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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许愿是提前一天回到南城的。

    她谁也没告诉。

    傍晚下了飞机后,坐上出租车,路上堵了会儿。

    天将黑,车子停在高档小区。

    小区门口的安保室里已经录入过她的信息了,脸一刷就进去了。

    里面都是一栋一栋独立的别墅型楼层,小区内风景秀丽。

    假山流水,小池荷花都有。

    想到即将就能见到明望,她心情松散,还有兴趣一路观赏着风景进去。

    转过一个小型喷泉,夜晚的彩灯和流水一霎升起,一瞬落下。

    就在落下的那一霎,她看见喷泉对面,一男一女立在粉色郁金香旁。

    男人身上是白色t恤,腿上是黑色长裤。

    显然是早就回来了,不像以往那样还在公司加班。

    可他昨天不还告诉她,城南江北的项目正式启动,智能语音系统开始进入内测阶段,接下来的时间都会很忙。

    但当他身边的女人转过身,她的脸出现在许愿视线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明望为什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她站在原地,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前方。

    女人五官很漂亮,一头微微弯曲的卷发,笑起来脸颊有小小的酒窝。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明望浅浅地笑了。他们在往这边走,靠得很近像是在散步。

    许愿当然知道她是谁。

    因为在八年前这副场景许愿在高三的夜晚,在南城的源湖公园见过。

    一样的喷泉,一样的夜晚,一样的人。

    高三时都在传明望早恋了,和南城一中的校花。

    名字也很好听,叫亭甜。

    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就像看见了一样。

    但那时候的许愿不相信。

    明望对女生一直都是淡淡的,固定好玩的朋友来来去去三年了也就那么几个。

    他看着温和,对谁都礼貌,但他眼里永远都是冷漠的。

    他没澄清谣言,任谣言传得满天飞,被班主任叫过谈过话。

    他依然不理。

    许愿那时候还自得地想,看,明望懒得理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打碎她一切幻想,给她凌迟的一刀是在周末的一个晚上。

    她照常拿着店家的推销广告在源湖公园发传单,因为那晚,源湖公园会放音乐喷泉表演。

    许愿发着传单见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时的她又羞又囧,最快速度藏了起来。

    他没看见她。少年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工装裤,踩着红黑色的高帮鞋站在喷泉那头的花坛旁在等人。

    许愿偷偷摸摸躲在喷泉这头看他,满心欢喜着。

    他站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连他等人时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偶尔也会学着他的动作,笨拙得模仿着。

    几分钟后,他旁边来了个女孩子。少女时期的女孩又缠人又会撒娇。

    她拉着他胳膊,男孩笑了笑,是许愿从来没见过的笑颜。

    那是男孩对女孩的宠溺。

    若不是喜欢,哪来的宠溺。

    他们相伴着走远了。

    许愿低头,笑脸难看地僵在脸上,心脏又疼又快,捏着传单的手发麻发痛。

    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身处何方。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

    谣言未必是谣言。

    “啪——”

    喷泉喷起,将她淋得透透的。

    她像只可笑的落水狗,在这个艰难困苦的生活里,借着喷泉的水,才敢将泪水滴落在脸上。

    她瞒着众生,在心里偷偷喜欢他,喜欢着她的少年。

    所以,那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那时的人,生活没将她打倒。

    贫穷没将她打倒。

    暴力也没将她打倒。

    打倒她的仅仅只是他的一个笑容。

    不属于她的,给别的女孩子的笑容。

    只是这一次,许愿挺直背脊,脸色平淡,在他们要走近之前,转身往外走去。

    年少时没经历过事,艰难落魄的生活也给不了她稳重,所以她借着喷泉没忍住哭泣。

    但成年后的许愿,已经不如年少那般脆弱了。

    明望和亭甜走了过来。

    亭甜刚回国,她哥给她在这买下房子,知道是明家的产业后,她联系了明望。

    所有才有了刚刚他们在楼下聊天的场景。

    两人说着话走了几步,明望似有所感抬眼往侧前方看去。

    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正快速路过假山,往前走去。

    短发随着她的步伐,隐隐有要飞起来的错觉。

    愣了一下,他对旁边人说了声:“抱歉亭甜,合作的事你跟我助理联系。”

    说完不等亭甜回话,他迈开长腿,大步往前走去。

    小区门口是安静地辅路,两侧的高树在夜晚投下阴影。

    门口的花儿在路灯照耀下显得略有点蔫儿巴巴的。

    高挑纤细的女人拉着行李箱在等出租车。

    明望拉了拉衣领,这才不紧不慢走过去,站在她旁边,开口:“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许愿没答,只是点开打车软件看了一下。

    四周安静,晚风徐徐吹着带动树叶在轻轻摇晃着。

    明望侧头看了她一眼,从兜里抽出手,拉住她拉着行李箱的胳膊。

    许愿胳膊僵了一霎,随后用拿着手机的手,去扒他的手。

    明望没放,手滑下去覆在她的手背上,带了点力,拉着她和行李箱一起往回走。

    许愿站着没动。

    明望转回身看她,“怎么了?”

    她也看着他,带了丝倔强。

    视线交汇的瞬间,时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她眼眸虽然有光,却是寡淡的。

    半晌后,明望淡淡开口:“别站在外边了,有什么事先回去。”他说完,拉着她的手再次往里走,动作强势不容拒绝。

    许愿轻呼了口气,看向他挺拔的背影,最终还是跟着他走了。

    她愿意给他一个开口解释或说明的机会。

    她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后来发展怎么样了。到了苏州之后的那段时间,她就跟过去断了联系,甚至连美玲和茜茜都没有联系了。

    她对他上大学之后的事就一概不清楚了,只是后来跟小姐妹们渐渐有了联系之后才从她们口中知道了他的一些事。

    但大多也是他在商场上的事迹,其余的还是一概不知。

    回去的路上,明望拉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手散步似的往里走。

    路过喷泉的小广场,也没见到刚刚和他一起的人了。

    只有喷泉依旧升起落下。

    进了屋后,明望进换衣间拿了件睡袍,推着她先去洗个澡。从滨市回来,累了一路,多大的事也得在她消除疲惫后再说。

    许愿无言,接过睡袍进了浴室。

    料想她肯定还没吃晚饭,明望点了外卖。

    靠沙发上等着的时候回想了一下刚刚,不过片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她扭头就走的利落,和见到他后的梗着脖子的倔强。

    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杵着额头,低低笑了一声。

    看来年少时的名声够大啊,连她那样的乖乖女都知道他的风流韵事。

    ——原来她年少时,也不是不关注他的。

    或许是在外遇见的次数太多,每次都不按常规出现在他眼前,也总能一次次让他驻足。

    又或许是她处事不惊的风格一次次让他刮目相看的原因。

    高三那段时间莫名其妙地,他对许愿的事就格外注意起来。

    她就算安静地走在校园里,他也能一眼就看见她,但她又从来不跟他多讲一句话。

    有次两人一起抱着作业在办公室遇上,老师们都不在,整个办公室就他们两人。

    明望靠着办公桌,明目张胆地看她。

    细看下的女孩子虽然胖胖的,但五官很精致,皮肤也很白。那呆呆的样子像极了小企鹅,一瞬间就可爱进了他心底。

    好想动手rua她啊。他看着她肉乎乎透着淡粉的脸蛋,手指在作业本上点了点,忍住了。

    她眨眼的频率很快,那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样扑哧扑哧的。

    他在心里自动给她配了“biu~biu”的音。

    几十分钟后,看她还是傻傻的抱着一大摞作业,站在语文老师办公桌旁。他便开口提醒她,可以先将作业放下,老师回来能看到的。

    那时候的许愿是怎么回他的呢?

    明望换了个姿势靠着沙发细想。

    年少的小许愿板着脸看他一眼,面无表情转回头没理会他。

    深冬的寒风吹过办公室,一瞬间空气都寂静了,她将他无视得彻彻底底。

    他摸摸鼻子,感觉到了自找没趣。

    尴尬让他没法继续待下去,将作业丢下,他高傲地出去了。

    或许是年少轻狂的自尊心初次受到打击,他想证明点什么,刚好那段时间亭甜大胆跟他告白。

    亭甜是另外一个高中的校花,学习好,人漂亮,她家跟他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

    吃过几次饭后,他没说拒绝,她约他,他就出去。

    因为她哥的关系,两人之间有了更多话题。

    亭甜似乎发现了只要一说她哥的臭事,明望总会发自内心的笑,之后都会拿她亲哥调侃。

    年级上开始传他们的事,明望不理会。

    女生都是很八卦的。

    课间休息时,班级外面的阳台上三个女同学靠在一起聊天,明望耳尖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竖起耳朵细听。

    陈茜茜那张小嘴叭叭的——果然是关于他的。

    他看了眼背对自己的女同学。

    朴美玲在正对面,一抬眼就看到站她们身后的他,立马给另外两人使眼色。

    他昂着脑袋,手里转着篮球从她面前意气风发路过,那神情似乎在说:看吧,小爷魅力大着呢!

    可惜了,她只是抱着水杯,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低头跟他擦肩而过。

    她又无视了他。

    篮球从手里落了地,被同伴调侃着捡起。

    他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在她面前蹦跶来蹦跶去的,可人家看也不看一眼。

    那天的他,好像打球都凶狠了许多,死死咬着对方,一场球赛下来,比分拉开十倍多。

    现在回忆起来,莫名好笑,年少时的他心思敏感又冷漠。

    不愿意承认对那个胖胖又冷漠的女孩子起了关注,却被忽视的糟糕心里,将事情办得乱七八糟,尽给现在的自己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