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父皇曾经说过，在你的敌人，或者说潜在的敌人面前一定不要吝啬穿着铠甲。尽管穿着铠甲在一些人看来有些失礼，但至少你的脑袋还在你的脖子上。凯瑟琳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怀念自己的铠甲。一副昂贵的板甲，外面带着用以防锈的锖黑色层，带着立领肩甲和铁护胫。如今这副好铠甲正放在船上呢。“穿着铠甲这不是大写的不友善吗？”铜须奥尔瓦说，“这会引起冲突。”
是的，这会引起冲突。所以他们尽管带着武器，却并未穿着铠甲。凯瑟琳知道棉甲不同于大棉衣，皮甲和生皮大衣完全是两个概念。而此时她身上穿的皮革背心和武装衣……肯定不能当铠甲用啊。她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不同于她和姐姐在安置点看到的那些面黄肌瘦的人，不同于刚才登陆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神态枯槁的人，这些人则面露凶光和雪狼无二，粗糙的手紧握着战斧，而红脸膛上很多都有触目惊心的刀疤。以至于走进去的时候凯瑟琳第一反应是拔出剑来。
铜须奥尔瓦在和那些人交谈，说是交谈其实就是争吵。凯瑟琳听不懂野人的古语而这些人中有一些似乎对通用于七国之地的贵族和军队当中非常流行的的晚期刚铎语也是一窍不通，极少数也只是一知半解，或者说这些人对北境当地语的了解更甚。七国之地贵族和军队当中通用晚期刚铎语，此外月海语、高等卡尔迪亚语也是贵族间常用的语言，但是没有这些条件的人读写难度巨大，而日常所说的也只是融合了一些词汇的当地土语因此……至少凯瑟琳觉得和他们交谈比和南滨贵族交谈都费劲儿。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并非她一人，她想到，可以看到拉夫尔德波耶用擦拭战斧这个似乎是有些争议性的行为来打发时间，迈克男爵尽管依然面带微笑端坐在垫子上，尽量保持涵养，但是厌倦也从眼底向四周辐射。一些军士早就厌倦了这种事情，开始在外面聚众玩起骰子游戏了，而一些野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铜须奥尔瓦走过来，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其他的人迅速凑过去，最先开口的，毫无疑问是这群人中性格最急躁的拉夫尔德波耶：“这帮家伙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能怎么说啊……”奥尔瓦耸了耸肩，说，“我们就一些事情充分交换了意见，但是有些事情还未达成一致。不过我们需要快点达成一致以免……”
“告诉他们，三个选择。”拉夫尔德波耶并不是一个愿意耐心等待的人，他说，“我的斧子，鬼兽人的斧子和白雪城以南的安置点，他们选择哪个？如果他们选择第一个，那么东域铁骑会冲过来，将他们的脑袋全部剁下来而尸体烧掉，还有这个村子；如果他们选择第二个，那么我们立刻走让他们自生自灭；如果他们选择第三个，船就在外面早就准备好了。”
“呃……我个人认为你这么说的话他们会接受而非……他们可能会更加的愤怒。”凯瑟琳低声说。
“事实上他们已经有人听懂了。”迈克男爵低声说。往人群后面努嘴，凯瑟琳看到三个人面色不善的走过来。
“波耶，这下子你怎么解释眼下的情况？”凯瑟琳低声说。拉夫尔德波耶生性好战，他在战场上的优势没有一点让他的说服力得到提升，最擅长的事情是搞砸谈判。
“也许暴力是他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拉夫尔德波耶低声说，看着一个人手里的斧子，道，“那个玩斧子的是我的，剩下的俩你们自己选一选就好……”
巴伦爵士、加伦爵士、安德烈爵士、基尔特爵士、菲林爵士……所有的人都开始摸剑了。气氛一瞬间紧张了很多。
“不不不不……能不打就不打。”铜须奥尔瓦赶紧出来打圆场。
“所以你为他们服务了，嗯？”一个干瘪而瘦小的头领大声说，“要求我们给他干活，是不是还要跪下来舔……”
“注意你的言辞。”奥尔瓦言辞犀利地说，“我们这是在救你们。你如果想死，没人拦着你。如果你不想的话，最好接受我们的援助，那些家伙可不分原住民和入侵者。至少……我们手里有……”他看向凯瑟琳。
中间那个词凯瑟琳没听懂，但是猜测应该是色利亚钢，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奥尔瓦看自己唯一可能的原因。她亮出色利亚钢剑剑刃上独有的火焰纹路，而人群中响起来一片议论纷纷的声音。
“古老的传说的确是这么说的。这是对付他们最合适的武器。”
“这东西你们有多少？”有人问。
有多少……凯瑟琳这下子话哽住了。有多少，七国之地才有多少？有记载的色利亚钢剑只有少鹰王留下的那些，以及古海月帝国王族留下的两把剑，娜梅莉雅公主那把着实把凯瑟琳吓了一跳，但是七国之地处处有是不可能了。她想着摇摇头， 却听到铜须克尔瓦说话了：“总比你们这里多。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你们也是。”一个人说话了。凯瑟琳注意到这个人穿着锻炉部的鳞甲，也许是锻炉部的人？也许是……谁知道呢，锻炉部同时像七国之地、暗夜骑士团和北地雅尔们出售铠甲，尽管做工和南滨的手艺没法比但胜在价格便宜。他道：“把你许给我们的自己留着吧，还有你那剑，我不会相信你们，即使是登上你们的船，你们也会割了我们的喉咙然后将我们扔进海里。”
“如果那样的话，我的船早就发起攻击了。”拉夫尔德波耶说话了，“这次的船队中有一些战船，如果我们想永绝后患只需要用投石机把一落地就会燃烧的罐子扔在你们的村落里。我们没有，我们来和你们谈判。你们从来不在主导位置。”
“你——”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出去打一仗。”拉夫尔德波耶将战斧重重地劈到地上，说，“我听说你们不追随血统，不追随出身，追随力量是吗，那就来吧我看看你们有多强大。”
“大人……别……”迈克男爵等人都想阻拦，但是拉夫尔德波耶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说，“怎么，来试试要不？”说着还挥舞着大斧子，示威一般地看着那些人。凯瑟琳心道这不是捣乱吗？这拉夫尔德波耶的大斧子，双刃战斧上画着精美的花纹，一斧子下去能把一匹高头战马当即劈成两半，和这个人的骨斧比，她很好奇这东西会不会直接被劈断。她甚至有一种想法，如果是同样数目的穿着重甲的人过来，可能会以零伤亡的代价屠戮整个聚集点的所有人。
就听到了外面响起来狗叫声，开始是一只狗，然后是所有的狗。他们平时不会这样的。凯瑟琳想到，任何狗都不会，除非是遇到了什么他们都害怕的东西。她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叶莲娜从门外冲进来。
“他们来了！”叶莲娜冲进来说。
“所以……现在我们也别争谁胜谁败了。”奥尔瓦说，“准备战斗吧，还有，准备撤离吧……”
“弓箭手，搭箭！”城墙上，就听到叶莲娜下达的命令。弓多种多样，复合弓、单体长弓、还有十字，估计是打昏了头。在火盆中炭火的声音中，就看到一排弓箭手将将黑羽箭沉默地从箭袋中抽出，搭上弓箭并且将箭头凑近火盆里。凯瑟琳祈祷着风雪不要太大，不然的话火箭的威力会衰减很多。*
“众神在上，这里有好几百，”凯瑟琳听到有人说。
“拉——”叶莲娜下令，“稳住了，别慌……都稳住了大家都在等待，弓箭拉到耳际。凯瑟琳看着有些东西正穿过北地的雪地，正自那黑暗湿滑的山坡爬上来。“别慌，”她再度强调，“都别慌，都别慌，诸位听我的命令…………”
“放。”
羽箭嗖地飞出。
“搭箭！”
“拉——”
“放！”
“搭箭！”
“拉——”
“放！”
箭矢如雨一般落下，有的人被火焰吞没，有的依然带着火焰前进，有的火箭则落在雪中，熄灭了。凯瑟琳看了看天上的云，琢磨着一时半会儿没有大风雪。是的，她想到，火箭被风雪吹灭的越少，他们越有可能活下来。借着火焰，凯瑟琳看着下面的几百个行尸。此时她听到另外一边传来喊叫声，凯瑟琳心道坏了，这帮人从两面同时发动进攻。鬼兽不知道什么情况，她想到，但是对于行尸，长矛和利剑都不起作用，惟有火焰能抵挡它们。是的，唯有火焰……她看着有人正在往下面扔油罐。凯瑟琳带着几个人，拿着火炬去对付另外一边摸上来的行尸，也许还有鬼兽。
“放，放，放！”一个声音在黑夜中嘶喊不是叶莲娜。
她还听见有人在喊：“那是什么，好大！”
第三个声音说：“巨人！”
第四个声音坚持：“熊，一头熊！”
最后是一锤定音：“长毛象要来攻城啦！”
马儿嘶鸣，猎狗吠叫，声音反复以至于凯瑟琳无法分清楚。是的，如此多的声音。只是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的明显。大批死人，有战象协助攻城，下面难道死人会建设投石机吗？那最好不是这样。这石头的城墙不容易被那帮家伙想推木牌一样弄倒，但是害怕投石机啊。她看到码头处船在带走人企图逃离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奥尔瓦说“不要报多大的希望了，这些人都顽固的很，索顿集结他们花了接近二十年呢。他们最终屈服的原因只会是没有猎物可以果腹。”如今哪管啥啊，人们拼命地抢一个登船的位置，整个码头乱得不能再乱了。
她看到十几个骑马的弟兄凶猛地从环墙身边驰过，往另一侧城墙而去，每人手上都举着燃烧的火炬，焰苗跳动。凯瑟琳听到有人在喊“他们在那边！”还有的人在喊“东边有那些东西——”，这都不重要了，她想到，重要的是，他们在溃退，他们此刻四面楚歌。凯瑟琳听到有人发出惊呼声这让她禁不住扭头看去。她看到的是一个骑着战死的马的鬼兽，正在那里看着自己……此人，啊不，这个鬼兽人穿着一袭黑色的铠甲，以及黑色的，残破的披风……
他走下马，优雅地向着这些人走来。身边跟着一些吱哇乱叫的行尸，而那个鬼兽则将那些行尸推开。凯瑟琳示意自己的部下退后，紧接着鹰血剑出鞘。她将三个行尸送回死亡状态后，和那个人对视。
这个行尸没有戴头盔，她意识到，而且行尸是分的出来男女的。此时这个应该是个男的。皮肤苍白，但是容貌老实说长的不算差，五官方正而下巴棱角分明。他的嘴唇是蓝紫色的，而且有一些凯瑟琳说不清楚是纹章还是别的什么的深色条纹。他那这一柄凯瑟琳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令人胆寒的剑。凯瑟琳没有多想，只是举剑冲过去。那个人举剑格挡。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那个人的力气不小，啊不，那个鬼兽的力气不小。几下子凯瑟琳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他拿起剑刺向凯瑟琳的脖子，而凯瑟琳则举剑挡住这致命地刺击。她吃力地用鹰血剑挡住那个人的剑，然后手腕一抖错开了那个鬼兽的格挡，并且一剑刺中了鬼兽人的脖子。她看到后者蓝色的血流淌了出来，发出来一声咕哝，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他死了。
凯瑟琳心说自己好歹解决掉一个，扭头看去……她看到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就是刚才的那些和她一起奔赴另一道城墙的人。而他们的尸体边站着一个鬼兽人。蓝白色的皮肤，黑色的铠甲和血色的披风，头上戴着一个骷髅头盔。看着此人手中的那把蓝色的剑，凯瑟琳想都没想，冲上去和对手激战一团。凯瑟琳打飞了那个人的头盔，一瞬间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个女的。
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凯瑟琳将鹰血剑做短矛，一只手握紧剑柄一只手紧握剑刃，正要刺出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脸上一疼，一种很奇怪的灼痛，然后她逐渐地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