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昨晚隔墙听了穆朝阳和陈旭的对话，虽然生气吼了两人，他们也乖乖闭嘴了；可她自己却胡思乱想了大半宿。好不容易天快放亮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偏偏院子里的狗又狂叫不止。
隐约间陈曦听到屋门拉开的声音，也揉了揉眼睛披着衣服爬了起来。
她家这只是条老狗，相熟的人过来多半就哼唧两声给屋里人提个醒，汪汪叫的时候都不多，能狂吠成这种样子，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陈曦趿拉着鞋子出了她那屋，她妈杨芳华正把陈晓、陈晨两个小子往屋里推：“穿这么少出来也不怕感冒。”
陈晨还被她妈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才不甘不愿的和陈晓回了屋里。
转头杨芳华就看见了陈曦，皱眉道：“你咋也出来了，昨天折腾大半天，再多睡会吧。”
陈曦有些不放心：“我去院子里看看，咱家的狗啥时候这么叫过。”
杨芳华忙道：“你哥和朝阳刚出去，你爷也跟过去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儿他们三个还不比你个小丫头强。”
此时天边刚现鱼肚白，透过窗户陈曦隐约能分辨出三人在院子里的身影。
陈老爷子正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着，像是在找什么。隐隐传来穆朝阳的声音：“陈旭你在这儿陪着陈爷爷，我去后院儿瞧瞧。”
陈曦不放心，快走两步推开房门，杨芳华也跟了出来，一眼就见陈旭正蜷着伤腿，靠着院里的石敦子，她家那只老狗正乖顺的蹲在陈旭脚边。
杨芳华紧走两步扶住儿子，低声道：“小心着点，可别再伤了，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我看你小子还能找着啥好媳妇。”
陈旭忙哄着她妈道：“您别担心，我加着小心呢。”
杨芳华也知道，家里老老小小的，就陈旭这么个大小伙子。虽说穆朝阳让陈旭在屋里呆着，他跟陈老爷子出去看看。可麻烦人家一个外人，娘俩都有些过意不去，所以陈旭要跟出来，杨芳华也没好意思阻止。
陈曦见她爷爷还拿着手电筒往一些黑暗的角落照，不过老狗没什么反应，所以她爷爷的手电光也是一触即收。
杨芳华问身边的陈旭：“这是咋了？朝阳咋还去后院儿了。”
四月份这边还没到播种的时候，陈家后院那片菜地自然是空着的。
陈旭回道：“怕是有人进来了。”说着还抬手指了指临墙堆放的柴草垛，上面的柴草明显歪斜了很多，有不少都散落在地上。
陈曦眉头蹙了起来，家里人用柴的时候都从侧边拿，绝不会弄的这么乱糟糟一片。从残留的痕迹看，倒像是有人翻墙过来的时候着急没看清楚，撞上了柴草垛才搞成这样。
只是陈曦家院子里铺了些青石板，虽然昨天下了场雨，湿泞的地方却很少，自然也没什么脚印残留。
杨芳华有些后悔：“昨晚我要是没把咱家狗拴上就好了。”
陈曦家这只老狗喜欢蹲门口雨搭下面，只是那雨搭挺窄的，仅能勉强护住房门。杨芳华每次下雨都提前把老狗拴去仓房，也是不想这狗淋的一身湿；却没想到反而便宜了那翻墙的小贼。否则以老狗的厉害，非得给他来上一口。
正说着话，大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就是啪啪啪的拍门：“陈家婶子你开下门，我是王继发家二小子王斌。”
陈曦知道对方肯定是听到了她妈说话的声音，忙示意有些愣怔的杨芳华过去开门。
杨芳华心里却犯了嘀咕，不知道这个王斌来他们家干啥。嘴上却应了声，快步走过去开门。
王斌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里拎着根比拇指还粗的铁钎。见杨芳华开门，就想往院子里走。
杨芳华被他吓了一跳，惊道：“我说二小子你这是干啥呀，天还没大亮呢，你咋还拎着根铁钎子来我家。”
王斌被杨芳华防备的挡在了院外，有些哭笑不得。
陈曦忙快走几步过来道：“妈，昨天晚上我爷见咱村里不少人家都跑去了县医院，担心有小偷，就让赵叔带人多走动走动，免得再遭了贼。王斌哥肯定是赵叔喊来帮忙的，来咱家估计是看见啥了。”
王斌闻言也解释道：“刚刚我在外面溜达，远远看见有个黑影在没人那几家转悠。我喊了两声问是谁，那家伙没答应转身就跑了。
瞧着是个矮胖的家伙，没想到速度还挺快。
我一路追着过来，就见你家院子外墙上有泥脚印子，怕是那家伙翻墙进来了。我知道陈五叔去了医院，陈旭还伤着脚，心里着急，刚好又听院子里有婶子说话的声音，就喊婶子开门了。”
杨芳华听他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忙把王斌让进院子。
陈旭对王斌招招手，又用下颌点了点柴草垛：“估计是真翻进我家来了，我们在屋里就听见狗叫的厉害。我这腿不方便，昨晚还是二里屯老穆家的穆朝阳把我送回来的，天晚又下雨，就住我家了。这会儿穆朝阳去我家后园子查看去了。
你也知道，我家这老狗不咋叫唤。我估计是那贼以为我家院子里没狗，翻进来狗咬的厉害，就顺墙往后院跑了。”
他话音未落，穆朝阳已经大步从房后绕了过来。他将手里一小块灰蓝色的布条递到几人眼前：“我顺着脚印在你家后园子围栏上发现的，瞧着像是劳动服的料子。”
王斌嘀咕：“劳动服，我听说只有县里几个大些的厂子才会发那种衣服。咱们桃花湾这边也没听说有谁在那种大厂子上班，到是二里屯那边……”
说着王斌便住了嘴，他面前这位穆朝阳就是二里屯的人。当着人家的面，总不好说‘我怀疑你们村子的人偷东西’。
陈曦就事论事：“劳动服大厂子不说年年都发也差不多，穿的人也多……这料子看着很旧，说不准是谁家有在工厂上班的亲戚、朋友穿旧不要了给的。而且知道砖厂炸窑，咱村人受伤去县医院的也不少。
这事儿先别往外说，乱猜疑可能会给两个村子带来不必要的矛盾。”
穆朝阳感激的看了陈曦一眼，他本身就是二里屯的人，家中叔伯就在县里大厂上班。不过他们二里屯那边的生活条件比桃花湾要好些，他也觉得两个村子虽然离的相对近些，但二里屯那些人来这边盗窃的可能真的很低。
可这话穆朝阳不好当着王斌的面说，很容易让对方误会自己是看不起桃花湾的乡亲。
陈老爷子点头：“丫头说的对，劳动服这种衣服穿的人太多了，这事儿咱们谁都别说出去，省得贼没抓着反而让两个村子闹了矛盾。”
王斌见陈老爷子看向自己，连忙保证道：“陈爷爷您放心吧，您老都发话了，我肯定不往外说。”
穆朝阳将那布条展平整，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低声对几人道：“从围栏的高度和布条的边角看，还有这摩擦脏污的痕迹看……我怀疑是上衣口袋附近撕下来的。
你们最近多留意着些，要是见到有穿旧劳动服的，多留意下对方衣服口袋。就是靠近腰胯位置，两侧可以抄着手的口袋。也别盯的太明显，让人察觉了反而会打草惊蛇。”
几人点了点头，陈曦却蹙眉看了眼穆朝阳。穆朝阳发现这条劳动服布料的时候可没人在他身边，他若不想王斌看到多生误会、事端，完全可以把布料先藏起来，等王斌走了以后单独和他们一家人说。可他偏偏拿出来了，这家伙肯定有什么打算。
对上陈曦探究的眼神，穆朝阳摸摸鼻子微微垂了头装没看着。
陈老爷子拍拍王斌肩膀：“这一宿辛苦你们几个了，等长贵回来，我让他给你们几个都记上，年底的时候总得有点儿表示。”
王斌有点不好意思：“都一个村里住着，帮忙也是应该的。再说出了砖厂那事儿，大家也够闹心的了……”
陈老爷子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唉，也不知道那边咋样了。”
说话间天光已经大亮，陈家大门还敞着，远远就看到有个人正往这边跑。
陈曦一眼就认出那人是她爸陈成栋，忙提醒几人：“我爸回来了。”几人闻言都看向大门的方向。
陈成栋老远就看着家里大门敞着，又见老爹媳妇闺女都在院子里站着，越发有些心急。
还是陈老爷子喊了句：“你跑个啥！”
陈成栋这才放慢脚步，大声问道：“你们咋都跟院子里站着呢，王斌，你咋来了，这拎着个铁钎，你想干啥！”
王斌听陈成栋口气不善，觉得自己冤透了，苦着脸解释：“叔，我拎铁钎是因为昨晚我一直在外面巡逻，傍天亮的时候有贼翻墙进了你家院子，我这才跟过来看看。”
陈成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有贼进了院子也紧张了起来。急声问道：“家里人没事儿吧？”他家现在可是老的老小的小，陈旭这个壮劳力还伤了脚。
看到站着的穆朝阳，陈成栋又松了口气，嘀咕道：“还好朝阳在这儿。”
说着陈成栋又向王斌道谢，王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陈老爷子见儿子回来，问道：“水根他们咋样了？咱村儿还有谁跟你回来了？”
陈成栋叹气：“手术到是很成功，腿也保住了，就是小半年别想下地了。
长贵大哥还在县医院等信儿，不过咱村大多数人都回来了。这家里留人的还好，没留人的还有鸡鸭猪狗等着吃食儿呢。”
说着陈成栋对几人道：“咱先进屋，进屋说，我这嗓子都要干冒烟儿了。王斌也进来坐会儿，歇歇脚。”
王斌笑道：“叔我就不去了，一宿没合眼，刚好大家都回来我也能放心睡个安稳。”
手指粗的铁钎：这东西我在东北农村见过，多数用来穿（凿）冰。就是双手用力握住，用力戳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