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语气带有质问，陈家栋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他知道答案，却不愿面对。

    唐雨桐有些尴尬，她不想掺和到陈素的教育问题上，转身去了陈可良的房间：“舅舅，我先去收拾我的行李。”

    两父子在外面谈话，唐雨桐尽量不靠近门边，不去听两人说什么。

    当她出来时，陈家栋又在抽烟，陈可良倒是神情轻松了许多，他把两张保证书拿出来递给唐雨桐：“表妹，这是素素的保证书，你看你想贴哪儿就贴哪儿吧。”

    “我闹着玩儿的。”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哪儿好意思在跟陈素一般见识。对方虽然是自己的表姐，但壳子里的灵魂毕竟比她大那么多岁。

    撕掉保证书，丢到垃圾篓里。

    陈家栋的一根烟抽完了，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腿，起身对唐雨桐道：“雨桐，舅舅送你过去。”

    “好咧。”她没有拒绝，保持距离并不是说要跟陈家栋生分。明年她还要来省城念书，以后少不得要跟舅舅一家人来往。

    陈家栋把唐雨桐送到招待所去，待了一会儿就回厂里上班去了。

    经陈素这么一闹，唐雨桐也是一夜未睡，顶着两个熊猫眼要去中江路摆摊。

    雷鸣瞧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赞同她出摊：“你看你站在这里，两个眼皮都要合在一起了，到时候钱都看不清楚，出了岔子也是自己的损失。还不如今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卖。”

    “不行，我约了人家姑娘帮我站摊，今天不去就失约了。”唐雨桐苦笑，她哪里是不想休息，她是不想失信于人。

    “我跟雨桐一块儿去吧。”郑大乾吃完了豆浆油条，一抹嘴巴，主动提出来道：“卖东西我有经验，摊子我给你盯着，你在旁边补觉就是。”

    “也行。”雷鸣稍一思量，有郑大乾看着，他总不会让唐雨桐吃亏：“那你们先去，我下午忙完了过来帮你收摊儿。”

    走的时候，唐雨桐泡了一杯浓茶，一口喝完。又苦又涩的味道，酸爽得她什么瞌睡都没了。

    待唐雨桐和郑大乾抵达中江路，华家柱也就是棒棒叔，早就在昨天摆摊的地方等她了。帮唐雨桐站摊的妹子也来了，正跟华家柱在闲聊。

    地上堆了三个箱子，唐雨桐特地叮嘱华家柱全部挑过来，打算今天一口气全卖完。

    昨日，唐雨桐的呢绒大衣已经打开了口碑。

    摊子刚开，就有人迫不及待凑上来问道：“我堂姐穿的大衣，是不是在你们这儿买的？我看到那衣服，跟这个姑娘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上来问话的是个年轻的女人，拉着站摊的妹子不肯撒手，一双眼睛在大衣的细节处瞄来瞄去，越看越满意。

    “如果是一样的衣服，那你表姐就是在我这儿买的。因为我这衣服是新款，还没面世呢，全省除了我家，你找不出第二家同款。”同样的话，唐雨桐昨天已经说了很多遍。

    省城可不比小地方，多的是好东西。

    那女人一听，颇有些不以为然：“小妹妹，你家的衣服的确不错，但也不用说这种大话吧？你知道省城有多大吗？你就敢笃定没有相同的衣服？”

    “是真的没有。”恰好此时一个行迹匆匆的女人赶了过来，她从包里郑重的拿出一个帕子，一打开里面居然有好几张面值一百八零年发行的老版人民币！“小妹妹，蓝色、黑色、红色和白色的大衣，你一样给我来一件。除了红色和白色要小码，蓝色和黑色都要大码。”

    这女人一出手，就是两百块，阔气得把先来的女人都看呆了。

    唐雨桐正要找货，郑大乾已经先一步抽了四件出来，包好递过去道：“货我来拿，你收钱就是。”

    女人没了两百块钱，肉疼的厉害，但拿到了新衣服，眉眼又忍不住充满笑意。

    “大姐，你说真没有，是什么意思？”年轻女人瞧她入手四件，颇为心动。可一件五十块，这价格抵得上她半个月工资了，有些舍不得。

    “昨天我看她家的衣服没买，去东门转了一圈儿，硬是找不到一件同款，连相似的都没有！我本来想回来买，没想到卖完了，今儿打早我就取了钱过来蹲人。”中年女子劝道：“你要是不信，过会儿你瞧，来的人可多了。”

    唐雨桐闻言，心里有些得意。朱建军厂子里的这批衣服，不仅仅是做工极好，最主要是颜色和设计相当新潮。

    八零年代初期，还是灰、黑、绿的衣服偏多，但已经无法满足人们的审美。所以看到沈红拿来的样品，唐雨桐第一眼就起了要卖的心思。

    年轻女人半信半疑，买好了衣服的中年女人却不管她了，满足的抱着衣服走了。

    这女人最终还是没买，走到旁边的馆子买完早餐就走了。

    可没过一会儿，就有不少男女跑过来买衣服，其中还有唐雨桐昨天已经卖过衣服的人。

    好东西，总是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卖到下午四五点，除了站摊的女子身上有一件，其他的货全卖完了。

    唐雨桐当场掏了十块钱出来，酬谢对方：“谢谢杨宁姐你这两天帮忙，这是你应得的酬劳。还有你身上这件衣服，你可以穿走了。”

    “真的？谢谢你！”杨宁高兴坏了，钱也不要了：“钱我就不收了，一件衣服五十块呢，我赚大发了！”

    “呀，真卖完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人看过去，早上来问衣服的年轻女子挎着菜篮，惊异的看着光秃秃的摊子，心中竟然生出一股后悔的情绪。

    瞧见衣服只剩杨宁身上那一件了，女子赶紧掏出五张大团结，指着她道：“老板，快把那件衣服给我包起来，我要了！”

    杨宁心头一惊，忍不住拉着领口后退半步，这件衣服是她的酬劳，她不想让出来。为难的看向唐雨桐，杨宁的眼眸之中浮现出一抹祈求，希望唐雨桐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

    岂料，唐雨桐眉头都没皱一下，笑眯眯道：“好的，马上包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