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豌

沉香豌 > 第17章

第17章

    按照往日不逊色于宁小雅的好色程度,何心眉今天的表现太令人费解了。

    一下课,何心眉象浅塘里的游鱼入了江一般,跳起来拉着她们从后门出去。宁小雅顿足说:“我还有问题没请教呢,你慌什么?”

    “好奇怪。何心眉,你今天是对男色免疫了还是欠了债?”陈婉问。

    后面宋书愚已经大踏步过来,扬声喊:“何心眉同学,请等一下。”

    何心眉心虚地避开宁小雅和陈婉探询的眼神和周围下课的同学好奇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望向他。宋书愚也不介意,带着亲切可掬的笑容走近前,“对了,这两位同学——”宁小雅抢先说:“我叫宁小雅,宋老师,你的课讲得超赞!”满脸的崇拜。

    宋书愚微微点头,清清朗朗的眼睛望向陈婉。“陈婉。”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在这里为那晚他的援手而道谢。他听见她的名字目光一凛,接着颇有深意的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她回了一个微笑,估计他也认出了她。

    “宋老师,”何心眉把这三个字念得恶狠狠的,“没什么指示我们先走了。”

    “等等,何老教授今晚寿宴,何教授没时间来接你,让我顺便搭上你。晚上六点半,二教门口等我。”

    “我自己坐公汽!”何心眉仰着脖子,和他很熟吗?爷爷七十大寿他去凑什么热闹?

    “随便你,我只等五分钟,过时不候。”他懒懒的说,目光从她木无表情的脸上往下移,嘴角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何心眉不由自主把胸脯往回缩了缩,涨着脸怒目瞪着他。

    “六点半,记好了。”宋书愚对陈婉她们点了点头,哼着歌转身离开。

    “稀罕!”何心眉喃喃自语,接着问:“他唱的什么歌?听起来好熟?”

    “广告歌。”陈婉和宁小雅异口同声,“阳光牛奶。何心眉,别急着减肥,先把胸减了吧。”

    第18章

    何心眉面善嘴甜,人缘极好。她介绍给陈婉的兼职是从计算机系的学姐那里辗转得来的,据说学生性格骄横顽劣,半年时间已经换了四五任家教。

    陈婉揣揣不安地和学生家长约好了时间,去到济城这个颇有名气的高尚小区。站在玄关处,那小女孩听见妈妈喊她名字,不情愿的走出来,冷着张小脸。

    “盼盼,来见过陈老师。”

    小女孩一口唾沫喷在脚前的枫木地板上,转头回了自己房间,关门时砰然巨响。

    “蒋盼!”女孩母亲大声呼喝,然后回头对陈婉苦笑,“被她姥姥姥爷宠坏了。我也不懂怎么和她相处。”

    “小孩子都这样。”陈婉言不由衷地恭维:“再任性的孩子也是天使。”说完自己恶寒了一把。

    做母亲的大概都是目障,见陈婉善解人意,眼中的挑剔立时敛去几分,多了几分亲热,招呼陈婉进去坐。“要说我还算你学姐呢。”陈婉瞪大眼,她淡淡笑了下,说了几个教授的名字,问起近况。

    陈婉初始还有些局促,渐渐放松了下来。细细打量蒋小薇,妆容精致衣着华美,举止文雅无可挑剔,实在不象是个8岁女孩的母亲。听她自我介绍说任职于济城最大的广告公司,再观察家里的装潢陈设,陈婉暗自为自己鼓劲:这就是她的榜样。苦读几年找份好工作,再勤勉努力些,有了自己事业基础,也能为舅舅舅妈创造个这样好的生活环境。

    “我工作忙,应酬也多,在家里的时间少,也没有多少机会和女儿相处,”蒋小薇一边说,陈婉一边点头表示理解,“盼盼去年以前一直在我老家和姥姥姥爷住,被宠坏了。我们沟通机会少,她又是刚换了新环境,所以脾气很暴躁。之前的几个女孩子就是受不了盼盼的刁蛮性格才辞了的,我预先说给你,你也有个准备。”

    “没关系,我过年前在肯德基打工,天天对着小孩子,所以你放心。”陈婉急忙说。她自忖耐性好,应付小朋友也有经验。再顽皮乖戾也终究只是小孩子,更何况待遇优厚。不过由始至终不见蒋小薇提起男主人倒是有点古怪,但这毕竟是人家家事,陈婉也没有何心眉那种孜孜以求的精神。

    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正式开始之后她才体会到前任之苦,蒋盼或是关了房门不给她进,或是不停喊饿,一会要吃这个一会要吃那个。陈婉也不着急,被关在外面她就坐在地板上念童话书,念得绘声绘色,念到房门悄悄开了个小缝;把她当老妈子吆喝也不生气,厨房里的活计她做了几年的,小点心层出不穷,天天花样翻新。一两个月下来总算是把小家伙的心收了一点来,肯正正经经地和她说上两句话。

    何心眉听她抱怨了几次,直替她报不平:“你堂堂大学生被人家拿来当老妈子使唤当保姆用啊?换个家,咱不做了。”

    “哪家给这多钱?我立马换!”见何心眉哑口无言,陈婉叹气:“老妈子就老妈子吧。小孩挺可怜的,从小没爸爸,连妈妈也几乎天天不在家。一百多方的房子安静得跟鬼屋似的,看到她就想起自己。以前我爸爸在的时候他一忙就把我锁屋里,怕我从窗台上掉下去,连窗户和阳台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家里有点响动就怕是鬼来了或是进了坏人,那种孤独和害怕你们这些父母双全的蜜糖宝宝体会不来。”她在雇主家只见过她们母女的相片,盼盼的父亲对于小丫头来说更是禁忌话题。陈婉大致猜到几分,对小盼盼无比同情、对蒋小薇同情中又有些钦佩。

    “就你好心,把你当奴才用呢。”宁小雅嘀咕说,“那女人听你说那样,指不定就是个小三。”她一说何心眉也连声附和:“不然她怎么住得起那样的房子?济城的房子可不是白菜价。还有,那小孩指不定就是和哪个大款生的。”

    陈婉嗤一声笑出来:“拜托,别诽谤我的榜样啊。那可是我们东大的学姐。”

    “东大怎么了?你以为了,和宋书愚那班人混的可没少过东大出来的。哪儿都有走捷径的人。”何心眉不齿说道。

    陈婉交际面狭窄,对社会的形形色色了解不多,自然没有置喙的资格,只是狐疑:“你怎么说起宋教授就含枪夹棒的?他究竟怎么你了,对他那么大成见?”

    何心眉打鼻子里冷斥一声,迟疑了片刻才和她说:“那人眼睛贪色、嘴巴贪吃、动作猥琐,总之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别被他外表骗了。把你安排到系办,还能安什么好心?大尾巴狼一条。”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一句好似耳语般。

    陈婉还是听见了,不由好笑,“你真的是有成见。我都去了一个礼拜了,没觉得象你说那样啊。反而觉得老宋很有魅力,学识好专业性强一股书卷气,难怪那么多粉丝。宁小雅把bbs上他那个帖子都顶到要封楼了。”

    宁小雅两眼精光直射陈婉而来:“小婉婉,还说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原来你也知道那个帖子啊?老实说,你是不是也动了春心了?”

    陈婉“呸”了一声,“你发骚拉我下水做什么?把也字去掉。你不是爱刘邵和爱得天昏地暗的,怎么又恋上了老宋了?”

    宁小雅哀怨地说:“宋教授那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不能亵玩让我远观一下不行吗?”

    “又多了个脑残的。书卷气?浊世公子?我只闻到狐臊味。”何心眉嗤之以鼻,“看人要看本质懂不懂?不说了,打饭去。晚了红烧排骨就只剩汤汁了。”

    新年开了个好头,先是找了份报酬丰厚的家教,接着宋教授介绍了在系办打杂的活,幸运的光辉终于照耀到陈婉头顶上。蒋盼确实很难缠,脾气孤僻暴躁;系办的活很琐碎,泡茶搞卫生接电话,有时候打演讲稿,做做文字整理和校对。这一切她甘之如饴,特别是月末有余钱能存进银行时,心情愉悦得堪比温煦的春光。

    她和宋书愚默契地没有提及初雪那一晚,对她来说那满手的泪渍只是弦绷紧到极限时的一个颤音,声波微弱的震荡了一下就在空气里消逝,不算得什么。但是他车中弥漫的沉默的温暖在那一刻弥足珍贵,又怎么是一声“谢谢”便能替代的?

    何心眉说看人要看本质。宋教授那样一个学历高人品谦和,笑起来还有些孩子气的男人,哪有何心眉描绘的那般不堪?她是不懂欣赏,一叶蔽目。只是,陈婉很困扰: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怎么会认识秦昊那样的人渣男?

    她记得才去系办没两天就接到那人电话,开始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也没往心上放,答了他一句:“对不起,宋教授现在有课,方便的话请你留言。”

    那人轻笑了一下,低声说道:“秦昊。秦始皇的秦,昊天穹苍的昊。就说秦昊找他。”

    她心里突地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尾音仿似夹杂着灼热的呼吸扑面而至。静默了一会,那边问说:“你叫什么?”

    “你管不着!”她第一反应答。

    “东大的学生素质下降到这地步了?连基本礼貌都不懂?看来是要和宋书愚谈谈了。”

    “……陈婉。”陈婉顾及自己的工作只能乖乖作答。她能想象他洋洋自得的表情,恼恨每次交锋自己都屈居劣势,陈婉两个字被她咬碎银牙,念的恶形恶状。

    他对她的语气置之罔闻,继续装模做样地说:“哦——,看来你不认识我,你新来的?”他早知道她的名字,想及这是第一次互相正式介绍,总算是开了个头,心里不由一乐。

    陈婉不理会他的搭讪,绷着嗓子说:“如果您与宋教授相熟,请您打他手机也行。我们也忙,就不耽误您宝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