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消息准不准啊。”在企图牵帕安伦娜的手被后者甩开之后，铎纲裹紧自己的大衣，问帕安伦娜，“这使团是在这里吗？咱别白跑了一趟，这……这可是真的冷啊……”
“应该没错啊。”帕安伦娜低声说，“章帝国的使团前天到的理查堡。你确定要去见人家？”
“去见见吧。”铎纲说，“不是说使团里有个什么……什么公主偷跑出来的吗？这……”
“你的信息怎么这么全啊，我都不知道这事儿。没错，是有这回事但是……”
“那不就结了吗……哟，到了。”铎纲笑。这些人的驻地平心而论还是挺容易看到的。门口的卫兵的打扮和琳娜那套图库特风格的铠甲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里面钉着铁叶子的布面铁甲。铎纲拉着帕安伦娜刚刚接近房门，就看到卫兵面容警觉的看着铎纲和帕安伦娜同时手按在刀柄上。
“站住！不得接近！”
“我是来拜望你家大人的。”铎纲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只是蓝色棉衣和褐色皮马甲，并且披上一件御寒的大氅。虽然服饰不便宜但是和华丽扯不上边，想来那卫兵是误会了自己的身份了。
“哦，还要烦请这位长官，转告你家大人……”铎纲微笑了一下，说，“就说……望海城公爵；望海城领主与海间守护；刚铎副执政；杨家族的铎纲，与望海城学士，黑林堡的帕安伦娜·拉芙耐德小姐求见。”
“您慢点说，这位先生……我……我记不下来这么多人名。还有……这不是就两个人吗？”
“是两个人啊。”铎纲说。
“可是……望海城公爵、望海城领主、海间守护、刚铎副执政、铎纲、望海城学士，帕安伦娜，这不明明是七个人吗？那五个人是去做什么了……”
铎纲那叫一个窘迫啊，帕安伦娜更是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就说铎纲来访吧……”铎纲无奈地说，“还有帕安伦娜。”
“可是……铎纲是什么官位啊……这……”
“嘿，你这小厮还真是无礼……”铎纲正想骂人，好嘛，说官位问姓名说姓名问官位。这是几个意思？他打量着这个守卫，不得不说此人容貌上和自己这些人有几分相似，类似于图库特人的容貌，但是眉宇到称得上是纤细清秀。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却突然间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一转头看到是一匹快马，马背上是一个穿着锖黑色铠甲以及蓝色棉衣的武士。
“莫琳娜？发生了什么？”铎纲想到，便看向莫琳娜，“怎么了？”
“有人来访。”莫琳娜说。
“有人？谁？”铎纲一愣，“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啊……你别告诉我安琳娜又阴魂不散了！”
“我到宁愿是安琳娜，大人。”莫琳娜低声说，“来者是阿列克谢·马麦。情况紧急，大人，您还是回住处做决断吧。”
“凯瑟琳公主知道吗？”
“是她发现此人的身份的。”
“很好。”铎纲冷笑着说，“走吧……我倒是想会会此人。”
“是，大人。”莫琳娜笑……
“你就是……阿列克谢·马麦？”铎纲回到住处，一边安排了一些事务，一边看着来者。阿列克谢这次做了些打扮，剪去了大胡子并且更换了发型。但是他的眼神这让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不好惹的家伙。更重要的是……他很奇怪。自己从前线去理查堡谒见皇帝，以及护送从敌后安全返回的瓦莲莉雅公主，这些事情只有几个亲卫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并且亲自跟到理查堡的呢？
“是的。”
“阿列克谢大人，欢迎来到我这里。”铎纲皮笑肉不笑。
“铎纲大人，我很荣幸。”阿列克谢·马麦说，笑里藏刀。
“说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铎纲笑，“从战线跑到这理查堡来。”
“交换俘虏。”阿列克谢·马麦说，“这封信来自黑林堡的拉夫尔德波耶，请您过目。”
拉夫尔德波耶？铎纲一愣同时本能地觉得眼皮子跳。和帕安伦娜交换了个眼神，他拿过来信。拿过来信他就觉得事情坏了。和帕安伦娜交换了个不妙的眼神，铎纲意识到……这封信的封蜡中有黑林堡的松树的香味，这种松香味只有拉夫尔德家族的人的信才会有。他拆开本来想自己看，想了想递给了帕安伦娜：“伦娜，你……”
“这是逼着我妥协啊。”帕安伦娜冷笑着对铎纲说，“妥协，还有……还有嫁给你这个货，我还是选择妥协靠谱一点。”
“无意冒犯，这怎么还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阿列克谢·马麦听的帕安伦娜的话，一愣之后说。
“阿列克谢大人，无论如何现在先不谈我的家事了。只是……你难道就不怕我们忽略拉夫尔德波耶，直接对你发动进攻？你应该很清楚，现在是我们在占上风。”帕安伦娜说。
“我从不否认这一点，帕安伦娜学士。”阿列克谢笑道，“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带了一帮猪队友呢？我这个人可是难得的忠诚勇敢啊……和您叔父一样，小姐。事实上，您叔父在被俘之前，我们亲眼看到他抡着战斧砍倒了二十五个人，并且在战斧卡在地二十五个人的脖子上后用剑杀死了十五个人，最后咬断了两个人的脖子，挖掉了一个人的眼睛以及吃掉了一个人的半只耳朵……而他的儿子小拉夫尔德爵士则一人迎战我们八人，杀死三人，重伤三个人，最后两个人合力才把他按住，而在按住后还在高喊着‘海间地天鹰王’以及‘皇帝万岁’。”
“奉承话不需多少。”铎纲意识到帕安伦娜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儿，她的眼圈发红，自己看着也只觉得心疼。帕安伦娜道：“您想用谁交换谁？我们这里最值钱的俘虏应该是……”
“很简单。您打开一个口子，将包围圈中的，我的人放出来。我们撤进深山，将城市还给你们。而作为回应，我们同时会给你我们在黑森林战役中所俘虏的全部贵族成员，包含拉夫尔德波耶与拉夫尔德爵士、奥尔金斯基·马林加斯特爵士、约瑟夫·伊凡诺维奇爵士以及艾林顿·桑林伯爵在内共计一名波耶，三名伯爵，四名男爵和三十二位骑士。”阿列克谢·马麦说，“我个人觉得这个条件已经不可谓不优厚了。”
但是这种条件一定蕴含着一些目的。铎纲想到。而阿列克谢·马麦依然在说些什么。
“铎纲大人啊……其实恕我直言，我们不一定是敌人。也许我们合作……我也是贵族出身，我可不会践踏神圣的贵族权利。如果我们肯联手……到那时候，你做你的东域和南滨的国王，我呢，则管理我的沃托维克领土。你平日为我们提供粮食，打仗时我为你提供最优秀的轻骑兵。如何呢？”
“你什么意思？”铎纲说，“胆子不小啊，反间计使到这里来了！”
“也许吧，大人。”阿列克谢·马麦笑，“如果你我携手拿下理查堡，我保证，我会约束我的军队，理查堡的东西我一会一点都不动。雪宫只有你的人能进去，谁要敢进去我保证砍了他的腿。”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儿？”铎纲冷笑了一声说，“什么都济着我来？”
“诺索夫皇室的地契，咱对半分，这样的我就可以喂饱我手下的狼了。诺索夫王室的公主……大人，你那点爱好现在整个大陆都传遍了。她们我都送到您府上，任你安排。大人，这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吧？”
铎纲差点想扭头看看躲在地图后面的凯瑟琳公主，心道她别这个时候拿着剑出来要杀人泄愤啊。不过扭头的想法最终被理性克制住了，毕竟阿列克谢肯定会看穿。
这条件是挺优厚的。所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阿列克谢的条件可就是这两种东西。铎纲自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可越是这样他越感到奇怪。
第一个问题是……铎纲想到……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大的爱好呢……铎纲好色，银河皆知，此话的确是不假，但是这个银河可是银河联邦，这里似乎并不归属银河联邦管辖，至少铎纲不认识哪个议员来自这里，穿着武装衣和皮马甲去开会。
第二个问题是……他为什么会给自己许下如此优秀的条件呢？大军在黑森林战败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有贵族被俘虏这也不吃惊但是阿列克谢和他谈判，还许下如此优厚的条件，这让他感到有些吃惊。一个叛军首领乔装打扮进入理查堡找自己谈判，这风险就够大了。而在这里许下这样的条件，唯一的解释是他能在这次冒险中得到更大的收益，毕竟他不是傻子。可是……到底有什么让他有如此大的收益呢？想到这，铎纲的眉头皱了起来。
帕安伦娜轻轻地咳嗽一声，铎纲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慌忙道歉。
“大人……想什么呢？”
“我很好奇，阿列克谢大人。”铎纲笑了笑，同时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阿列克谢·马麦的眼神——让他失望了，阿列克谢·马麦的眼神并未躲闪而是直接和他对视。铎纲心道他别真的是真心的啊……
他说：“阿列克谢大人，你的朋友如果知道你肯下这么大的本钱，他们会怎么做呢？”
“铎纲大人，你我都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也没有绝对理性的人，只有为了理性而妥协的感性的选择。”阿列克谢·马麦说，“您肯定很好奇我怎么知道您有那癖好的对吧？其实我没有，也不会和你说那种‘男人都懂’的敷衍的托词。但是任何人只要看过您的卫队，我是说……您的亲卫，任何人都应该明白些东西了。很巧的是，我麾下有人曾经服役于您麾下的佣兵团，知道您的仪仗排场。大人，您能看透我我也能看透你。您是七国之地为数不多的真英雄，也许您觉得有些可笑但是我觉得我也算一个。英雄之前不需要那么多试探。直入主题吧，您想要的是什么而您能给我什么。”
“阿列克谢大人，你说的对，我们废话就不多说了。那么，您应该很清楚，您说的这些都是长远计划而现在的情况可是你们生死攸关。”铎纲想了想，淡淡地笑着说，“您是不是应该给点实际的，而不是在这里画饼呢？您的确不算什么好盟友啊。而支持你去做这种不合荣誉的事情，这似乎更不可取。”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阿列克谢说，“价格不满意可以谈嘛。我是军人，我是贵族，但是我认为我也算个商人。”
“阿列克谢大人，我真的很佩服你。”铎纲干笑了两声，心道你把人话鬼话都说了，我怎么说啊？
“巧了，铎纲大人，我们彼此彼此。”阿列克谢回答。
“我不算客套话。”铎纲说，“你说，如果我透露出去你告诉我这些，他们会不会愤怒的把你乱刀分尸。”
“您错了，大人，事实上只要他们知道我来见你，这就足够我被愤怒的人群乱刀分尸了。”阿列克谢不慌不忙地说，“我来见你是偷着来的。他们现在正在打算进兵沃萨城，然后自封沃萨守护呢。”
偷着来的！铎纲听到这话和帕安伦娜交换了个眼神。这帮人现在是面和心不和！甚至可能面都不和了！这也许是他冒险来找他的原因，想着撤回自己的军队来为自己在即将到来的争权夺利中多点筹码。但是真的是这么简单吗？铎纲绝对不相信。阿列克谢大人是男爵，是有封地有食邑的。他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出这么大的本钱。究竟是什么让他肯下如此大的本钱？铎纲在想……
“阿列克谢大人，我可以放你们回去。但是大人我还是很奇怪的，请问……你的人即使是回去了，能熬过深冬吗？”铎纲找了个话头，问道。
“铎纲大人，此事不劳您挂念。我的人都是冬天的勇士。”阿列克谢回答。
“但是寒风已然吹起。”铎纲说。
“哦？这句话不是还有后半句吗？我们不惧风雪……对吗？”阿列克谢·马麦回答。
“那你想来是有了更多的骑兵为你而战吧。在冬天，独行者死而群居者生。”铎纲再问，
“我身边总有一群支持者，为了沃托维克。”阿列克谢·马麦说。
“我们这是在打哑谜吗？”铎纲说。他并没有从阿列克谢的话中套出来什么话。不过事到如今，他要是不同意这个想法只怕自己手底下的波耶之子们就得给把自己诛了。放这帮家伙回深山让他们自己死磕去吧，自己犯不着让那些贵族犯险。反正自己还得带兵北上呢。西领耽搁一个月，这里耽搁两个月，这深冬可真的来了！
“可以。”铎纲想了想说，“如果你肯释放俘虏，我就可以让你们回去。不过这事情毕竟事大，我想我们还是应该详细讨论。”
“那是当然……”
“你真打算和他们合作？”看着阿列克谢在莫琳娜的保护下离去，帕安伦娜低声说。
“错。”铎纲说，“我从不打算和他们合作，我只是不想在这里再浪费时间罢了。再说了，如果他肯这么做，我们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何必再动刀枪呢？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刚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连族语都对上了。”这边凯瑟琳走过来问。
“我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他的答案滴水不漏。”铎纲说，“我不明白啊……”
“你们刚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连族语都对上了。”这边凯瑟琳走过来问。
“我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他的答案滴水不漏。”铎纲说，“我不明白啊……”
“我也不明白。”凯瑟琳道。
“我问他的是，他们现在内外无援，饥寒交迫。我即使是放他们回去了他们还能熬得过这个冬天吗？”铎纲说，“他告诉我的是他的人在冬天也能生存下来。我担心他是不是打算趁机带走一部分沃托维克骑兵，而他则告诉我他的身边始终有忠于他的沃托维克人为他而战……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事情啊……”
“无论怎么说……寒风已然吹起。”铎纲喃喃地说。
“对了伦娜……你叔叔的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啊？为啥上升到咱俩的婚事的层面了。”看着气氛有些沉闷，铎纲突然说，“还有，你叔叔都同意了，那我……哎哎哎……我错了……别掏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