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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周雪睡醒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原本是想看一下时间,没想到看到黄煜早晨八点发给她的微信。

    “阿雪,新年快乐,十点的飞机回老家,年后再见。”

    周雪看着信息,抿住唇笑。非常喜欢拥有朋友的感觉。黄煜一定是早早来和她告别,谁知她睡懒觉,于是只好发信息告别。

    她回复道:“记得你说过你们家乡的美食,一直惦记着。”

    黄煜很快回复她一连串的大笑,说:“放心,会带给你。”

    周雪笑,这才放下手机,起床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毕到阳台外面看天气,才发现外面竟然下雪。

    白茫茫的一片,想必一定下了一整夜。

    周雪赫地一声,赶紧给谢轻寒打电话,“谢轻寒,看见没有,下好大雪。”

    谢轻寒道:“所以我们要赶紧下山,晚了担心会封路。”

    “啊!”周雪惊讶。

    谢轻寒道:“快收拾东西,我们十分钟后出发。”

    周雪真没想到会这么赶,原本还想再吃一次主厨推荐。

    但是已经来不及,收拾好东西,就跟着谢轻寒下山了。

    事实证明,谢轻寒非常有先见之明,下山的途中,雪果然越下越大。虽然他们已经早早下山,但经过一个镇时,还是收到封路消息。

    谢轻寒将车调头,想走另一条路。但没想到,另一条路也已经封住。

    周雪开始害怕,“怎么办呀?我们不会回不去了吧?”

    谢轻寒道:“最多明天就会解封。”他将车熄火,拔下钥匙,“下车吧。”

    “去哪里?”

    “先找地方吃饭。”

    临时封路的原因,大家都被困住,镇上前所未有的热闹。

    自从来到北京,周雪已经很久没有逛过集市,一路见到很多可爱的小玩意儿,非常高兴。

    屋檐下有躲雪的老爷爷在卖糖葫芦,周雪走过去,认真挑了一串长得很可爱的糖葫芦。

    付钱时才发现忘记带现金,回头喊谢轻寒,“谢轻寒,我想买一串糖葫芦。”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谢轻寒都记得这天,那天的北京郊外漫天大雪,周雪站在屋檐下,拿着一串糖葫芦向他露出灿烂笑容。

    那时的谢轻寒原本在讲电话,听见周雪喊他,才回过头。

    于是隔着人群和漫天大雪看见她。有很短暂的片刻,谢轻寒没有听见电话里的人在讲什么,沦陷在周雪的灿烂笑容里,天地都好像静止。

    直到父亲的声音拉回他,“我同你阿姨明天回来,好好照顾阿雪。届时我们一家四口再好好吃餐团年饭。”

    他回过神,再看周雪时,神色已经恢复清明,说:“知道。”

    挂了电话,才朝周雪走过去,说她,“要买就买,买串糖葫芦还要向我打报告?”

    周雪已经吃上,说:“我忘记带现金。”

    谢轻寒替她付了钱,两人继续往前走。

    周雪到底是女孩子,看见可爱的东西就走不动路,一路上耽误了很多时间。

    换做是平时,谢轻寒不会管她。女孩子爱逛街实在很正常,他虽然不会有耐心陪她,但可以将所有账单寄给他。

    不过眼看着雪越下越大,谢轻寒担心再逛下去今晚恐怕没地方住,在周雪还想进一间年货店时,把她拉住,“走了。先找住处。”

    谢轻寒往前走,周雪跟住他,问:“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不清楚。但是先找住处。”不清楚晚点雪是否会停,但这地方太小,被困住的人太多,稍迟恐怕会没有地方住。

    不过尽管谢轻寒已经考虑到,但这地方实在太小,统共也就两间客栈,一间在街头,一间在结尾,周雪和谢轻寒去时,一间已经住满,一间还只剩下一间房。

    “定下来。”有一间房总好过今晚没有地方住,谢轻寒将身份证递出去。

    周雪在旁边悄悄问:“需要我的吗?”

    谢轻寒还没有回答她,柜台里的老板娘已经笑眯眯地说:“需要的,小姑娘。”

    周雪看了一眼谢轻寒,谢轻寒没什么表情。她低头从小皮包里取出自己的身份证递出去。

    老板娘十分热情,同他们寒暄,“今天这雪下得可真大,你们是上宝华寺去烧香的吧?”

    周雪也笑眯眯的,趴在吧台同老板娘闲聊,说:“不是,我们是上山去玩的。”

    “是这山顶上的度假山庄吧?那可是好地方,听说大得不得了,还有骑马场呢。”

    周雪拨拨头发,说:“我们不太清楚呢。我们不从那里来。”

    谢轻寒终于看一眼周雪。

    老板娘道:“哟,我还以为你们是去这山上度假呢,你们瞧着就是有钱人。”

    周雪撒谎不眨眼,说:“不是的。我们没有钱,我们是私奔出来的,家里断了我们的经济来源。”

    谢轻寒此刻真想坐到沙发上点根烟,看看这撒谎精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老板娘明显愣了一下,连给他们办理入住登记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欲言又止,明显已经担心他们付不付得起房钱。

    周雪憋着笑。

    谢轻寒脸都黑了,丢出去卡,“刷卡。”

    老板娘一看见卡,脸上立刻又堆上了笑容,连忙拿过去,热情地说:“对了,我们店里还提供点餐服务,不是我吹,我们家不管是硬件设施、服务、卫生、餐饮,那可都比街头那间店好。”

    周雪托住一边脸颊,笑着看老板娘王婆卖瓜。

    她闲着无聊喜欢听人讲话,谢轻寒可没有那样的好耐心,刷完卡拿走身份证,直接上楼了。

    老板娘望一眼谢轻寒的背影,同周雪说:“你男朋友不太爱说话呀。”

    这一声男朋友,令周雪很受用。她笑起来,说:“他就是那样。”

    她们讲话的声音并不小,谢轻寒一定听见了,冷冰冰地喊她一声,“还不走?”

    “来了!”周雪拿走自己的身份证,拎住小皮包跟住谢轻寒上楼。

    到了房间,周雪其实觉得还好。她什么样的房子都住过。小时候不知搬了多少次家,但永远住在贫民区,房子永远潮湿,想了多少办法都灭不尽蟑螂,后来索性放弃,学会同它们和平共处。

    再后来,父亲去世后,跟住奶奶搬去大伯家。大伯母腾出地下仓库给她,分到小小一张床和一张小书桌。

    永远见不到太阳,夏天热冬天冷,在那里住到十四岁,大伯母同奶奶闹矛盾,将奶奶赶出门。

    她是奶奶的拖油瓶,自然要跟住她。

    一路上不敢讲话,好怕被抛弃。

    那天被奶奶拿棍子打到半死,还要一边哭一边拼命地喊,奶奶我错了。

    那时真觉得自己错了。她不该同周麟打架,她住在他们家,寄人篱下就该老老实实的,受欺负了也应该自己忍住。谁叫自己无家可归,没有人可以护住她。

    可是那时太委屈了,替小卖部老板打足两个月的暑假工,每天天不亮就去店里帮忙盘货,做到晚上十点才下班。

    那原是替自己攒下来交学费的钱,被周麟偷走拿去买了游戏机。

    去质问周麟时,还被他骂是拖油瓶,吃他们家住他们家欠他们家。

    那时候只有十四岁,自尊心强烈到脆弱,委屈和难过一瞬间全涌上来,没有忍住冲上去和周麟动了手,摔坏了他新买的游戏机。

    于是连带着奶奶一起被赶出来。

    那天被奶奶用棍子打得浑身都是伤,过了很久很久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淤青。

    从那时候起,便决定要赚钱养自己。不想再寄人篱下。

    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同人说过,也不打算同任何人说。

    眼下这间酒店虽然比不得平时住的那些总统套房,但是周雪觉得其实还可以,反正她在哪里都能住。

    但是谢轻寒很嫌弃,看了眼屋里,眉头都皱起来,沙发上不知是什么污渍,被谢轻寒嫌弃到完全碰都不想碰。

    周雪去找来一张干净毛巾垫在沙发上,说:“乡下地方你就将就一下吧。”

    谢轻寒将就不了,到阳台去抽烟。

    周雪叹了声气,自己索性把大衣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到床上去玩手机。

    谢轻寒抽完一支烟回来,看见周雪已经在床上玩手机了,说:“你适应得倒是很快。”

    周雪道:“我又不像你,有洁癖。”

    谢轻寒实在不想坐那张沙发,拖来一张椅子坐下,给公路局打电话,问什么时候能解封道路。

    得到的答案是最早也要明天早上。

    “其实这里已经很好了,以前和杨森他们去玩,大家都好穷,睡大通铺,不也一样好好的。”

    谢轻寒听得皱眉,转过头去看周雪,“你跟谁住大通铺?”

    周雪道:“杨森他们呀。”

    “第一次来望城找你时,跟你一起的那几个混混?”

    周雪闻言,终于放下手机,严肃地看着谢轻寒,纠正他,“他们不是混混。虽然他们是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也没有什么素养,爱讲黄色笑话,手臂上纹龙纹凤像□□,但他们不是坏人。”

    谢轻寒看她一眼,未置可否。

    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

    谢轻寒将手机丢到桌上,起身去开门。

    是前台的工作人员来送餐,说:“你好,这是你们点的餐。”

    谢轻寒看一眼,回头看周雪。

    周雪举起手,“我点的。”

    谢轻寒那一瞬间看着周雪,忽然想笑,给她把东西端到床边,“你倒真不会委屈你的肚子。”

    周雪道:“早饭都没有吃就被你催下山。早知道会封路,我们应该待在山庄,明天再走。”

    不必周雪说,谢轻寒现在已经很后悔。

    晚上的时候,周雪和谢轻寒出去转了一圈。

    镇子太小,饶是周雪间间店都要进去看一看,不出一个小时也已经全部逛完。

    当然,谢轻寒是没有兴趣陪她逛街,在晚上吃饭的地方等她。等她逛完回来,看她空手而归,“没买东西?”

    周雪叹气,“实在没有什么必须要买的。”

    不仅没有买到东西,还逛到脚疼,回到酒店,周雪就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周雪去浴室洗澡的时候,谢轻寒到阳台外面去打电话。

    但是还没有等电话接通,听见周雪突然在浴室里面尖叫:“啊!谢轻寒救命!”

    谢轻寒那一瞬间几乎什么也没想,直走向浴室。

    然而拧开门的瞬间,看到里面的场景,谢轻寒脸色一变,嘴里下意识骂了句脏话,砰一声将门关上。

    他大步走向床边,卷起床上的被子,重新进浴室时没有往周雪那边看,被子丢她身上,“站到一边去。”

    周雪也吓到了,裹住被子站远一点,“这个水龙头爆了,刚才水冲我脸上,眼睛差点看不见。”

    谢轻寒进浴室去换水龙头,水龙头坏了,关不上,水带着压力往外冲。

    谢轻寒也关不上水,直接出来把水阀关了。

    混乱的浴室终于安静下来。

    周雪裹住被子低着头,这时候才知道脸红。

    谢轻寒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出浴室。

    周雪澡也洗不了了,擦干了身子重新穿上衣服出来。

    谢轻寒已经换了衣服,在打电话叫前台上来修水阀。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把浴室水龙头修好。

    周雪总算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在洗澡的时候,想到刚才赤 | 身裸 | 体和谢轻寒四目相对,脸一瞬间烫得很厉害。

    其实没有想到谢轻寒会进来,只是水冲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喊了谢轻寒救命。

    谢轻寒此刻的心情不比周雪好到哪里去,烦躁到在阳台抽烟。浴室里的水声还在一直响,脑海中全是周雪没有穿衣服站在那里的画面,挥也挥不去,令他非常烦躁,烦躁到想要骂脏话。

    2017年的春节,做错的第一件事就是答应陪周雪过年。

    周雪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谢轻寒在阳台抽烟。

    她趴在阳台门边,看了谢轻寒一会儿,忍不住先开口,“谢轻寒,我刚才听见你骂脏话。”

    刚刚在浴室,谢轻寒进来,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清清楚楚听见谢轻寒骂了脏话。

    她又问:“你刚才看见了?”

    脑海中又出现画面,谢轻寒有点恼羞成怒,冷声道:“周雪,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