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雪到了医院，才向前台的白衣天使打听到了宋喜的病房号在什么位置。
走过去时隔了很远，就听见病房里传来的吵闹声。
“喝什么水啊喝水，水喝多了等下你又尿到裤子上弄得满屋子都是味儿！”
宫彤的话音刚落，宫雪微微诧异着走进来，不管怎样她也不可能对着宋喜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平时宋喜宠着她，但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是有点怕宋喜的。
宫雪才进门，看见宫彤站在一个老奶奶的床边颐指气使，便知道她是对着另一个病人说的。
因为没有钱住vip病房，连医药费也没在第一时间补齐，宋喜只能跟十几个人挤在破旧的公共病房里。
此时没有一扇窗的病房里，混合着消毒水和马桶的味道，又臭又闷。
此刻的老奶奶还在央求，“好闺女，给我口水喝吧，我快要渴死了！”
宫彤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转身直接走了。
住在这里的病人大多数是没有人陪护的，连医药费都要努力赚钱或去借凑齐，哪里能请得起护工。
而久病床前无孝子，更是连来探望的家属也是少得可怜。
老太太自知无望，家属没有人前来陪同，别人的家属也没有半分多余的耐心分给她，口渴极了实在难以忍受，强撑着坐了起来，身子一歪，掉下床去。
顾不得被摔痛的肩膀，人老了，两条腿已经早早的离不开拐棍，她便用瘦得皮包骨的胳膊来回倒腾着往马桶旁边爬。
好在她的病床离卫生间不远，只想快一点爬过去，然后舀起马桶里的水来喝。
宫雪默不作声的背着书包快步走过去，用老奶奶放在床边桌子上的杯子，迅速接了杯温水给她递了过去。
“喝口水吧。”她蹲下来，将老奶奶扶了起来。
好在老人家瘦弱没有那么重，她费了好大的劲勉强把她搬到了床上。
老奶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感动的泪眼婆娑，几度哽咽，“谢谢你，闺女。”
“没什么。”宫雪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默不作声的走到宋喜的床边，随意坐在一处椅子上。
便听见宫彤的声音从耳边传过来，她低低骂了句，“圣母婊！”
宫雪没说话，互相喷脏实在太过幼稚，除了浪费自己的唾液。
而她在帮助那位奶奶的时候，也无法将她和自己的奶奶联想在一起，毕竟，她从自己的奶奶身上也没获得过片刻温暖。
但是，她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她，那便让她去爱这个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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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宫彤早困得体力不支，躺在一处没有病人的空床上睡着了，也是这病房里唯一空着的床。
宫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可以在椅子上将就一夜，却睡不着。
从书包里翻出来廖江城送她的那一百张塑料条，手指灵巧的上下翻动，很快便折了几十只出来。
她知道她没有机会送给资助她的那个人了，可还是想把这些星星折完。
她在心里隐约还有一丝期待，期待那个人也许没有放弃她，但她知道这只是痴心妄想。
半夜，宋喜的腰疼得迷糊，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宫雪，再看宫彤早去空床上睡觉了。
心里念叨着“死丫头”，可还是不忍心叫醒自己的女儿。
“你爸呢？天都快亮了，他怎么还不来？”宋喜有气无力的问了句，才动一动，腰间传来剧痛，让她免不了又“哎呦”一声。
“喊什么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隔壁床陪护的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听见宋喜这哎呦一声，毫不怜香惜玉的怼了过来。
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椅子上睡觉。
宋喜咬着牙忍了忍，她知道小城的人基本没什么素质可言，穷山恶水出刁民，若真是惹恼了那个男人，挨揍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嗳你这孩子，我跟你说话呢！”宋喜压低了声音，朝着宫雪又凶了一句。
宫雪抬了抬眼皮，她若是跟自己好好说话，她倒是考虑可以搭理一下。
直接凶她，那她只当作没听见了。
“去，给我倒杯水去。”宋喜用命令的口吻说完，宫雪放下了手中的星星，然后起身替她接了一杯开水。
宋喜接过来，放在嘴边还没喝到，硬是将舌头都烫麻了，伸手要打，不过被宫雪侧侧身躲过了。
“你要烫死我啊？”
宋喜骂完，宫雪只当没听见，直接从病房里走了出去，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只是她不知道，诬赖偷盗、扯断耳朵、送进监狱，宫雪能给她倒杯水已经用尽了她的善良。
没有一句谢谢，依旧颐指气使，宫雪一直在控制将那杯开水泼到她脸上的冲动。
留下宋喜一个人在病房里骂骂咧咧，“圣母婊！彤彤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给别人端茶递水都行，对自己家人的态度就这么差。”
骂完，宋喜才觉得口渴难耐，加上腰间传来剧痛，漫长黑夜变得更难捱了。
没有去怪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腰，也不怪正在睡着的亲生女儿宫彤，更没怪至今仍未出现的老公，倒是对这个继女又多了几分憎恶。
腰疼的睡不着，宋喜想喊宫彤又怕吵醒了其他病人，只得忍着。
黎明透了一丝曙光，宫仁才出现交了医药费，好在他昨夜没输没赢，闹个白玩，不至于导致山崩。
宫雪早早的走着回了学校，封城的医院离学校很远，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她也不觉得累，只是不受控制的又想起了妈妈，她有很久没想起妈妈了。
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哪，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挨饿，有没有生病。
是不是像宋喜这般生了病，一个人住在破破烂烂的病房里，连口水也没得喝。
一定是这样吧，否则日子稍微过得好一些，也不会这么久不来接她，甚至连看她都没有。
想到这里，宫雪更加难过，捂住自己的耳朵，在清晨拼命的奔跑。
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将母亲的身影从脑海里挤走。
空无一人的破旧街道，只有身后背着的书包一颤一颤的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