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进来，瓦尔娜三人禁不住抱紧了毛皮，并且听着那沙哑的叫声伴着拍翅声，非常的闹腾。
“大人——”
“大人——”
“大人——”
一只大黑鸦拍打着翅膀，站在城堡的窗外，一边学人说话一边瞪着黑眼睛看着正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铎纲，以及瓦尔娜姐妹三人。瓦尔娜他们称这东西为“黑色使者”而叶莲娜则将其成为“寒地渡鸦”。不管怎么说，此时看着它的黑眼睛……那双眼睛如此的奇怪，以至于瓦尔娜有一种脸红的感觉——自己是不是一举一动都被塔看到了，它正冲着姐妹三个人，用它自己的语言对姐妹三人的容颜和身段评头论足呢？
叫声依然持续，如同手指甲在钢板上摩擦一般。同时乌鸦的爪子还不断地扒拉着石砖上叠好的一层毛皮。这是今天刚刚从自己身下取走并且洗干净的。瓦尔娜一直觉得费解，铎纲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湿漉漉的晾在窗外，风一吹整个就结冰了。铎纲用谁都听不懂的语言暗暗地骂了一句，紧接着从桌子上拿起来一个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冲着那玩意儿扔过去……
那乌鸦飞了，但是过了一会会儿又飞回来了，依然沙哑地叫着。
“大人——”
“大人——”
“大人——”
“我听见了，劳驾小点声，最好动动窝子……”铎纲没好气地说。但是很明显，这只老不要脸的杂毛大黑鸟一点不怕人。
“大人——”
“大人——”
“大人——”
铎纲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下去赶鸟，但是很明显这只鸟很聪明。飞起来之后继续“大人大人”的叫。铎纲似乎要发出一声怒吼了，好在此时门打开了，而叶莲娜则探头进来。
“叶莲娜——”铎纲低声说……
“女爵——”
“女爵——”
“女爵——”
那黑家伙叫道。“你闭嘴吧。”铎纲吐槽。叶莲娜这边从容地开口：“大人……晚餐是不是该……嗯？想来点什么？”
“鸡蛋——”
“鸡蛋——”
“鸡蛋——”
那大黑家伙换了个词儿。
“通知厨房，抓这家伙。把这家伙拔了光，掏空肚腹，塞上火腿和梅子干烤一烤。然后切片和红莓酱一起送到这里来。”铎纲提议道，“然后给我来点喝的……果酒，不要度数太浓的，行吗？”
“还有吗？”
“再来两条面包。”铎纲答。
“三个鸡蛋，给黑色的朋友；烤老鸹，给铎纲大人，两条面包，给美丽的小姐们。”叶莲娜笑，“很好，只是……您点的菜有一半我们这里不会提供。这里有的是……咸鱼、面包、炒蛋和熏培根……”
“那给我来一份没有鱼的咸鱼，三条没有麦麸的面包外加一碗没有蛋清蛋黄的炒蛋。”铎纲没好气地说，“今天的菜棒极了，当然了这四样除外哎……看来厨子这东西……你怕什么他就拿什么修理你。”
“你有选择。”叶莲娜笑，“吃……或者是不吃……我倾向于你吃。”说着她把晚餐送进来。“哎，大黑！”说着她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掏出来一把玉米和碎榛子扔给了大黑鸟。后者道了声谢谢，紧接着将玉米吞下。
“这老杂毛，居然挺有礼貌。”铎纲笑骂道，“他除了要饭，还会说别的吗？”
“美丽的小姐——”
叶莲娜噗哧一声笑出来。铎纲忍着笑：“说句好话，我分你点鱼肉吃……”
“张开腿——”
“我可去你的吧！”
铎纲笑骂着。但是那乌鸦却是毫不留情，叼走了铎纲正要塞嘴里的鱼，在阳台上叼起来一块鱼肉吞下肚子。“美丽的小姐——”它吞下了一块鱼肉。“张开腿——”它说，又吞下去一块。它不断地重复这两个词，而瓦尔娜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的没法看了，要是这地方有个墙缝就好了，她想到，自己可以躲起来不然太丢脸了。
“我去你的！”铎纲说，挥手赶乌鸦。后者扑闪着翅膀飞起来，并且继续学舌。“去你的——”它学道，“去你的——”
“它不要把刚才说的话到出去学的好。”叶莲娜笑。
“那这样我就可以吃烤老鸹了。”铎纲说，“言归正传，现在这营地里有什么情况吗？”
“自从你给守卫派了……守卫之后就没有了，大人。”叶莲娜说。
“好。”铎纲答。
从凯拉的话里，瓦尔娜得知很多原住民，上千上万那种，被这位大人麾下的军队，骑士和重步兵摧枯拉朽一般地击溃后俘虏了，其中有不少是女儿，且大多数是年轻女子。于是……守卫们偷她们回去暖被窝这也就不奇怪了……这不，他们的头都有一个有类似的嗜好吗，他偷了仨，还不允许别人偷了吗？无论是骑士、军士还是普通步兵，在这种事情上都是一个德行……暗夜骑士中也有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无论穿着什么衣服。况且方圆千里的地面上你再没地方找这么多年轻女子了。
“守卫的守卫……哼……这是典型的监守自盗。”铎纲笑骂道，“很明显定什么罪？贪污。”
你不想想你自己吗？瓦尔娜想到。那边叶莲娜没有理会铎纲的玩笑话：“又发现了两个原住民过来投降。一个母亲带着一个小丫头。本来是两个小丫头，只是有一个还在襁褓里……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
那大黑鸟又回来了。瓦尔娜听到铎纲骂了一句“这老杂毛”。
听着意思，回想起来几天的对话，瓦尔娜想到，差不多每晚都有冻饿垂死的原住民游荡过来投降。这些人在铎纲那致命的雷霆一击中幸存且逃走的。不过嘛……瓦尔娜苦笑，逃走容易，可是他们随后便发现，面对饥寒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问了相关情况了没有？”铎纲问。
“问了，她啥都不知道……是被冲散的……”叶莲娜说。
瓦尔娜看着铎纲点了点头，响起来羽毛笔在纸卷上刻划的声音。中途叶莲娜再送来了些咸鱼，而那面包则由三姐妹分吃了。铎纲只是简单地吃了两口面包，塞了一条咸鱼，紧接着便示意叶莲娜再将菜端走。叶莲娜一口没动，这让瓦尔娜很好奇她到底是不是人——这些天只要她出现在这里，屋子里的气温都会骤降一些。他继续忙活，写字的声音从晚饭后开始，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了。身边的纸卷早已经堆积成山，但是他自始至终连窝子都没有挪一下。
来了四个酋长，瓦尔娜想到。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子，也许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拘禁自己来取乐，不管怎么说，他是在门外的会客厅和酋长们交谈的，只是他们的声音很大，所以瓦尔娜等人能听到些……铎纲和索顿的交谈有些生硬，索顿要求赠地里的人要按照原住民的法令行事而非遵守北境的律法。铎纲则表示若是如此他必须在赠地建造城墙安插守卫，同时离开赠地的人要遵守七国之地的法令。这一点索顿没有明确的答复但是小雪熊却坚称“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小雪熊是最顽固的人。瓦尔娜想到，她对这个人了解的并不多。此人矮胖，且披着白熊皮披风，故而有小雪熊的名号。他的声音轰隆隆的你别说还真的挺像雪熊的……而铎纲则用并不大，但是锐利的声音回答。瓦尔娜发誓如果不是考虑到此人现在是俘虏，他肯定会要了此人的脑袋——不，即使是现在他也一定想要了此人的脑袋！
同样保持愤怒的还有蜜酒，但是福尔斯却对铎纲的话有几分兴趣。不过他和蜜酒更多的时候再吵架，声音能震得笼子的锁一个劲地颤抖。铎纲几次企图打断他们，最终他失败了，然后他的咆哮声响起来，示意他们赶紧滚出去。铎纲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大过，无论多愤怒。
“看啊，小雪熊把他惹恼了……把人模狗样的铎纲大人惹恼了。”伊娃幸灾乐祸的笑，但是这次她的肢体动作稍微一夸张，就因为突如其来的反应而缩紧。三个人发出了一阵轻吟声，之后铎纲的咆哮依然没有停止。
凯拉没有说话，但是瓦尔娜却觉得，铎纲并没有怎么生气。大贵族生气都很少会表现在脸上，她想，反倒是这些人的笑容都可能藏着刀子。她觉得铎纲的吼声只是为了震慑他们，意思是“如果按照你的标准，我很可怕”，而非“我很可怕，我要要了你的脑袋”。反倒是笑，她想到，笑才是最可怕的。
屋外响起来厚重的关门声，脚步声，剧烈的咳嗦声，水声等声音。紧接着铎纲走了进来。他的气色有点难看，而他径直坐在椅子上，继续处理那些文件。过了一会儿后才扭过头来，看向瓦尔娜：“美丽的小姐，你对这个部落知道多少……”
“这——”
“这是我的部落。”凯拉低声说，“这个词的意思是‘河谷之友’，不知道你问我的部落有什么用意……”
“我今天清点了一下部落所属，这部落，还有铜须奥尔瓦，还有另外几个领主……呃……大胡子、冰海豹、索姆伦、哈特斯……”铎纲说了六七个部落酋长的名字，“还没有确认下落……想来是又抱团了。我不想再打仗了……或者说没必要再打仗了。我需要和他们谈判……”
“我的经验是……很难。”瓦尔娜笑了笑说，“凯拉是这个部落的圣女，按照一般情况是要终身独身的……如今……”她笑了笑而凯拉也脸红了一半还多。“在别的部落好说，但是凯拉这个部落不好说。一定不要带凯拉去……然后……你一定不要发怒……铜须也许没什么意见，但是冰海豹可不好说……”瓦尔娜想着，大部分事情其实早就和他说过了。但是具体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没有人想过与这些人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