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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伊丽芙

    在那不速之客登船的第三天,伊丽芙看了一下航速和风向,对比海图后兴奋的告诉船上的乘客,这艘船现在已经距离补给港口鳟鱼城很近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可以看到鳟鱼城独有的鳟鱼雕塑。

    到那里,船员可以放松,补给可以补充,即使是船上的乘客也可以游览一下鳟鱼城的市景。以及品尝独有的鳟鱼三明治。顺便说一句,达克尔也会在这里下船。至少伊丽芙对自己的“天鹅号”非常的满意。

    可是航行并不总是顺遂心意的。本来伊丽芙估计航行再过四天就可以了,但是……那是因为有风。天鹅号如果有风的话,会如同飞一样,不到四天就可以到达,但是……风力没几天就减弱了,最终一点风也没有了,船帆紧贴在桅杆上了。“天鹅号”这样的船在深海,靠着风帆可以开出非常快的速度,可是没有风的话,那就不妙了。“天鹅号”会如同戴了镣铐的犯人一般寸步难行。

    这种无风的问题可能无限期地延续下去。晚上伊丽芙和铎纲大人是谈起过这个问题的。无论是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船长,还是谁知道脑子里一肚子坏水是啥样子的大领主,都显得对风力的减弱感到不安。伊丽芙想尽了一切办法,他把船上所有的帆都张起来,连小帆、辅帆都拉上,希望再小的风力也用上。但是,依然无济于事。

    “不管怎样,我们也不要抱怨老天爷了,”婧妤女士安慰她说,“无风总比逆风好!”

    “话是这么说……”伊丽芙有些担忧地说,“不过,这种突然的平静正是表明天要变啊。”

    “那有什么办法呢?!如果真的到这种情况,只好忍受着,最多不过耽搁几天罢了。”镜雅心直口快。

    “自然啦,如果逆风不带风暴的话。”伊丽芙无奈地说。

    “你怕天要变吗?”铎纲低声说着,一面观察着天空,天空万里无云。

    “是的,我怕天要变,”伊丽芙回答,声音压得很低。

    “你想得很周到,但有……”

    “恐怕真的要来暴风雨。大人,您也许是觉得现在天气晴朗,但是请您不要相信天上的表面现象,因为表面现象往往靠不住。两天来,这风速一直低的让人担心。您看看就是了,这风帆都跟粘在桅杆上一样。鬼知道会带来什么,也许是旋风,也许是狂风,也许是台风,但是船只要沾染上它们,没有不吃亏的。我那年就见过一艘长船,被风浪打成了两段。”

    “放心吧,伊丽芙船长。”铎纲笑着给她宽心,“这天鹅号是一艘非常棒的船,她会没事儿的。”

    也许吧……伊丽芙船长想到,铎纲大人可以安慰她,但是她掉以轻心。这风速之慢还是可以看出来的,这基本上就是要出事儿的前奏。天上固然看不出什么兆头来,但是天气会骗人。可是风不会。她必须要做好准备……船长的忧虑畏惧是出于船员的本能,而她算得上是经验丰富。

    船长整夜待在甲板上。

    几天后的深夜,南边天空出现块块云斑。伊丽芙把全部水手都调上来,落下小帆,只保留主帆、纵帆、前帆和触帆。半夜,风大了,风力很强。只听见那桅杆的咯啦声,那帆索的劈啪声,那船舱的呜咽声。船颠簸的很厉害。天真的说变就变啊,乘客们上床的时候还是万里无云,满天星斗,但是现在……

    “是起飓风了吗?”铎纲大人大声问伊丽芙。

    “新生儿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伊丽芙揶揄着说。她命令卷起前帆的下收缩部。

    水手们爬上软梯,很费力地把前帆下收缩部卷起来,用帆索扎好,捆到拉低了的帆架上。

    伊丽芙要尽可能地保留一些帆面,以便平缓和这艘“天鹅号”左右摇摆的程度。

    水手们早就把船上的缆绳变成了双料的,横桅索和后支索也拉紧了。所有了能漏水的地方都加强了防护。伊丽芙面对着“天鹅号”挡风的一面船面,她从楼舱顶上凝神观察着风吼云腾的天色,仿佛要把天时的秘密钻探出来。

    风暴在凌晨来了,当婧妤姐妹俩无法忍受船舱的颠簸和巨响,来到甲板上的时候,暴风如约而至。极其猛烈地敲打着缆绳,仿佛在叩击着乐器的琴弦,发出急速的颤动声;辘轳也互相撞击着;绳索在粗糙的索槽里奔突着,发现尖锐的声响;帆布轰咚轰咚地向前后两边飘荡;浪头也高得骇人。

    天鹅号真的成了一只白天鹅,在白浪滔天的水花上前进着。

    伊丽芙一瞥见那两位女客,心说这不是添乱吗!她走到她们面前,请她们回舱。尽管都是女人,但是她是海军舰长出身,眼前的人可不是!此时已有几个浪头打到船上来了,甲板随时都有被冲坏的可能。

    风浪的怒吼声太大,和婧妤女士说话几乎是靠吼的!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婧妤担心地说。

    “没什么危险,女士,请您们立刻回去!”伊丽芙几乎恳求地说。

    镜雅和婧妤姐妹俩都无法抗拒这个命令,正打算回去。此时一个大浪从艉楼下面滚过,船体直颤抖。风更猛烈了,桅杆受着帆的压力都弯下去,如同撑杆跳前触底的长竿。

    “所有的人都留在甲板上!”铎纲的声音响起来,浑厚而带着力量,“留在船舱附近,抓紧了,不得干预船长指挥!”

    “卷起主帆!”伊丽芙下达命令,“放下前帆和触帆!”

    同时心里还把这位领主,也顾不得他什么地位了,骂了一百遍。

    “还不让干涉我的指挥……你这不是在干涉吗……”

    “所有的人,呆在原地抓紧了。浪头过来了就是游个泳,这海水要是倒灌进了船舱,一个大棺材把咱几个安排的明明白白!”铎纲大声说。

    “嘿……”伊丽芙心里不快,但是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水手上。吊帆索松了,卷帆索扭紧了,触帆用纤绳拉下来,声音比风声还高。那边,铎纲大人、达克尔智者以及两位爵士在议论着什么,似乎在指指点点风暴中的飞鸟。伊丽芙心说这几位心是真大啊,这艘船可是在和风浪搏斗!

    忽然间,天鹅号猛地一歪,倾斜得吓人。扶着舵盘的伊丽芙猛不防被舵杆打倒了。天鹅号横对着浪头,失去了控制力。

    铎纲冲过去扶起来伊丽芙。

    “怎么样。”他说。

    “什么怎么样……”伊丽芙说。

    “貌似是船累了,想睡会儿。”铎纲打趣说,紧接着眉头一皱,“舵打掉了吗?”

    “我看***。”伊丽芙皱着眉头说。她转过头去一看,一艘长船的残骸在海中沉浮,而船铎的舵杆和舵面似乎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俗称……舵动不了了。可能是因为结构那里被打坏了罢,伊丽芙想到。事到如今想这些也没有用了,船能活下来……只能靠着目前的敌人了。拿风借点力。

    她又跑上甲板,简单向铎纲大人汇报了情况。然后,请她带着自己的客人们其他三位回到船舱。但是出乎她的意料,铎纲的态度也是出奇的坚决。铎纲执意不肯。

    “不能,大人,”伊丽芙坚决地说,“我必须单独一个人带着船员在这里。进去!船有时可能埋没在波浪里,但浪头无情,它会把你们扫进去。”

    “风浪无情,如果海水灌进船舱我们更加危险!”铎纲说,“我也指挥过船,这方面我还是懂得!”

    伊丽芙有些奇怪,但是听到镜雅和婧妤姐妹俩发出笑声,也不知道笑声什么意思。但是摊上这么一个主儿,她能怎么办呢?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去指挥。而那几位倒也是非常的淡定,特别是铎纲大人和达克尔智者。

    “伊丽芙船长真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啊!”铎纲大人大声说。

    “是的!”那位智者附和道。

    “走开!不许出声!回舱去!如果你不能让这些风浪平息,就不要说话!莫挡着我的路,我告诉你!”

    “我可是国王——”

    “在船上我是国王——”

    嘿——这俩人还对上戏了!

    伊丽芙还真的无话可说。她也不敢浪费一秒钟,只能说自己力想方设法把船从险境中解脱出来。她下令将船的前帆张起来。缩小帆的角度省得被偏离防线。同时在另外一根桅杆上张起了一面小三角帆。这如同给快马加了鞭子一样快。现在她只能祈祷了,帆可别被撕裂了。

    这样用最小的帆面借风力斜进的好处,就是把船身最结实的部分对着浪头,并且维持了原有航向。然而,这样行驶也并不是没有危险,因为船可能落到两浪之间广阔的深槽里爬不起来。但是,伊丽芙此时无选择的余地,只好用微帆斜驶的方法,只要桅杆和船帆不被风打下来。船员们都在他的面前,随时准备着,哪里要人手就到哪里去。船长把自己用绳子绑在护桅索上,注视着狂怒的海洋。

    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了。人们希望天亮时风暴会减弱下去。但是希望落空。应该是到了第二天清晨了吧,狂风比以前更猛烈,变成飓风了。

    伊丽芙一声不响,但是心里在为船和船上所有人的安全担忧。天鹅号倾斜得厉害,甲板的支柱咯吱咯吱地响,有时浪头打到主桅上伸出的辅杆。有一阵子,全体船员都以为船爬不起来了呢!当帆被吹出帆框,象只大白天鹅要飞掉似的,已经有些水手拿着斧头要砍断那大桅杆的护桅索了。

    嘿,这船居然又漂起来了,但贴不住浪,又没有方向,颠簸的很,桅杆几乎要折断。象这样驶法,不能再进行下去了,船体已经受不住了,只要边板一散,接缝一裂,波浪就会冲进来。

    这伊丽芙如今真的只有一个办法了,简单来说就是……就是扯起一个三角帆,任风吹。

    这片小帆不知扯了多少次,费了几个钟头的工夫才扯好。折腾了起码有半天这船才稳当了。于是,这于是,天鹅号在一块小帆布的作用下被拖带起来,它开始以无法计算的速度飞驶着。就是这样,它向风暴赶着它去的东北方驶去。它必须保持最大速度,因为只有靠速度才能获得安全。

    有时,它越过巨浪,以那锋利的船尖划开浪头,如同跃出水面的鳟鱼。那浪头重重地拍打在前甲板上,从甲板扫过,由船头扫到船尾。有时,它的速度和浪头一样,舵已失去作用,因而左闪右闪,几乎把船翻掉。有时,在飓风的推动下,大浪几乎要把这条船一巴掌打到海底去!整个甲板都是湿漉漉的。

    航海就是这样,一会算作有点希望,一会儿又失望了。心情大起大落和这海洋有的一匹马。伊丽芙知道自己心里无比的担心,眼睛只是担忧的看着前面。此时天鹅号鬼知道往哪去,鬼知道有多快,谁都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别的不说,万一真的触礁了,那可就真的热闹了。只有沉船一种可能。

    铎纲倒是很淡定。

    “哦,沉船啊,没事儿,我会游泳……只是苦了我的铠甲啊……”

    “呃……”伊丽芙有些尴尬。这怎么还……

    “得亏没带我的雪月来,不然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铎纲说。

    “啊……”

    这伊丽芙是被铎纲的心态彻底搞败了。铎纲这边正在和自己的部下聊天。拿着游泳的时候最好少穿点和镜雅开荤段子玩笑。伊丽芙自认为自己是个不怕死的海中之人,可是这位……这位的神经到底是什么做的?

    伊丽芙找到大人,和他作了一次特别谈话。他毫不掩饰,说明当前处境;他是个不怕牺牲的海员,将无比镇静地面对现实;最后,他说也许不得已而为之,让天鹅号向海岸撞去。

    “为了救船上的人,你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铎纲笑着说,“我会游泳反正。”

    最大的问题是,神经大条的不止他一个。达克尔智者不合时宜地大讲着一些人航行的经验和对风向的判断。帕安伦娜在那里讲海难死了多少人,而婧妤则拿着铎纲开玩笑。

    “不知道海神有多少女儿,这望海城的城堡里可住不下。”

    这帮家伙……伊丽芙无话可说。

    真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二天正午,风暴仿佛柔和了一些,雾也不那么浓了。在迅速地明朗当中,船长看见了一片低地,船正对着陆地奔去。前面可谓是大浪滔天,浪头高得出奇。

    “有暗礁。”伊丽芙担心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铎纲笑,“这下子我们可就麻烦了。真的是众神保佑了。若是我们不触礁可谓是万事大吉,如果我们触礁了我们运气真差。”

    “运气真差?”伊丽芙眉头一皱。运气差可不是好事儿……航海特忌讳这个。

    “我们都会报销。”铎纲说。

    天鹅号由它的小三角帆让风推动着,正以骇人的速度急驶。不一会儿,它离暗滩就已经非常的近了,水汽弥漫的伊丽芙已经看不清前面了,只能依稀看到过了这一片前面是一片平静的水面。看这架势铎纲大人还真不是没有脑子——简单来说,他似乎早就预感到了船会有沉的风险。

    不过后者倒是非常的淡定,居然在向着鬼知道存不存在的海之公主说一大堆肉麻的话……伊丽芙真的只能祈祷了……她在祈祷,祈祷着那海之公主不稀罕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不稀罕吃别人的残羹剩饭,别把他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