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改变了策略。”

    晚上婧妤没睡，就听着他们在那里商量——尽管距离天亮不远了。

    她一直在想，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言归正传，这边说话的是斯科特，而听的人则是波斯顿。斯科特眉头紧皱，无奈地说，“他们现在似乎不怎么动弹了，每次补给也都是很多人防守，我们根本不敢接近。而且他们的骑兵队也散的非常开，如果一点跟不上，后面大部队就围上来了。上周我们就折了三个弟兄……”

    “这帮家伙什么变得这么聪明了？”波斯顿皱着眉头说，“以前的时候……”

    “还有一条消息。”斯科特低声说，“我这是听人说的。对面那帮斯帕西好像多了一个指挥官。据说很多战术都是出自那个人的手笔。我没法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波斯顿说，声音里透着深深地担忧，“一个加西亚就够我们受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那帮家伙有什么……”

    “听人说，那帮斯帕西的头最近多了一个副将。”斯科特说，“我听说那个副将……”

    “怎么了？”

    “据说特别好色，成天戏弄……我说，这怎么和铎纲大人一个脾性？”斯科特有些有些无奈地说，“不过……别真是铎纲大人吧……那……”

    旁边婧妤也听着心里觉得不对劲儿。这怎么和阿纲的脾性一样啊？难道他不在海莲城吗？难道……他没去海莲城？那小雅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总之一句话，婧妤的头都大了！而另外一边的波斯顿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怎么说，”他说，“我们必须要换个办法了……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婧妤看着波斯顿，无奈地说，“但愿那边那个不是他吧。”

    “是啊，谁都别是他。”波斯顿苦笑了两声说，“别我这……到头来还是和他打了一仗……最关键是我都不知道这仗是怎么打的……”

    “我觉得……”斯科特想要说什么，这个时候，杉木弓从洞外跑了今天，喘着粗气说，“快……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跑吧快跑吧，那帮天杀的杀过来了！”

    “你说什么？”婧妤一听都愣住了，失声说。

    波斯顿站起来，说，“有多少人，是什么部队？”

    “是疯狗，巨石团的人，都是疯狗没有斯帕西。”杉木弓喘着粗气说，“人数不少，至少三百人，都是步兵，没有看到披甲战马和重装枪骑兵……我们……我们怎么办？”

    “姑娘……你带老弱妇孺先撤。”波斯顿皱着眉头说，紧接着抽出来自己的佩剑说，“弟兄们，准备迎敌了！”

    “只怕是没法子撤退了。”杉木弓急着都快要哭出来了，“三百多人啊，他们已经把周围……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剩下的家伙也都已经靠近了。只怕我们一出去就会被他们劫杀……现在……”

    “那我们只能死守这里了。”波斯顿说，“说什么不能让老弱妇孺和伤员一起参加战斗！”说着，他抽出了剑，带着斯科特、霍温、罗纳德等绿林兄弟杀了出去。“婧妤女士，你小心。”他嘱咐道，“杉木弓，婧妤女士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其他不能战斗的人转移到了山洞的深处，但是婧妤在胡安娜和杉木弓的保护下，可以在接近战线的地方看。她可以看到此时正值黎明，天空逐渐放亮。那些人其实更像是一个个迷糊的影子。可以那些疯狗三五成群拿着武器冲过来。三百码外有一个拎着长斧的人。斯科特端平十字弓，随着弩机和滚珠的声音，一声闷响弩矢飞出。就看到斯科特无比精确的击中目标，可能是脑袋也可能是胸口，总之他软软地倒下了。

    这是这次战斗的第一个牺牲品，婧妤想到。

    然后是一个拿着长矛的家伙，婧妤看不清其穿的是什么铠甲，但是可以看到他刚刚想身子舒展一下，就被弩矢命中了。他的尸体躺在一块怪石附近，成了第二个牺牲品。

    第三个牺牲品和第四个则是两个来自……似乎是来自巨石团的两个“疯狗”。两个都穿着带罩袍的锁子甲，罩袍上有巨石团的纹章。两位使用长弓的人，应该是……婧妤看出一个是罗纳德，另外一个她并不认识，同时放箭。箭矢的尾羽是白色的。其中有一个人被一剑封喉，当场倒下。另外一个人……似乎是没死？婧妤听到他发出慎人的哀嚎声。罗纳德笑着看向另一位长弓手，后者则表示“那个没死的是你的目标”。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可以接敌了。随着波斯顿的一声怒吼，手持各种武器的绿林兄弟们冲了上去。

    婧妤看着战场的情况，看着荒芜的野草和烧焦的树木，以及可以隐蔽和遮挡视线的灌木和乱石。而杉木弓则在一旁不住地埋怨。大概的意思是自己是一个出色的弓箭手，即使是去打仗也会比这些人做的好。好几次她将自己的长弓掂起来，无比兴奋地想要射两剑试试，但是却因为各种原因放弃了。如今波斯顿伯爵和其他的人一起在前线拼杀她却只能在这里看热闹，杉木弓絮叨着，这和男人外出打仗女人却只能傍炉织衣有什么区别。

    不过婧妤从心底里有些反感她的态度——她觉得她不应该这样，毕竟战斗需要的是服从和纪律。每个人都应该各司其职不然就乱套了。

    弓箭手负责掩护大部队的作战。东方的地平线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而西方的天上则还留着半个月亮。在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响声中，露水的奇袭和血腥味进入了婧妤的鼻腔。羽箭穿过浓雾，留下也许存在但是无法看见的轨迹，最终钉入地面。或者射进坚硬的石头和树干发出沉闷的声音。

    两个手持战斧，并肩冲上来的疯狗还没有和波斯顿大人指挥的士兵接触就先由弓箭手那里得到了前菜。一个人的眼窝被箭矢射穿而另外一个人则被射穿了胳膊。他跌跌撞撞的想要后退并且打算发出惨叫。之所以说打算，因为他还没有喊出来就被一对羽箭先后——速度太快了婧妤不知道谁先谁后——射中胸膛。箭矢从锁子甲的缝隙中刺入。锁子甲一般来说是无法用箭射伤的，但是针镞和一些特别细的博金镞可以。婧妤知道铎纲善于射箭，但是他穿上板甲之后就不射箭了，虽然他非常明白弓箭的好处。

    一个十字弓手躲在树后面，向着人群射箭。他放下巨大的阔盾，盾牌后面还有绞盘。他探出脑袋，射出弩矢紧接着回去装填。这种钢臂十字弓装填挺慢的，他用绞盘来上弦。不过他第二次射箭……刚刚命中目标就看到有箭往他的方向飞过去了。似乎是羽箭也似乎是弩矢，婧妤想到。他和他的十字弓消失了。

    可以看到波斯顿的军队和他们接敌了。喊声和金铁交加之声此起彼伏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坐在火山口上下面上即将爆发的火山。弓箭手和十字弓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而雇佣兵则参加战斗。镜雅看到有图库特人、卡兰蒂斯人、伊基塔人、阿拔亚斯人以及北境野人。来自北境偏远地区的两个人高马大的红胡子野人带着巨大的圆盾和令人生畏的月刃大斧子，还有三个穿着鳞甲，拿着弯刀的图库特人。还有其他的人……用剑的用枪的用锤子的用棒的……什么都有。婧妤看到一个佣兵的腿刚刚迈出去就被罗纳德射中了，发出凄厉的惨叫，而一个绿林兄弟正要射箭就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长矛刺穿了身体。哈莫斯拎着刀砍倒了那个投掷长矛的人，而罗纳德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中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波斯顿拎着长剑，大杀四方如入无人之境。他的剑将一个盾牌看的四分五裂并且顺便把那个人的脖子削断，紧接着他用自己的胸甲挡住没什么用的弯刀劈砍，然后带走一个拿着镰形刀的伊基塔雇佣兵，然后是一个图库特人，刀剑交加没几个回合那个人就倒下了。不管怎么说，他的战斗还是很英勇的，婧妤想到。她看着，数着，对面已经有十几个人死在他的手里了。

    此时大部队散开，开始“屠杀”巨石团的雇佣兵。是的，婧妤想到，很难想像这会变成一场屠杀。雇佣兵们分散着靠近。而绿林兄弟们分散着反击。他们用长剑、锤子和其他的武器让对方吃尽了苦头。可以看到地上留下了很多尸体，而活人则想着撤退……

    “他们马上就要打赢了！”杉木弓笑着说，拍着手。

    但是胡安娜却笑不出来。

    “他们人太松散了。”她说。

    “你是担心……”婧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话没有说完……

    马嘶声响起来了，还有马蹄声。婧妤明白什么意思了，她心想……坏了！

    果不其然，林子中突然间闪出来一百多影子。只是影子的个头有点大——一人一马，个头能不大吗！再看看这些人胸口的银亮的圆盘，婧妤心说大事不妙啊……

    “斯帕西！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杉木弓失声说。

    好家伙啊……婧妤看到，重骑兵们还是来了。

    其实她不认为这帮家伙是斯帕西……斯帕西的装备哪有这么整齐划一的！看着眼前的用金属板和锁子甲包裹的战马如同一座座会走路的魔山，全镜甲的大护心镜反射着耀眼的光，而这些骑兵手中的战刀和战锤，金属的寒光则耀眼的令人心中胆寒。

    刀光剑影！

    这帮带着钢盾、战锤和弯刀的家伙当场让战争的天平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倾斜。一队绿林兄弟迅速被骑兵分割，合围，很快婧妤就看不到他们了。可以听到他们的惨叫声，战锤敲击人头的闷响和利刃切割**的声音，可以想到包围圈中是怎样的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状！

    弓箭手想着向这些骑兵射箭，射马来阻隔他们的速度，或者是想办法打开一个缺口。但是重甲怎能被弓矢撼动！最后不是他们打开了缺口，而是这些重装骑兵结束了战斗。留下一地的尸体。

    箭如雨下！

    部署在两翼的，拿着弓箭的骑兵迅速掠过，箭如雨下。不过是两三码的距离，可骑兵速度那么快怎么瞄准啊！刚刚打算聚拢起来抵抗骑兵的人群中响起来惨叫声……又不得不散开，可是那些重装骑兵这时候已经过来了。这些大家伙的的刀锋重重地扫过，人群中又多出来不少的尸体。

    其实弓骑兵并不是那么强大的。马上没有合适的着力点，一把弓也不会做的多硬。五十磅都不到，你指望能干什么？但是这些人中很多都没有穿甲，面对这些家伙那就是噩梦了。

    总之，这帮家伙的锋锐为绿林兄弟们带去了不小的伤亡。

    紧接着他们迅速回到了丛林里，真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弓骑兵们是最后撤离的，但是这些披甲弓骑兵并不是那么轻松的走了——他们走前，还朝着洞口放箭。婧妤那个位置没挨上到什么打击，但是似乎有不少人被射中了，她可以听到他们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