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的背影已经越来越远，脱离医学院有些时间，联想起4号楼的传说，现在秦艽倒有点心惊胆触了。搁以前，每次进实验楼前，面对那些新鲜到来的尸体或者骨骼等，学生们进解剖实验室之前，双手合十，感谢逝者给医学进步做出贡献，愿逝者一路走好，来生平安顺遂。

    秦艽她们和尸体打交道并不多，但也经常听说实验室在哪里新鲜运来一批，学生们抢着去看，耸人听闻。

    有一次，还是夏季，天已经黑了，秦艽去宜池市里的医院给姥姥陪床回来时，已经接近十点钟了，有些晚也怕宿舍楼十点半的门禁，便快步朝前走着。

    学校里路灯亮着，教学楼亮着，晚上的风吹得很舒适，其实没有一点恐怖分气氛。

    当路过教学楼的长梯时，藤蔓蔓延在梯子的上方和扶手两侧，枝繁叶茂。教学楼的小门还开着，秦艽从这小门向里面望着，一个细细长长的过道在白炽灯光下远远得向远方延伸着，这似乎像极了天堂。

    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处于压抑状态，有时候后半夜睡着之后会做梦，梦里有时候很幸福地和爷爷一起贴过年的对联，接着一起去敲鼓看花灯；有时候梦到李思睿在那次自己晕倒在学校某处的时候，是停下车来摇晃着她的；有时候是李思睿带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孩，跟自己介绍...

    等到天亮的时候，泪水沾满了枕巾。自己明明没有想带着这些不好的事入睡，却做着这样的梦醒来，既有种解脱的快感，又不知道为什么连细胞里都是难过，只有脸上的疤传来的疼痛，不停提醒她一会别忘记换药。

    舍友说：“你昨天晚上说梦话吓死我了。”

    接着又有人说：“秦艽，你是梦到你爷爷了吧，梦里在叫爷爷，别太难过了。”

    眼前这个过道，是不是真是通向天堂的路呢，爷爷是不是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秦艽走得累了，就坐到长梯上休息，这时却发现旁边有一个中号的纸箱子，打开一看，惊得她立马站了起来。

    “莫怪莫怪...我不是故意的啊...”纸箱里面是骷髅头和一些人体骨骼，她合着手嘴里嘟囔着一句：“打扰了。”然后踉踉跄跄朝人多的地方跑去。

    等到四周有几个人了，秦艽停了步子，这才缓过些来，那些应该是学生放到那里的模型，不过也太吓人了。可是，前面的那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修长的背影和熟悉的红色t恤，那不正是是三师哥？

    “师哥！”秦艽喊了一声。

    李思睿回过头来：“是你啊。”

    “嗯嗯，你去哪？”他的步子又大又快，一步大概是秦艽的两三步，秦艽险些跟不上他的步子。往常李思睿是比较照顾人的，秦艽觉得今天他应该有心事才更加急匆匆的。

    李思睿说：“回宿舍。”他有些漫不经心，大概又觉得不太礼貌，便说：“今天课上还学过一句中药的歌诀。”

    “什么？”秦艽问他。

    “秦艽善除风湿热，黄疸骨蒸舒筋络。”

    “这是我的名字？”这蛮有意思的。

    “对，很美的名字。我先拐弯了，再见。”李思睿像往常一样跟秦艽道别。秦艽也说：“拜拜。”

    这是第一个路口，其实他是可以在下一个路口再拐的。好在临近宿舍楼，这边的人并不少，加上跟李思睿简单两句的对话，她便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就一路小跑回宿舍了。

    秦艽善除风湿热，黄疸骨蒸舒筋络。

    这句涵盖了自己名字的这句歌诀，如今都记忆犹新。记忆犹新的还有纸盒子里可爱的“模型”，秦艽还特地在按下电梯的关门键之前环视了一下，确认电梯是安全的，才敢按下关门键。

    到了门口的时候，却被对门的大哥吓了一跳。她好奇地问大哥：“大哥，你在等我吗？”

    大哥有些手足无措：“感觉这个点你该回来了，我就是想问问，那天你听到了啥？”

    秦艽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句话冒了出来：“什么都听到了，怎么了？”

    大哥长叹一口气：“嗯，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我老婆的。”

    秦艽低下了头，他已经对不起大姐了。大哥这样说了，自己还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姐吗？不告诉，他们还能这样过着日子，但是说了，和好的可能不大有了吧？

    再抬起头的时候，秦艽看着大哥的眼睛：“好，我不说。”

    大哥已被岁月雕琢出痕迹的脸上，马上像是要老泪纵横：“谢......”

    “谢”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对面刺耳的女声传过来：“死哪去了？又去外面抽烟了？”

    大哥连忙对秦艽说：“谢谢，谢谢，我先去了。叫我呢...”

    “快滚回来！”一声呵斥几乎要把耳膜震破。

    这次是亲眼所见，大哥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灰溜溜回去，麻溜地把门带上。之后又传出劈头盖脸一顿怒骂的声音。

    这确定是个从温婉的南方水乡里走出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