”秦珺沉吟片刻,干脆想就这样让姬姒死了算了,一了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