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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湖上金箔

    旷野远山白云落,小池碧水绕山村。

    薄舟无楫风自送,霓裳一人唤柳笛。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开,垂云湖上依旧是一片朦胧。水汽漫漫,好像一层轻纱。

    雾未散尽,但湖上已有船舶。

    那是几叶狭长的小木舟,舟上放着一些槐花,摆着一坛糯米酒,还有几份山蔬野果。

    舟上没有人,更没有桨,这几叶小船就承载着这几样东西,在垂云湖上随风飘荡。

    它们最后停泊在哪里,附近的人家就会把船拉上岸,将船上的几样东西拿回家,第二天再换上新的,继续漂泊。

    这是风抚村的一个习俗,名换木舟传福。

    木舟已驶入宽广无垠的湖面,遥遥相望,不见踪影。

    不知今日它会漂泊谁家。

    但此时垂云湖上雾气渐散,天顶的一缕阳光慢慢洒在云底那面平镜上,波光粼粼。

    潺潺的碧水荡漾着春波,也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

    这本是最普通不过的垂云湖光景,但因为今天特殊的日子,却变得不同凡响。

    只因为今天有一场盛大的祭祀,祭拜的是传说中的七彩神鲤,主持请愿的是神鲤娘娘。

    神鲤娘娘已经来了。

    余柒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霓裳羽衣裙,头上带了一顶用七颗不同颜色珠宝雕琢的鲤鱼冠,她的腰间还束了一尺金丝,将她的身段勾勒的更为迷人。

    神鲤娘娘自然是美的,谁也找不出一个比她还要美的女子。

    台下众人,望着神鲤娘娘的卓姿倩影,目露尊敬。

    但神鲤娘娘只是站着,她站在一处用木屐和铁石搭建的祭台上。

    垂云湖畔吹来一缕风,风是柔的,就好像情人的手。

    这双手撩动余柒的发丝,将她如云的青鬓捋到后背,又轻轻拍了拍余柒的肩膀,这阵风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余柒任凭风吹,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仿佛呆滞。

    但她的眼睛,始终盯着湖面,看向那片平淡如镜的水波。

    她是在看垂云湖,还是在看自己的那颗心?

    这是她日夜期待的祭祀,她是七彩神鲤的梦中传人,她的心,应该是赤诚的。

    但余柒脸上,却有股淡淡的的忧郁,这份莫名的忧愁,甚至将她的瞳孔染成灰色。

    碧莹莹的湖波,折射着她的心。

    她所向往的,也许并不是彩鲤的神话和那满屋的金银,而是最简单普通的东西。

    余柒闭上了眼睛,她的眼角有泪花闪过。

    那随风落下的晶莹泪滴,像极了湖畔清晨的露水。

    浪花朵朵,溅起在礁石上。

    一叶孤舟,不知何时已漂到了对岸。

    张长眉大声呼唤道:“神鲤娘娘,祭祀何时开始?”

    余柒转过身,她又成了那一丝不苟,庄重的神鲤娘娘,她的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

    余柒道:“现在就可以。”

    这时,从后边跑来两个年轻姑娘,她们手中各自端着一坛圣水。

    圣水是用神鲤娘娘的血,和湖中鲤鱼的血混合,再加上一捧清水配置而成。

    余柒依次接过圣水,分别将两坛放在祭台上的东南角和西南角,正对着垂云湖。

    她取过一支笔,用笔蘸了圣水,依次在祭台的另外两角画上两串神秘的符号。

    余柒做好后,对刘干道:“柴垛可准备好了?”

    刘干点头道:“娘娘,吩咐的七堆柴垛就竖在湖畔芦苇丛里。”

    余柒吩咐道:“看我吟唱完,你就可以派人去点火了。”

    七堆柴垛,代表七彩神鲤的七彩,也象征着气运,生命,财富,情感,**,权势,名利这七种人的需求。

    余柒问道:“可还记得我的的嘱托?”

    刘干躬身道:“不敢忘记,七处柴垛不可尽燃,待柴草消耗过半,就需用水浇灭。”

    余柒默默点头。

    火不燃尽,需不尽许。

    人生无常,即使是七彩神鲤,也不能让事事和顺,十全十美。

    就像月亮有圆有缺。

    人生的瑕疵和缺陷,是不可避免的,但谁也不能否认,遗憾也是一种失落的美。

    余柒静坐在祭台上,她突然成了一座美丽的石雕。

    众人的眼睛,都紧紧盯在神鲤娘娘身上,他们不愿祭祀出现丝毫的纰漏,因为这关乎他们的命运。

    余柒背对着他们,俨然不动。

    因此谁也没有瞧见,余柒的额角正滴着冷汗,她的脖子上也是一片冰凉。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十分的晃眼,她竟一时看不清了。

    余柒默念了一会儿,她终于站起身,她开始对着垂云湖念念有词。

    刘干见神鲤娘娘开始祭祀,也遵照余柒的吩咐,在芦苇沟点起柴垛。

    起先只是一丁点儿的火星,很快就变成火苗欢快起舞,最后变成一条火舌,朝着柴垛大快朵颐。

    七处柴垛上飘起袅袅的轻烟,慢慢地升腾到空中,很快与垂云湖上的蒸腾水汽融为一体。

    余柒缓缓开口道:“五月七,垂云湖。”

    她突然脸上一阵通红,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芦苇沟燃烧的几缕青烟,不知何时飘到了这里。

    她接着道:“神鲤现,金箔来!”

    一句金箔来,顿时台下人声沸腾。

    金箔,那便是黄金啊!是富贵,是金钱,是一切物质的根本。

    金箔会从何处来?

    有人已经开始遐想,难道会和神鲤娘娘一样,大片大片的金箔,突然就落在自己的家中?

    在余柒念完金箔来一盏茶的功夫,已经陆续有人跑回自己的家中。

    但他们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又有人猜想,莫非那神鲤只能在梦中赠送金银,所以要想拿到金箔,非得在祭台下面睡上一觉。

    说干就干,有的人已经趴在了地上,但他们无比懊恼,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人都是毫无知觉的睡去,梦中也是不清不楚,他们想梦到七彩神鲤,但神鲤根本不去见他们。

    这个时候,火舌已经吞噬了大半个柴垛,按照神鲤娘娘的吩咐,刘干应该让人去扑灭柴垛上的烈火了。

    但凑巧这个时候,天空开始飘下雨丝,奇怪的是,阳光依旧灿烂温和。

    太阳雨!

    那燃烧产生的烟雾凝聚在水汽蒸腾的垂云湖上,迎来了太阳雨。

    既然下雨,那就用不着再去扑灭柴垛上的火焰了,雨水已将它们熄灭。

    飘零的雨丝,如飞花飞絮站到众人的脸上,不觉着寒冷,反而很温和。

    也许,这就是七彩神鲤的回应,应允上天赐予他们的福报。

    雨落到余柒的身上,她禁不住浑身一哆嗦,但她还是低低吟唱道。

    “愿神鲤庇佑村中人一切安好,平平安安!”

    “愿神鲤赐予村中数不尽的财富,人人共享荣华富贵。”

    “愿神鲤祝福村中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说最后这句话,声音已经很低了。

    余柒缓缓抬头朝垂云湖上望去,雨丝纷飞,点点滴滴,是极美的。

    她露出了一个凄婉的笑容。

    但台下的人,眼睛直直盯着垂云湖,却是移不开了。

    因为他们终于发现,天上落下的丝丝细雨,飘洒到湖中,溅起的层层涟漪,是金色的!

    在清晨朝阳的灿烂光辉下,湖面开始闪耀一片片瞩目辉煌的金色!

    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金色!

    很快有人驾船驶向湖心,去一探那金色波澜的缘由。

    船上那人很快大喊:“金箔!是金箔!”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

    湖上漂浮着的,是一片又一片,放眼望去金灿灿数不胜数的金箔。

    不需要他们回家,更不需要他们做梦,七彩神鲤就已经将金箔赏赐给了他们。

    很快就有人捞起湖上的一块金箔,放到手心。

    这片金箔十分的薄,浸泡在湖水中微微又些发软,但那闪闪诱人的金色,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很快便有大批的人驾船前往垂云湖上,几乎每个人都有收获。

    现在谁还能不信,七彩神鲤是真实存在?

    谁能怀疑,余柒所说的彩鲤遗梦是编造的谎言?

    若不是神鲤,湖面怎会有金箔出现,若不是神鲤,金箔又怎能漂浮在水面上?

    所有人心中,都对七彩神鲤无比崇敬。

    金箔来,彩鲤现!

    既然湖上已经浮满了金箔,七彩神鲤也该现身了。

    似乎彩鲤本身,才是今日所以事的焦点。

    紫竹玩味地抛出两片金箔,抛到林潜手上。

    对他来说,根本无需驾船,只要凭借内力,就能施展轻功水上飘的功夫,在垂云湖上踏一个来回。

    林潜皱着眉头,他实在不信眼前的状况。

    就算金箔再薄,按道理也不该浮在水面上,难道真是七彩神鲤的法力?

    就在这时,紫竹挥扇轻指,道:“快看,神鲤娘娘要呼唤彩鲤了。”

    林潜迅速朝余柒的方向看去,毕竟能否见到彩鲤,才是一切事情的真相。

    不知何时,余柒已经换了一件衣裳。

    她不再穿那件大红色的霓裳羽衣,头上也不戴那顶七彩琉璃,她换上了那件平常穿的七彩长裙。

    余柒望着波光粼粼的垂云湖,她手中一勾,轻声唤道:“彩鲤?”

    众人眼光雪亮,刷的朝垂云湖中看去。

    但见一条若隐若现的波纹,在垂云湖上开始摇摆,垂云湖上掀起了波涛。

    彩鲤是有多大,才能引起这般动静?

    众人纷纷猜测,但谁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跳。

    那道波纹循序渐进,已临近湖岸,甚至在湖中形成了一道不小的漩涡。

    众人耳边仿佛听到了嘶鸣声。

    神鲤娘娘朝垂云湖张开怀抱,她的身子此时已止不住的颤抖,她再次呼唤道:“神鲤!”

    那片波澜好像要跃出水面。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神鲤娘娘突然身子一歪,仰面倒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在祭台上。

    林潜眼疾手快,一把冲上去托住了她。

    但随着神鲤娘娘突然晕厥,那湖底的波澜一瞬间平静下来,竟然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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