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夫人现在有些懵。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如果是这个男人自己的一面之词，她还可以认为这个男人是在骗她，但晏漓也认可了这个男人的话。
也就是时候，现在在她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就是陛下了。
“陛下，臣妇不明白陛下此时此刻为何在漓儿的房间里？”
晏夫人这话刚问出去就觉得十分多余。
人家都说了早就和漓儿私定了终身，现在这般……不过就是提早确定了关系而已。
晏夫人觉得自己站在这都是多余的。
“娘，之前我……我确实撒了谎，但我也是有原因的。娘，拜托您，您能不能把现在您看到的这些全都保密？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父亲？”
“连你父亲都不能知道吗？”晏夫人颔首，“也对，你父亲原本就反对你……他若是知道你在背地里做出这种事，一定会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
晏夫人现在虽然也很不悦，但她说什么也不会坑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这件事她只能烂在心里，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但是现在她好不容易见到了萧瑾，她觉得自己总要说些什么。
“陛下，臣妇现在有些话想对您说。”
“夫人请讲。”
“漓儿是这晏家唯一的嫡子，是臣妇唯一的孩子。臣妇和老爷都十分疼爱这个孩子，他在家里也从未受过委屈。可如今，他便要进宫做皇后了。臣妇知道，帝后的身份十分尊贵，非一般人可得，但臣妇也知道，身为帝后要承受的东西也有很多，他甚至还要为陛下您诞下子嗣。作为他的母亲，臣妇心里是十分不愿意的。原本臣妇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陛下是因为看中了漓儿的身份，或是因为看和漓儿关系不好才……但现在臣妇知道，那些传言都不可信。既然陛下说是真心喜欢漓儿的，也说会对漓儿好，那臣妇如今就斗胆想求您的一个承诺，希望您能承诺好好待漓儿，万不可伤害他，万不可让他承受莫须有的东西。”
晏夫人跪下来，郑重其事地给萧瑾磕了个头。
“臣妇就在此拜托您了。”
晏漓的身体有些紧绷。
如今看到自己的母亲为了他，竟这般低声下气地向萧瑾求一个承诺，他心里实在不忍心。
“母亲……”
“母亲。”
这一声是萧瑾唤的。
晏夫人震惊地看向萧瑾。
晏漓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把目光放在萧瑾的身上。
“母亲，请您放心，我与漓儿相知相许，我知道他愿意进宫做我的皇后就意味着他要放弃很多东西。我萧瑾在此发誓，此生我定不会辜负漓儿，定会全心全意地疼惜漓儿，将他视如珍宝，绝不会伤害他。”
萧瑾这话说得十分严肃，也十分认真。
晏夫人微微点头，而后给萧瑾磕了一个头。
“那臣妇就在此谢过陛下了，臣妇也就将这个最宝贵的儿子托付给您了。”
晏漓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突然觉得算算的，眼睛也有些发红。
“母亲……对不起。”
晏夫人摇头：“你是个乖孩子，母亲一直都很疼爱你，希望你能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原本母亲还以为你是被迫的，所以并不希望你进宫，但现在母亲既然知道你和陛下是真心相爱，那母亲自然没有再拦着你的道理。虽然你父亲现在还对此事不满，但母亲会去劝他的，相信你父亲迟早会认同你的决定。”
“谢谢母亲。”
晏夫人起身告辞，晏漓看着自己母亲的背影，突然觉得母亲好像苍老了些。
晏漓紧紧抱着萧瑾，心里忍不住地难过。“我对不住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对我本来抱有很多期望的。”
“是我对不住你，让你这么难受。”
萧瑾用手轻轻抚摸着晏漓的背脊，安抚着晏漓的情绪。
“我的父亲母亲从小就最疼爱我。在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晏峥……他虽然是庶子，但也是我父亲的儿子，可我父亲对他都不太好。记得我小时候父亲很忙，但他都会抽出时间来检查我的功课，陪着我玩儿……可晏峥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萧瑾想了想。
他对那个晏峥也有些印象。
虽然晏峥和晏漓同样都是晏丞相的儿子，但是那个晏峥为人显然有些古怪，也不像是多正直的人……倒是感觉他的心眼颇多。
虽然乍一看好似有些呆傻，但实际上心思缜密。
“就因为父亲特别喜欢我，我大哥就十分嫉妒我。”
晏漓想到很小的时候，父亲陪着他在花园里放风筝，他看到站在远处的晏峥，想叫晏峥一起过来放风筝，晏峥怯懦地走了过来，和他们一起放了会儿风筝……
可是在这段时间里，父亲几乎就没有给过晏峥什么关切的眼神，连一句话都没说，一直都是仆人在带着晏峥玩儿。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只一心扑在风筝上。
他知道晏峥是自己的哥哥，比他年长些，但他们应该也是可以玩儿得来的，可似乎晏峥并不这么想。
晏峥当时趁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绊了他一脚，让他在花园的石子路上重重地摔了一跤，他还掉了两颗牙。
当父亲转头看到他满脸是血地坐在地上，又看了看那掉在地上的两颗牙……父亲登时就愤怒了。
父亲还没来得及责问晏峥，晏峥自己就哭了起来，还捂着自己的腿说疼……
父亲想责问什么，但看晏峥哭的这么惨，也就没再多问。
是啊，他当时摔了一脸血，掉了两颗牙，他都没哭，晏峥却哭得凄惨，想想也是有意思。
这件事他一直都记得，他知道当时是晏峥绊得他，但晏峥的意思似乎是两个人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小，也没说什么，虽然记得这件事，但也没和晏峥计较过什么。
只是从那之后，他就不大敢去找晏峥了。
小孩子的心里未必会记仇，但痛是记得的。
如果见到晏峥就能想到当时摔得那么惨、那么疼，那他当然是不愿意再见的。
所以他们两兄弟后来也就变得很疏远，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只不过晏峥后来也没对他做过什么，两人见面的时候也都是和平相处，没什么问题。
直到这一次进宫，他还以为自己被选上帝后对晏峥来说是个天大打击，晏峥会记恨他一辈子……但他没想到晏峥却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晏家继承人的身份。
也算是各取所需吧。
晏漓只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事，和萧瑾聊了起来，他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在一起了，彼此分享一下心底的秘密也没什么不好。
可萧瑾听了晏漓说的，却把这笔账记在了心里。
萧瑾用手轻轻捏着晏漓的下巴，仔细打量着晏漓的脸。
“干嘛这么看我？”
“我是在想，幸亏你的脸上没落下疤痕，要不然我必定饶不了那个晏峥！”
萧瑾这话说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十分清楚，晏漓听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晏漓捏了捏萧瑾的手说：“没事啦。都过去这么久了，当时也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早就过去了。谁小时候还没打过架啊？你也打过吧？”
“这和打架不一样，他这是阴谋，这是暗中害你呢。”萧瑾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就知道暗算人了，这样的人长大了也是个毒瘤。”
“好了，要是早知道你这么认真，我就不和你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朝……而且我明天还要向母亲好好解释一番呢。”
萧瑾在眼里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搂着晏漓入睡。
不过他还是在心里记住了晏峥之前对晏漓做过的那些事，萧瑾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二天晏漓和萧瑾一起醒来的。
晏漓昨天谁的也不怎么踏实，他做了个梦，在梦里他的父亲和母亲站在他面前，指责他身为男子，竟然做出如此不要脸、不知廉耻的事……还狠狠地罚了他。
这一个梦做得十分疲惫，醒来之后晏漓才总算松了口气。
“怎么了？”萧瑾抱着晏漓腻了一会儿。
“没什么，做了个梦。”晏漓深吸一口气，起身准备洗漱。
“这么早吗？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的。”
晏漓摇头：“不了，睡不着。上朝之前，我想我要去见见母亲，下朝之后我就不回来了。”
“嗯，也好。”
萧瑾只是穿上衣服，简单整理了一下，剩下的要回宫再去做。
萧瑾走了，晏漓也洗漱完毕，他开始纠结自己等会儿要怎么和母亲说。
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大概昨天被这么撞见，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担忧和羞愧……现在事情过去之后，再回来想想，他才觉得昨天被母亲看到的那画面简直难以启齿。
好在他们当时确实没做什么，要不然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母亲啊？晏漓郁闷地扶额。
唉，想想他在母亲眼中的形象大抵是全盘崩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