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雪在急诊室外面等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温峥嵘的主治医生出来。

    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却还是委婉的安慰了她一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温先生现在状态不太好，尽快安排换心手术。”

    宫雪含着泪，连连点头。

    她数着时间，滴答滴答，度秒如年，终于挨到了六个小时的观察期。

    温峥嵘从急诊室被转到***病房。

    她坐在他的床边，温峥嵘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怎么又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宫雪握着他宽大的手掌，在自己脸上反复摩挲。

    “温峥嵘，你别把我扔下，你说一直陪我的。”

    “我不走。”他笑了一下，有点虚弱，“瞧瞧你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医生说要做换心手术。”宫雪拼命克制，眼泪还是往上涌。

    “换，做，等医院有了心源，我就做，好不好。你别怕。”他实在受不了她哭，一直安慰着她。

    “要不，把我的心脏给你吧。”她实在受不了，只要一想到失去他，她就心痛得痉挛。

    “傻丫头。”他轻笑了一声，“我倒是想要，只可惜我们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妹，你给我，我也不能用。”

    “我不是傻，我是认真的，我在这世上，一无所有。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活了，说到做到。”她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温峥嵘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小脑瓜，这个让他心疼的小女人。

    突然觉得那一次出了车祸，没有她在身边也好，不然整天看她愁眉不展，他除了忍受身体上的痛楚，合着心脏也疼。

    “别那么傻，你还年轻，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我这么努力的赚钱，就是为了让你衣食无忧。真想去找我，也要把那些钱花完再去，不然枉费我这样辛苦的赚钱。”

    他在逗她，可她却丝毫笑不出来。

    感受着她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哭得打湿一片，他还在耐心的安慰着，“我赚的钱只给你花。先前虞水瑶放在桌子上的那几个包，都是她自己买的赝品，只是你这个小东西也没见过真品，不知道那都是假包。”

    宫雪竖起耳朵，愣了愣，听着他旧事重提。

    “我知道她在刺激你，而我也没有戳穿，其实我也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家伙，有没有觉得我很坏？”

    宫雪摇了摇头。

    “以后我如果真的不在了，多想想我做的这些坏事，就别那么想我了。”

    宫雪还是摇头，她不能在他面前整天哭丧着脸。

    便克制住了自己要跟他永远分别的想象。

    医生进来查房的时候，宫雪脸颊一红，迅速离开了他的胸口，站在他的床边跟医生打着招呼。

    “感觉怎么样？”

    温峥嵘想挣扎着起来，觉得身体还是很虚弱，医生阻止了他起身。

    宫雪顺势牵着他的手。

    “好多了。”

    他面色苍白明显言行不一，医生知道他是怕家属担心，为了他的病情还是提醒了一句。

    “要说实话才能配合治疗。”

    “不太好。”温峥嵘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了解，每况愈下，他不知道还能陪宫雪多久。

    “嗯。”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病历单，“医院会竭尽全力为您搜罗匹配的心脏，尽快安排换心手术。”

    “医生，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大？”宫雪紧张的心痛连着胃痛，仿佛胃也开始泛酸，阵阵打结。

    “35%左右。”医生说了实话。

    很想叫家属出来单独说话，但看样子，家属的状态显然没有病人好。

    35%……宫雪是一个不相信奇迹的人。

    尽管她的前半生把苦都吃完了，她也不相信她的后半生有什么好运能够眷顾。

    “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怎么会只有35%？”宫雪不可置信的呢喃，“明明电视报道过有成功的例子。”

    她希望从医生的口中听到一些安慰。

    但医生似乎秉承着职业精神，还是没有把情况说得太乐观。

    “你看看电视上报道的换心手术后，几年才有一个成功的案例。因为失败的都不曾报道过。”

    就像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新闻就是小概率。

    医生还想将手术中会遇到的风险，以及排斥反应跟家属详细讲解一番，看家属的状态实在太差，还是委婉的将话留了几分。

    “如果……一直没有找到心源，能活多久？”

    宫雪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换心手术的风险，而是如果连手术的可能性都不会发生。

    “大概三年半。”医生和起了病历单，又嘱托了几句好好休息的话。

    宫雪将一众医生和护士送出病房，一个人站在冗长的走廊里发呆。

    为什么生命最近进入倒计时的不是她，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现在还要让她承受离别之苦。

    抬了抬头，茫然的望向四周，看见温峥嵘正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起来了！”因为紧张，她也没控制自己的语气有多差，劈头盖脸的训了一句。

    “总躺着，没病也躺出病来了。”他牵她的手，“过来。”

    宫雪任性的钉在原地，不肯理他。

    “医生是危言耸听，你不要怕。”他低头拨弄她的发丝，“医院总是这样，把最坏的结果告诉家属，免得将来出什么事，会有医闹。”

    “什么事？你这张乌鸦嘴！”宫雪抬头看他揉自己耳垂，反复抚摸着自己的玉颈和脸颊。

    好像在留恋什么，他也是怕的，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什么事也不会有，我会一直在，宠着你，爱着你。”

    宫雪还想任性，怕他站了太久身体撑不住，乖乖跟他回了房间。

    他怕她再哭，又安慰了句，“想想我父母，连送到医院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们是幸运的。”

    宫雪想到温父温母离开时的情景，恐惧又添了两分。

    她知道她应该知足，应该感恩，可她实在做不到。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顺利找到心源，顺利完成手术。”他揉乱她的头发，看她将头埋得很低，始终沉默着。

    “开心点，乖。假如我明天就走了，你希望我最后一面看见的你，是这般难过吗。”

    宫雪笑不出来，只是委屈的瘪了瘪嘴，叹了口气。

    “你知道为什么你跟周医生常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特别坚持把你抢回来。我就是怕今日的情景发生，如果我不在了，那么换一个人陪你也好。”

    他真放心不下她。

    “如果好运真的没有降临在我身上，来世我再给你当牛做马。”

    宫雪别过头去，鼻子一酸，不敢开口说话，她怕自己会再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