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你妹妹的身手不赖。”瓦莲莉雅坐在塔楼上，看着镜雅小姐在那里舞剑，赞叹道，“即使是紫堡里最优秀的剑术大师，在这方面的造诣也很难与之相比。想来……”她轻咬唇道，“也应该是从小练习，从小练习，日积月累才到今天的水准吧。”
“殿下谬赞了。”婧妤微笑着说，“小雅的确从小闲不住，喜欢舞刀弄枪而不是舞文弄墨，但是她和什么剑术高超绝非有什么联系的……铎纲大人并不怎么认为她的剑术有什么可取之处……你知道，铎纲大人……”
“铎纲大人精于带兵打仗和骑枪比武，这在七国之地并非什么鲜为人知的事情——即使是紫堡最偏远的酒馆里的吟游诗人，也能唱几句‘黑山这魔鬼跌下去’的歌谣，来回忆在刚铎城的那次比武。”瓦莲莉雅微笑着说，“但是我还听说，令妹将望海城里的大部分骑士和教头全部击败了，即使是大人的帕拉丁也只能和她走上几个来回。不知道可有此事？”
“殿下的情报工作做的真不错。”婧妤礼节性地微笑着说，瓦莲莉雅却能听出她言语底下的警惕。她微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她要说“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吗？还是说“这是我听谁说的”？无论怎么说，都会加重她和婧妤之间的怀疑。瓦莲莉雅想着，也许……我转移个话题？
“瓦莲莉雅殿下，”婧妤笑了笑，说，“您为何不和她们一起操练武艺呢？”
瓦莲莉雅笑着看着自己的屋子。她住在冰宁城的客房里，和海莲娜·戴尔温卡小姐，以及亚丽珊徳莉娜·瑟尔达小姐同眠。不得不说的是，这间客房里各种奢侈品比比皆是：羽毛床垫和柔软的睡裙；一个干净温暖，足三个人共用的大浴池；用来驱散北境不论昼夜的寒冷的炭盆和壁炉；蒙着精美的皮革的柔软舒适的椅子和高度合适的桌子。摆放着墨水瓶和鹅毛笔的书桌，桌上还林落地摆放有一盘盘红莓和其他甜水果。一圈精致的银杯围绕着一壶葡萄酒。
屋子里挂着色彩绚丽的帐幔，和卡兰蒂斯紫色的房间相比多了几分活力。
一堆黑林松木的，芳香扑鼻的箱子里装满了这些人的换洗衣物、书籍、作战图，屋角还放着一架高竖琴，一架七弦琴。餐桌可以看到直接将食物从厨房送来的吊车……
铠甲架上，放着三个人的铠甲和头盔，而铠甲架的一侧还有三个人的兵器。亚丽珊徳莉娜小姐和海莲娜公主在下面校场，他们的铠甲架子和武器家族都空荡荡的。但是瓦莲莉雅很清楚，两个人的铠甲都是新绿色的，包括一副板甲衣和一副覆盖着皮革，装饰着金饰的板胸甲。武器架上本来也摆放着他们的武器，两把炼炉人的长剑，以及匕首、战锤和轻战斧。
在一侧，瓦莲莉雅看到自己的铠甲一直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如同哨兵一样矗立在那里。把括一身对襟鳞甲，上面是金银双色混合的甲片；一顶带着锁子甲的半球状头盔；一副折叠整齐的锁子甲和压着锁子甲的轻皮甲……还有金色的护心镜，条板甲制成的护腿和护臂。武器架子上留着她的武器，一柄黑紫色刀鞘的军刀，一把匕首，一把长弓和一袋箭。一只鹰——她的鹰“深湖”正在那里打瞌睡呢。
“我并不擅长作战，小姐。”瓦莲莉雅微笑着说，“也不需要和妹妹们那样，拔剑冲锋。在去承受极北之地的寒风之前，我会更想在这温暖的屋子里多呆一会儿。”
“非常明智的想法，至少我不得不如此。”婧妤笑，“我连穿锁子甲都觉得吃力。嗯？我想你们看到我在马背上的样子了。这也是我为何接受他的原因——他占有我的时候，我在马背上动不了。”
两个人轻笑。这个时候婧妤先说话了：“瓦莲莉雅小姐，您今天请我到这里来，该不会只是说闲话这么简单吧。”
“也许吧。”瓦莲莉雅微笑着说，“婧妤小姐，您看看这遍地的旗帜，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她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发梢，看着婧妤的面色的变化，说，“旗帜很鲜艳，但是这有的时候，鲜艳不等于美，更不等于合适。你不觉得这旗帜中就缺乏几种很重要的颜色吗？”
“殿下的话似乎是另有所指。那我到是想问问，您觉得缺了哪些的东西呢？”婧妤嘴角一动，道。
“婧妤小姐，大人宠你，只怕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容颜吧。”瓦莲莉雅可以感受到婧妤在思考，而且可以肯定她想到了什么，“想吃点什么吗？”她问。
“冰宁城的厨师手艺不错。一些滚盐炸脆的美味小鱼也许会让我们在这里待的更舒服……或者说牛排、火腿，亦或者是甜品。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一块酸甜可口的柠檬蛋糕吧。”
“殿下……如果我们不把话说清楚，只怕啥我都吃不下。你知道什么呢？我们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婧妤下意识地问。而瓦莲莉雅只是微微地一笑。
“婧妤小姐，难道你自己猜不出来吗？”瓦莲莉雅笑道。
“有的人呢，生来就在紫堡的寝宫里长大，但是有的人则只能靠着经营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来完成积累。谁都知道，这个人最强的能力不仅仅是经营一些似乎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在建立了一条复杂的情报网的同时，那个人也在逐渐地逐渐培养自己的心腹。我记得，库房总管和税务顾问都唯此人马首是瞻；那些会计、度量员，还有三间铸币厂的负责人，也都是此人提名的人选。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船务长、船匠工会、缉私队长、海关人员、羊毛代理商、道路收费员、铁匠行会，盐业负责人，葡萄酒代理商人等等，十个里面也有九个都是那个人的手下吧……哦对了，我们不能忘记最可怕的一种人，那就是佣兵队长。”瓦莲莉雅笑着说，“有野心，有人脉，有钱，有军队……你说他下面打算做什么？”
“我有点想猜猜，你说的是谁了……”婧妤笑了笑，紧接着说，“看来此人的确是神通广大啊，如此密集的触手，居然伸向了如此多的部门……”说着她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水果，轻轻地咬了一口。
“他们的家世非常的复杂，婧妤小姐。”瓦莲莉雅不知道她想的是谁，但是她还是打算继续说，“这其中不有的出身于边区将军和大贵族，而有的，则仅仅是商人之子、小贵族，甚至有外国人。很多人都不会注意他们的。但是以在其领域内的成就而论，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能力远超前任的那些出身高贵的事务官。”
“有的人不需要阴谋，而有的人需要。”瓦莲莉雅笑着说，“铎纲大人不需要走灰暗的路，不需要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是七国之地地位最尊崇的人，他拥有强大的军队，人们传颂着他英勇的故事。如果他能回去，即使是他成为七国之王，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如果你是想问，他迎娶鹰血的女儿之后我们怎么摆，我想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殿下。”婧妤道，“况且，我不认为你所意指的是这个事情。”
“当然不是，小姐。未来也许会有战争，但是战争只是方式，不是目的。”瓦莲莉雅说，“无论大人想要什么，他总是为了想要的东西而战。也许是冲关一怒为红颜，也许是对权力和财富的渴望，也许是别的……他有头脑，而且有底线，总之是这样。但是有的人则不然。最可怕的人是有头脑没底线的人，他们所追求的是风云变幻本身，以及他们从中得到了——得到什么算什么，只要方向没错。这种人只能祈祷……灰烬不能统治了……”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会研究最可怕的火焰武器。”婧妤一双眉毛很明显皱了起来。她点了点头说，“殿下，我明白你所说的意思。但是同时，我还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一定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话。”瓦莲莉雅咧嘴笑了，“鹰虽然孤独，但是孤鹰却害怕猎人。小姐……我从来没和你讲过我们曾经发生了什么吧？或者说，我们经历了什么？”
“我了解不多……”
“兵败如山倒。”瓦莲莉雅苦笑，“铎纲大人一定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吧。他的将士用命，他指挥若定。但是这种情况真的会发生且你无法写在作战计划里。背叛不会提前告诉你的……侧翼军队不是君主堡的军队，来自东南边区的军队。有很多是雇佣兵。接敌的时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侧翼的军队突然叛变，和对手一起夹攻中路军队……当信鹰带回来父亲阵亡的消息，我能做什么呢？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娇滴滴的……”
其实瓦莲莉雅真的不能忘记那一天……
君主堡养了很多鹰，确切地说是猎鹰。所有的姑娘都养过鹰。那天，深湖鹰发出了一声绝对不正常的啸鸣，紧接着是其他的鹰，最终整个紫堡豢养的猎鹰都发出来了凄厉的啸鸣，弄的信鹰都不敢降落。瓦莲莉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凯瑟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安娜垂泪，雅莲恩雅夏拉抱头痛哭，海莲娜正在写字，手里的笔咔嚓一声折断了。玛丽安是最冷静的，但是眼圈也红了，轻轻地扶着自己的肩膀……
学士打开信封，他的手，布满老人斑的枯槁的手在颤抖，紧接着肩膀颤抖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殿下……殿下们……”老学士他沙哑着声音，“我们得找个……找些画像师了……”
“几天后，残兵归巢。如今的陛下把我们召集起来。当时他受了伤，兄弟们都战死了，仅有他一人。当时是全装铁甲重骑兵卫队不分敌我地杀出一条血路，踩着敌人和溃军的尸体才撤了出来。我们，我、安娜、海莲娜、雅莲恩、雅夏拉和凯瑟琳，还有玛丽安和霍莉。他告诉我们，事到如今，尽管我们都是女孩，但是我们齐心协力，我们还能重振帝国的辉煌……一根羽箭很容易这段，但是一捆呢，八根羽箭，谁又能将其折断呢？”
多少年了啊……瓦莲莉雅想到，曾经自己曾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今熬到了今天。她是洛特西恩家和叶纳家的女儿，有着洛特西恩家独有的月亮一般的银发和蓝色的眼睛。她看着那些黑发姐妹，她忘不了姐妹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忘不了玛丽安把自己揽在怀里，安慰自己的样子……
“对不起……殿下……”婧妤有些难过地说，“我很抱歉知道这些……”
“没什么。”瓦莲莉雅平静地说。气氛有点凝重。“深湖”醒了，发出一声轻微的啸声。瓦莲莉雅意识到，自己已经将这件事情忘却了，或者说，习以为常了。
“我们的家徽是鹰。”瓦莲莉雅笑道，“其实我不怎么喜欢鹰作为家徽……你知道，鹰是不能群居的。紫堡每天都有猎鹰打架的事情发生……我们姐妹们的鹰也不例外，尽管我们感情很好。可是，如果鹰之间都沉迷于互相厮杀的话，因为过于强大，所以说灭绝的也会更加迅速。少鹰王让我们互相通婚，将七家拧成一股势力，也许这也是目的吧。如今，就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了。独行死，群聚生……”她叹了口气说。
“殿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理解你的意思……”
“你所想到的就是我想说的。至少，我们都是鹰血，不是吗？”瓦莲莉雅颇有深意地笑着，“不说了……也到时间了吧，我该通知厨房为我们准备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