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雪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夜已经黑透了。

    在这座城市无家可归。

    温峥嵘走了，一切也并没有好起来。

    他说过他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他不能扭转人心。

    想要去找他，可她知道找不到，也不该去找，不能去打扰。

    她也不再信任他了，原来从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丢了那块表，宫雪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不知脚步该走向哪里，又该停在哪里。

    直到身后传来自行车喇叭的声音，宫雪回头去瞧，正是廖江城的爸爸瞪着三轮车，他身后驮着满满一车的废旧纸壳。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廖父虽不善言辞，但看到小雪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蹲在这，还是不免担心，上前询问了一句。

    “叔叔。我没事。”宫雪擦干眼泪，努力平复着情绪，跟他着打招呼。

    廖父才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也没钱雇人，整日都是跟廖母两个人忙碌着，艰难的讨生活，直到半夜也不曾休息。

    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宫雪。

    “你爸知道你出来吗？我送你回家。”廖父指了指他身后的废纸壳，示意她可以坐上去。

    他载着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宫雪不想麻烦他，更不想回家。

    廖父听见这话，直接从车上下来，将车支好，停在一边。

    “怎么了？是不是跟父母吵架了？”

    廖父跟宫仁是多年的朋友，太了解宫仁的德性。也不知道他这种人，是不是祖坟冒青烟，能有小雪这么好的孩子。

    小雪听见这话，委屈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廖叔叔，你知道我妈妈去哪了吗？我好想她啊。我不想回家，再也不想回家了！”

    宫雪哭的肩膀一颤一颤，廖父一个大老粗一时间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若是换成他儿子哭，他早挥起老拳，揍他屁股了。

    “别哭别哭，要不你去我们家吧。我跟你廖阿姨在废品收购站忙，每天也没时间回家，你去我家，还能跟廖江城做个伴。”

    廖父说完，已经拉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将她扶上了三轮车。

    宫雪坐在车后，难过的擦干眼泪，断断续续的想着那个从未见过的妈妈。

    “你妈跑了好多年了，村里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可能早出省去别的地方了。”

    廖父努力瞪着三轮车，今天干了一天活已经很累了，但宫雪大概是太瘦，坐在车上，他竟然丝毫没觉得加了多少重量。

    宫雪没说话，他便继续说下去，“你爷爷的身体倒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怕是连今年冬天都捱不过去。他就宫仁这么一个儿子，也从来不回去看他。可怜啊。”

    宫雪一直没说话，直到他将车骑到了楼下，又把她平安送到家里，再跟廖江城嘱咐了几句，才重新下了楼，准备跟廖母在废品收购站忙个通宵。

    .

    宫雪跑出去后，宋喜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得了三百块钱和一块破手表而高兴起来。

    失去了一头大水牛，而得了三根牛毛，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而那块价值连城的机械男表，戴在宫仁的手腕上，她显然也是不识货的，只觉得这块表在小破封城卖了艰难。

    “你说，小雪能跑哪去？”

    宫仁懊恼的拍了拍脑门，这鸡飞狗跳的日子让他烦的不能再烦。

    “她跟你藏心眼，算计咱们，你还惦记她的死活？我跟你说，不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孩子，就是养不熟。”

    宋喜抱怨完，宫仁破天荒的没有附和，而是劝了一句，“你对宫雪好一点，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的闺女。”

    “咋地？现在知道心疼了？要疼你自己疼，她又不是我闺女。”说完，宋喜还是觉得气，又伸手要去挠他的脸，“宫彤也不见你这么疼！你个偏心眼！”

    宫仁没有去推她，只是又解释了句，“你既然想拿钱，就哄着她点，让她主动把钱拿出来。总不能每次都用抢吧？”

    宫仁也没有多疼宫雪，他最爱的永远都是他自己，只是他实在受够了这个天天鸡飞狗跳的家。

    宋喜听了他的话，竟没觉得有丝毫讽刺和羞愧。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没有遭受校园欺凌，没有被街头混混把钱抢走，反而是在自己家中，遗失了钱财。

    宋喜撇了撇嘴，脑海里快速又想出一个办法。

    “老公，我有法子了。”

    宫仁知道她想出的主意不过依旧是损人利己，只希望她能稍微少伤天害理一些。

    “不管温老板这笔钱是给的咱们宫家，还是给的学校，总归是给宫雪，对不对？”

    宫仁看着她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宋喜并未受打击，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给宫雪转学，那么她现在的学校就没有资格再霸占着这笔钱不放，把钱交到我们手中就顺理成章了。”

    “转学？”宫仁从未想过，往哪里转呢，宫雪能同意吗，总不能强制执行吧。

    他顿时觉得头更大了。

    “对，转学。宫雪不是一直想让你把她送到封闭的中学读书吗？”

    宋喜朝他挤眉弄眼，为自己新想出的这个好办法而高兴的手舞足蹈。

    “我打听了，有一所学校，叫网瘾治疗中心，专门收未成年的孩子，几岁的都有。人家都说，再顽劣的孩子送进去，出来的时候都会变得特别孝顺！”

    “可咱宫雪也没有网瘾啊。”宫仁微微诧异，虽说小城里新开了几家网吧，但都是一些小青年去上网，宫雪从来没去过。

    “你傻啊。它只不过是打着戒除网瘾的旗号，只要是不听话的孩子都能送进去。”

    宋喜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而且，那里面最出名的就是电丨击，再不老实的孩子，进去电一电都老实了。”

    宫仁有些不放心，他不知道啥是电丨击，但他知道人触电会死。

    “那会不会不正规？”

    “放心吧！很正规，封城电视台都帮着宣传呢！”

    宋喜一脸肯定的说完，似乎忘了，宫仁先前给她父亲买的营养液，就是经过封城电视台大肆宣传，后来发现吃死了人的。

    “就是那里的学费特别贵。不过留着宫雪在封城，咱们同样一分钱拿不到，还得负担她吃喝拉撒。她去了网瘾戒除中心，咱们给她交了学费还能剩一部分，有总比没有强，做人不能太贪心。”

    宫仁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没来由的手又痒了，想去牌桌摸两把，想了想那些钱，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