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立刻扭头去看小舒燕。
一切发展都在舒晏的预料之中, 她唯独没有预料到舒仲康竟然如此突然、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过继”两个字，甚至没有让小舒燕回避。
小舒燕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爸爸要把她过继出去。
七岁的小孩直面“爸爸不要我了”的残酷场面，能承受得了吗？
舒晏担心地看着小舒燕, 然而小舒燕脸上却很平静。
小舒燕一双澄澈的眼中毫无泪水, 安安静静的与舒晏对视，还轻轻捏了一下舒晏的手，仿佛在示意她不用担心。
舒晏疑惑了，难道是小孩根本不懂“过继”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七岁的自己词汇量好像是没那么大。
七岁的小舒燕让她看不透, 三十多岁的舒仲康和唐凤娟两人内心的想法却一目了然。
舒仲康满脸道貌岸然, 仿佛一心一意为舒晏这个妹妹着想，但明显是想把小舒燕这个包袱扔出去。
唐凤娟听到舒仲康说过继，先是一惊, 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然而嘴巴张开又闭上, 最终一个字也没说，脸上的表情也从震惊变为深思。
显然, 唐凤娟回过神来也觉得过继是个好主意，她最终一定会答应的。
舒晏闭上眼睛。舒仲康和唐凤娟的嘴脸太过恶心，她一眼都不想看。
速战速决。
舒晏睁开眼, “我们大人商量，让小孩先去对门吧。”
小舒燕紧紧拉着舒晏的手，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我不。”
舒晏决定尊重自己的意见，让小舒燕留在这里亲眼见证。虽然很残酷, 但小舒燕有直面真实的权利。
舒晏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这……我还没结婚, 以后我没准还会结婚的呀……”
“我确实喜欢小燕这孩子，但我一个单身姑娘怎么养孩子啊？我以后会经常来哥嫂家看她的。”
“过继就算了吧。”
舒晏在背后偷偷握紧小舒燕的手, 用握手的力度提醒小舒燕她们之前说好的内容。
她不会不要她，她只是在对坏人说谎。
小舒燕用细嫩的手指轻叩舒晏的手背，作为回应。
唐凤娟扶着舒晏的肩膀，“我的傻妹妹啊！你还没清醒呢？你不能生，哪个男人会和你结婚啊？”
“如果结婚前知道你不能生，肯定就不和你结了，就像刚和你分手的这个对象。”
“就算你结婚前瞒住了，结婚后几年怀不上，肯定也要和你离婚啊！”
“难道你想找个有孩子的二婚头？后妈难当，别人的孩子是养不熟的！你辛辛苦苦给人家养一辈子孩子，等你老了，也别想孩子孝顺你！有没有血缘关系真的不一样！”
“小燕不一样啊，小燕是你亲哥的孩子，身体里流着一半和你一样的血。”
“你看看你俩长得多像？你俩走出去，谁看到不觉得是亲母女？”
“你们连名字读起来都一样，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小燕这个孩子特别有良心，你把她养大，等你老了她一定孝顺你……”
舒晏借口再想想，带着小舒燕落荒而逃地回到了对门。
舒仲康和唐凤娟两人显然下定决心要促成过继这件事，每天都来劝说舒晏。
舒晏在两人坚持不懈的劝说下，日益认同两人的观点。
几天后，舒晏把小舒燕留在自己家，自己单独去对门和舒仲康唐凤娟两人面谈。
舒仲康和唐凤娟对视一眼，舒晏这是心动了！过继的事有戏！
舒晏问道，“小燕过继给我，以后我供她吃穿、供她读书。那养大以后，她是只孝顺我一个呢？还是连着亲爸亲妈一起孝顺？”
舒仲康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过继给你，你就是小燕的亲妈！我们日后和小燕没有关系！当然只孝顺你一个！”
舒晏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是血缘关系是切不断的，如果小燕长大了，把亲生父母排在我前面怎么办？”
“你们也知道我生不了孩子，后半辈子只有小燕一个依靠……”
舒晏还没将自己的要求说出口，舒仲康就抢先一步替她说了，“我们理解！”
“过继以后，我们俩这辈子再也不见小燕。”
“再也不联系你们。”
“你们以后搬家到哪里，不用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问。”
“以后你们母女两人一起过日子，我们绝不打扰。”
舒晏点头，“好。”
舒仲康说到重头戏，“在过继之前，你得把我们抚养小燕七年花的钱一次性给我们。”
“小燕以后就是你女儿了，相当于我们替你养了七年女儿。吃穿用读书哪一样都要花钱，还有我们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请保姆要花钱，我们把小燕养到这么大，也不能白辛苦吧？”
舒晏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多少钱？”
舒仲康显然早就算好了，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个数字，“七年，一万块。”
舒晏冷笑，别说一万块，那对男女哪里给小舒燕花过什么钱？
舒晏直接砍半，“五千。同意就过继，不同意就算了。”
不出意料的，舒仲康同意了。
舒晏说道，“我给你五千块，但你要给我写收据。”
“我们全都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你收了这五千块，过去七年抚养小舒燕的开销和付出一笔勾销。”
“以后你们和小燕再也不见面、不联系，不打扰我们的生活。”
“口说无凭，刚才你说过的那些话，全都要写下来。然后你们夫妻两人都要签名、按手印。”
舒仲康拿出纸笔，按照舒晏的要求全都写了下来，“我们收到五千块，立刻签名按手印。”
舒仲康笔走龙蛇地写下字据。舒晏在旁边看着，不得不承认，舒仲康有一笔好字，可惜人品配不上字迹。
舒晏径直带着舒仲康和唐凤娟两人去银行，从银行里取出五千块，舒晏碰也不碰，直接让舒仲康拿走。
银行里就有按手印的红泥，舒仲康和唐凤娟在银行柜台上签名按手印，将立好的字据递给舒晏。
从银行大门走出去，舒仲康包里装着五千块现金，舒晏包里装着舒仲康和唐凤娟两人签名按手印的字据。
明明都要走回电力厂家属院，但是舒晏和舒仲康唐凤娟两人拉开远远的距离，彼此都不想挨得太近。
两边约定好，明天就去给小舒燕迁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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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好户口后，小舒燕捧着崭新的户口本，舍不得放下。
“这一页是姑姑的。”
“这一页是我的。”
虽然小舒燕还不太懂户口究竟是什么，但是看到自己和姑姑在同一个户口本里，就感到特别安定。
“我和姑姑在一个户口本里，就永远不分开了吧？”
舒晏揉揉小舒燕的头，“不论我们在不在一个户口本里，姑姑都不会和你分开。”
小舒燕抱着户口本不撒手，舒晏也没有强制收起来，只是叮嘱她不要弄脏了、弄湿了。
不过小舒燕对新户口本的珍惜呵护一眼就能看出来，舒晏也是白叮嘱一句。
小舒燕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显然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舒晏猜不透小舒燕内心的想法，有时候她觉得小舒燕什么都明白，有时候她又担心小舒燕什么都不明白。
爸爸妈妈急不可耐地像扔包袱一样把她扔掉，生怕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小舒燕全都看在眼里，然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难过。
大概舒晏盯着小舒燕的时间太久，她竟然被小舒燕看透了心事。
小舒燕突然抬起头，“他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
“我有姑姑就够了。”
“我只对姑姑好，长大后赚的钱只给姑姑花。”
舒晏鼻梁一酸，“嗯，好。”
当然晚上，刚刚学会正确握笔姿势，正在学写“一”“二”“十”的小舒燕，提出要学着写自己和姑姑的名字。
舒晏觉得笔划太多太复杂了，然而小舒燕坚持要学，“舒、燕、晏，一共才三个字，我一定能学会！”
舒晏想了想，小舒燕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确实应该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那我们今天先学一个字――舒。”
舒晏为小舒燕演示正确的笔画顺序。
看到自己写下来的丑丑的字，舒晏皱眉。
舒仲康的字笔走龙蛇，唐凤娟的字工整秀气，按理说她写字的天赋不该太差。应该是从小到大没有好好练过，才写的这么丑。
以后她可是要在小舒燕的作业本和试卷上家长签字的！
写的这么丑，给小孩丢人怎么办？
舒晏决定搬到新家后，立刻就买两本字帖，一本给小舒燕用，一本给自己用。
她们一起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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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完户口的第二天早上，舒仲康和唐凤娟两人发现对门已经人去屋空。
唐凤娟惊讶道，“连夜搬走了？对门的房子不是租了三个月的吗？”
“至于吗？难道还怕我们吞了她的钱，再和她抢孩子？”
舒仲康一贯以自己卑劣的内心揣度别人，“正常。”
唐凤娟附和道，“也是，夜长梦多。”
她一脸忿忿，“真是便宜她了！自己不能生，白捡一个现成的姑娘。”
“最难养的小时候我们都替她养了，七岁的大姑娘以后不用操心了呀！”
舒仲康不想听这些话，“行了，以后不要提了。”
“过继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我们就一个儿子，舒天赐。”
舒仲康和唐凤娟发现对门搬空的时候，舒晏已经在三十公里外的南城北部收拾新家了。
这一次租房不像上次那样仓促，她好多天前就在舒仲康和唐凤娟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租好了星桥小学附近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现在，舒晏将搬过来的大件摆放好，小舒燕将搬过来的小件摆放好，新家立刻变得温馨起来。
舒晏还在楼下租了一个车库，从金城运过来的电动餐车早就锁在了车库里。
舒晏还在裁缝铺里，为自己订做了两身“工作服”。
订做工作服的时候，舒晏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亲子装。
她太想和小时候的自己穿亲子装了！
于是也给小舒燕订做了两套小号的。
两大两小一共四套工作服取回家时，舒晏经过无数次的试验，也将小吃的味道调整到完美。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天还没亮，舒晏就在厨房里开始忙碌。等到早上七点，舒晏叫醒小舒燕，带着小孩一起第一次出摊。
八点钟，从紫荆路上经过的行人们，全都被一辆崭新的漂亮餐车吸引住目光。
他们从未看见过这样的餐车，就像是从童话故事中开出来的一样！
车把上系着两束彩色氢气球，随风微微飘扬。
复古绿和奶油白的条纹车顶，明黄色的车身上开着大大的窗户，窗户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厨娘。
大小厨娘的长相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全都戴着白色的厨师帽，将头发全部藏在帽子里，身上的衣服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舒晏的衣服依旧是复古绿与奶油白的配色，与餐车一样。
复古绿的马甲与裙摆、白色的衬衣，腰间一只大大的蝴蝶结压着白围裙。
围裙也带着一层花边，格外可爱。
小舒燕的衣服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是将复古绿全都换成橙黄色，别提多活泼了。
明明是两身厨娘装，剪裁利落不累赘，方便在餐车里工作，但是配上舒晏和小舒燕的脸，硬是穿出了公主裙的效果。
从童话里开出的餐车里，站着两个从童话里走出的公主。
餐车里飘出的香味，却宛如恶魔的诱惑。
“好香啊……”
“太香了！”
“这卖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
行人们纷纷走到餐车前，睁大眼睛朝窗子里看，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