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乐高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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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10.

    睡前看惊悚电影,会影响到睡眠,谢珉的梦变得有点吓人。

    他再次梦见自己身处黑暗中,被一层薄膜包裹。密密麻麻的针往薄膜上刺,痛感不强烈,但是让他恐慌。他左右挪动,躲开针刺,睡得累极了。

    直到清晨,他终于从针刺中逃脱,隋仰又开始喊他起床。

    谢珉被隋仰挠手,闭着眼睛乱推,什么都没推走,困得整个兔子往枕头下钻,有气无力地谴责隋仰:“不是说你去上班吗我在家吗?”

    “昨晚不是说了,吴总出差回来了。跟我去上班吧,”隋仰拎着他的后肢很轻地往外拖,将他从枕头地下拖出来,说他,“你怎么这么能睡。”

    然后又把他放在手里,叫他醒醒。

    “醒不来,”谢珉被他烦死了,生气地胡言乱语:“幼兔睡眠多,我是幼兔。”

    他听到隋仰笑他的声音。隋仰说“那路上再睡吧,你不想了解进度吗?”

    谢珉从来犟不过隋仰,且隋仰说确有道理,他只好同意:“好吧好吧。”让隋仰把他放进口袋带走,失去了独自在家休闲的机会。

    隋仰是吃了早餐才来叫他的,一路上没和谢珉说话。

    谢珉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睡到了隋仰的办公室,终于清醒过来,不过还不想说话,像一尊小兔活佛,端坐在隋仰书桌。

    隋仰处理了一会儿文件,接了个秘书打来的电话,忽而伸手轻轻碰碰谢珉的兔脸,问:“醒了吗?”

    谢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精神很不好,有些虚弱地“嗯”了一声,隋仰便道:“吴总到了,很快来我办公室。”

    “我要回你口袋吗?”谢珉主动说。

    “不用。”

    过了不多时,隋仰的门便被敲开了。

    一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董事长,有事找我?”

    隋仰昨晚和谢珉说过,这位副总叫吴凯康,是他父亲以前的老部下,公司仅剩的元老之一。

    每回公司开新开生产线,吴总都必须找个大师来做次法事,公司一些高管对此颇有微词,但吴总工作认真,管理经验丰富,隋仰认为无伤大雅,不曾干涉。

    隋仰请他坐下,先询问了他出差的详情,而后提起正事:“你是不是和我提起过,拜了一位高人做师父?”

    “是,我是问世宗易大师的外室弟子。”吴凯康微露出骄傲的神态。

    “能和我说说易大师的工作范围吗?”隋仰谨慎地挑选措辞的样子,莫名让谢珉觉得有些好笑,“我最近有些困扰,想找大师问一问。”

    “喔,”吴凯康微微一顿,像想问什么困扰,又立刻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道,“易大师专长是风水、问卦和改命数,董事长的困扰是什么种类的?您有兴趣的话,我把易大师的个人网站给您看看,上面有简介。”

    他拿出手机,操作几下,将手机递给隋仰。

    谢珉看不见屏幕,只能看见隋仰认真阅读的脸。

    看了片刻,隋仰将手机还给吴凯康:“吴总,方便帮我联系易大师吗?我想尽快和他交流一下。”

    吴凯康爽快地答应,接回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还开了外放。

    接电话的人声音很年轻,称师父正在做法事,现在没空说话。

    吴凯康问他能否预约答疑,对方看了看日程表,给了和吴凯康几个空闲时间挑选,称吴凯康算半个同门中人,又是老客户,算他优惠价,答疑两千八,破解八千八百块,还是打到原来的账号。

    谢珉听易大师徒弟那熟练的生意人语气,在心里默默地将此路划为不通。隋仰却还是面不改色地转了钱,认真向吴总询问流程,又输入了易大师的联系方式,和对方约好了后天早上八点半视频联系。

    待吴总出去,谢珉忍不住说:“好像不是很靠谱。”

    “总要试试。”隋仰不置可否道。谢珉说不说话,隋仰又说:“后天你再陪我来上班吧,我有个会议,让秘书推迟一些。”

    谢珉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谢谢”,“其实如果有会,约你空的时候就行,不必选最近的时间的”。

    “不是重要会议,”隋仰安抚地摸了摸谢珉的前爪子,忽然说,“谢珉,你变懂事了。”

    他说话的样子,就像谢珉还是那个比较任性高中生似的。谢珉不是很喜欢隋仰说这些,会让人产生与过去有关的联想,所以并不答话。

    “不必太担心,”隋仰仿若未察觉到谢珉的抗拒,“就当在垣港休假,你很久没休息过了吧。”

    隋仰的耐心、语气都很自然。谢珉说不出哪里怪,但确实是怪。怪到他心情不但没有变轻松,还更加郁结。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犯贱,反倒希望隋仰少对他好。或许是他不想再难过一次。

    隋仰的耐心和自然不一定代表暧昧和体贴,很可能是因为隋仰习惯做个周全的人。

    谢珉讨厌受伤,现在只想要无忧无虑想开心,不想因误读再添烦恼。

    他误读过隋仰的周全,他有经验。

    高二时,谢珉记不清是从几月起,或许是十一月,他和谢程因为小事起口角,打了一架。谢珉很嫌弃跟谢程坐同一台车上下学,也不想回家和谢程待在同一个空间。

    江赐学习不好,一下课就得回家补课,谢珉没人可找,也无处可去,无所事事闲逛了一两晚,他跨区去隋仰晚上待着学习的图书馆,一起写了物理实验的作业,便莫名开始每天都去报到,待到九点多再自己打车回家。

    当时谢珉家里的事业做得大了起来,父亲每天都忙得不见人,也没空管他和谢程,请了家教在家给他们上课,谢珉成绩很好,从不愿上。

    隋仰待的图书馆不大,很是清静,适合学习。

    虽说总是被隋仰开玩笑,谢珉仍旧会诚实地承认,他是喜欢和隋仰待在一起的,也很理解隋仰从前受人欢迎的原因。两人每天待在一起好几个小时,谢珉从不觉得久,甚至每天都想要再留得晚一点,毕竟回家就要面对谢程那张让他厌烦的脸。只是隋仰觉得太晚回家不大安全,到九点就会催谢珉回家。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谢珉在私底下认为自己和隋仰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某一次早晨,他和江赐、另几个同学下了课,走在一起,迎面碰见隋仰走过来。

    除了实验课,谢珉很少在学校碰到隋仰,便有些高兴,走过去很是熟稔地和隋仰打招呼。但这是谢珉记忆里隋仰对他最冷淡的一次,隋仰看了看谢珉,又看看谢珉身边的人,对他点了点头,便走了。

    说实话,隋仰并不算是没有礼貌,只是突然变得很疏远,让谢珉觉得莫名其妙,也有点委屈。

    到了放学,谢珉想到隋仰白天的样子很是生气,没有去图书馆,一个人在商场游荡。

    逛来逛去,也不知怎么了,他看到什么都想买给隋仰,忍住了没有买。等到七点多钟,隋仰也没有给他发消息,谢珉想不通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打车去了图书馆。

    谢珉一上车,天上下雨了,到了目的地,雨没有停,反而更大了。

    图书馆前有两百米的路不能行车,谢珉本来可以让司机直接掉头回家,但他就是很想见到隋仰,也不管雨大不大,下了车淋了一路的雨,走进图书馆时,外套都湿透了。谢珉快要气坏了,气势汹汹地往阅览室走,没走几步,见到了提着书包出来的隋仰。

    隋仰看见谢珉一副落汤鸡的样子,终于显露些许讶异,眉头也皱起来,问谢珉“怎么回事”。

    谢珉还是在生气,没好气地顶他:“下雨了啊,不然怎么回事。”

    隋仰大概终于良心发现,产生了愧疚,没跟和谢珉斗嘴,拉着他去盥洗室,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换给谢珉,摸摸谢珉的校服毛衣,说谢珉湿透了。

    “这样太冷了,”他对谢珉说,“你跟我回家洗个澡换衣服吧,我家很近。”

    盥洗室暖气不足,谢珉刚才气头上没注意,这会儿反应过来,冷得开始发抖,不过仍旧不高兴地看隋仰。隋仰变得有些无奈,伸手把谢珉穿着的他的外套扣起来,说:“走吧,好吗?”

    “再不洗澡你要感冒了,”他对谢珉说,“先别生气了。”

    谢珉记得自己当时想说“你也知道我在生气啊”,可是隋仰低声说话的样子让人变得比较心软,所以他只是跟着隋仰,安安静静地躲在隋仰的伞下跟他回了家。

    从图书馆到宝栖花园步行距离五分钟,到隋仰家需要再走三分钟,谢珉后来走了很多次。

    第一次去,走到隋仰家楼下雨就停了。在路上,隋仰解释说自己在学校没有和谢珉好好打招呼,是不想让人知道谢珉和自己关系好,免得给谢珉带去麻烦,谢珉也老老实实地听了。

    隋仰家住在四楼,和他的妈妈还有外婆住在一起。

    那天外婆睡了,阿姨在炖排骨汤,走出来看见谢珉,露出很好奇的表情,问这个同学怎么湿成这样,问谢珉叫什么名字,说这是隋仰第一次带同学回家。

    她长得很漂亮,十指修长,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家里虽然不大,但是很干净。

    隋仰的手放在谢珉的肩膀上,笑着和他妈妈说:“因为这个同学不带伞还淋雨。”

    这些都是谢珉打心底觉得很好的回忆,没有一点不好和错的地方。

    但他想或许误读也是真的,因为他从小衣食无忧,却没有获得过什么爱,给他一点点,就理解成很大,像幼儿路遇金毛犬,觉得自己见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狗。

    而隋仰应该的确是喜欢他的,只是没有那么多。

    谢珉从小兔子的身体里看认真工作的隋仰,在心里想,这次一定不要再误解了。

    来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