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静止了。

    静止在墨城三院手术室的外面。

    宫雪静静的等着，心急如焚，她想见到他，却也害怕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甚至希望时间能够静止，黎明永远也不要到来。

    王老师也坐在她的旁边，她在等她丈夫的心脏。

    从前她的丈夫——三院的一位骨干医生，曾经跟她闲聊时，是说过遗体捐赠这回事的。

    墨城医院几乎所有医生，都会签署一份遗体捐赠志愿登记。

    王老师也并没有打算将心脏要回来，她也要不回来。

    她只是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她丈夫的心脏还在，他的人就还在，就像从前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虽然她的婆家人已经安葬了那位伟大的医生。

    一具没有心脏的躯壳，是为了另一个人的生命的延续。

    宫雪紧绷的情绪，没有稍稍放松一些，还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这位遗孀。

    空调打的冷，她便给她拿毯子。

    碰触到她的指尖冰凉，她便给她接了杯温水。

    脚不沾地的忙的像个陀螺，她也不敢安静的坐在手术室外面。

    她怕停下来，听见空气里静的可怕的两个人的心跳声。

    王老师看着她不停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一颗悲怆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在宫雪第无数次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喃喃自语，“如果你老公能活下来，也好。”

    没有什么她过得不好，就希望全世界都不幸。

    她的先生已经不再了，这样的切肤之痛，让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如果他天上有知，也希望能够最后再救人一次。”

    宫雪很感动，更多的是心酸，替她难过，也为她担心。

    “王老师，您回去休息一下吧。”宫雪不知道她在医院里熬了几夜了，长期处于悲伤中，不休不眠，身体会被拖垮。

    “要不要我帮您，给您的孩子打个电话，或者帮您叫个车。”

    “我没有孩子。”王老师茫然坐在长椅上，只有风声在窗外呼啸而过。

    “我在这里陪陪你。”

    “不用。我可以的。”宫雪努力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但王老师一动不动，她也不好再劝。

    .

    太阳升起又落下。

    宫雪滴米未进，医生团队滴米未进，王老师滴米未进，温峥嵘滴米未进。

    然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手术室里开着空调，医生身上的白大褂还是被汗水打透。

    宫雪艰难从长凳上站起来，一个踉跄慢慢走过去。

    医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看出来手术做了近乎38个小时，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很累。

    “手术非常成功，要留在观察室里等待72小时。”

    宫雪眼前一黑之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医生。”

    立刻被小护士扶了起来。

    她过来的匆忙，身上没带红包，不然一定给医生塞一些钱。

    无以为报。

    但她还有往后余生，漫长的岁月，可以感谢这些再生父母。

    “辛苦你们了！”宫雪朝着里面张望，只是什么都看不到。

    “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情况不容乐观，病人的排斥反应很严重，后续康复阶段还需要积极配合治疗。”

    宫雪心下一沉，不过好在活下来了。

    “我能去探望吗？”

    “不能。这段时间医生会全员陪护观察治疗，家属耐心等候。”

    医生交代完这句话，已经和同事交接了工作，准备回家休息。

    宫雪一路默默将英雄们送到外面，又替他们拉开车门，再一个人回的手术室外面，静静的等待着。

    王老师坐在她身边，宛如鬼魅。

    .

    昼夜不断轮回交替，脱离了危险期，转到特殊病房的时候，宫雪跟随着护士一起往特殊病房里走。

    又感谢了院方安排的两个特殊陪护。

    他醒了，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脸色苍白，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还是微笑了一下。

    王老师想看一眼接受心脏捐赠的病人，宫雪犹豫了很久很久，还是拒绝了。

    她怕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会影响温峥嵘的健康。

    毕竟哪怕她现在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去拉扯温峥嵘的衣服，他的伤口也是经不起这样的二次创伤的。

    她会感激她，但是不在这一时。

    宫雪握着他的手，“疼吗？”

    “你又哭，我好好的你也哭。”温峥嵘很虚弱，说话也要用很多力气，“早知道出来会看见你哭，我就不出来了。”

    若不是他说，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又在不受控制的掉眼泪。

    迅速抹去了，知道他现在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便没再拉着他继续说话。

    一定很痛苦吧，不管外在的伤口，还是心脏的排斥反应。

    “我去咨询一下医生该怎么护理，你在这里等等我好吗？”

    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怕吻痛了他。

    温峥嵘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纸糊的。”

    她小心的有些过分了，好像他是玻璃娃娃一碰就碎。

    “走吧，走吧，省的在我耳边聒噪，我想睡一下。”

    宫雪看着他闭上眼睛，似乎的确是很累，又报复性的趴在他床边咬了咬他的耳朵，确定自己面前的男人，真的是他。

    才去医生办公室里询问情况。

    .

    有交接的值班医生，在办公室里整理病历单，看见宫雪进来，立刻邀请她坐。

    “医生，我想了解一下平常要注意的事项。”

    “嗯。”医生又值了个大夜班，但是因为刚从家里过来的缘故，精神状态看起来还好。

    “国际上，手术后存活时间最长的为38年，所以家属不必太担心了。

    平常需要不间断的服用免疫抑制剂，手术减弱了机体防御功能，增加感染几率。

    还可能出现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高尿酸、移植物冠心病、肝肾功能损害。

    但这些通过随访监测并调整治疗方案，可达到较满意的效果。”

    “谢谢您，医生。”宫雪光是听着那一大串的后遗症已经觉得心悸。

    “生活上还跟从前无样，戒烟戒酒，不要熬夜。避免情绪较大的波动。”

    医生嘱托完，宫雪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并没有松弛下来。

    又跟着护士去拿了许多平常要服用的药，记下了使用说明，仔细放好。

    再回病房里陪他的时候，他已经从半昏迷中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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