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栋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陈曦已经把话接了过去，简单说了她生病耽搁太多课程，不得不暂时休学，等待来年复课的事。

    陈曦话说的有技巧，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加上她此刻比照片清瘦许多的脸蛋儿，惹的门卫大爷都跟着长叹口气，感慨道：“你们这些孩子，整天就知道闷头学习。可学习再重要，那也得顾着些自己的身体。没听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陈成栋赞同的点了点头，陈曦也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

    门卫大爷对陈曦印象本来就不错，这下子话更多了。看着陈成栋自行车上一左一右驮着的两个藤筐，开口问道：“你们父女俩是不是想来学校卖些东西呀？”

    农村人家本不富裕，加上刚刚陈曦说她生病花了家里不少钱，门卫大爷便有了这样的猜测。只是现在还处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门卫大爷也好奇，陈曦父女两个能来学校卖什么东西。

    陈曦闻言从筐子里拿出了试吃的小碟子，递到门卫大爷面前：“这是我们家做的蒸糕，味道好还不要粮票。原本想着到咱们县里医院、学校的食堂问问，看看能不能长期合作。

    没想到县医院那边今天有领导过去视察，结果就都给留下了。”

    陈曦说的半真半假，也不怕人打听，反正县医院的确留下了他们家的全部蒸糕。

    门卫大爷看着碟子里被切成小方形的奶白色食物，嘀咕：“这，到是有些像馒头，可个头也忒小了些。”

    陈曦笑笑，用手比划道：“大爷，我们这蒸糕一块大约这么大。不过大的都让县医院留下了，这些小的是我们带着给大家试吃用的。您尝尝看，不是我夸口，我们家蒸糕的味道是真不错。”

    门卫大爷闻言捏了两块放进嘴里尝了尝，果然软弹甜香味道不错。

    想到陈曦说这蒸糕不要粮票，便觉得卖的可能要贵一些，随口打听道：“这东西怎么个卖法？”

    陈曦也不隐瞒：“单买一个三毛钱，买两个只要五毛。”

    门卫大爷有些吃惊：“哎呦，那么大两块才五毛钱，还不要粮票……丫头你这还能赚钱吗？”

    陈曦腼腆笑笑：“我们赚的是挺少，不过薄利多销吧。”

    门卫大爷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再次确认道：“陈曦丫头，你家这蒸糕确定只卖五毛钱两个，还不要粮票？”

    陈曦觉得这大爷打听的细致，可能有些门路，便点头道：“这我哪儿能骗您呀，我们跟县医院都定好了，以后天天给他们送蒸糕。不过人家要的量大，我们最终两块蒸糕还能给再便宜五分钱，不过这也是底线了。”

    门卫大爷一挥手：“跟我走，我带你们去食堂。别看老头子我只上了半个月的班，县高中的老师还没认全。可食堂管事的是我本家侄子，这个忙我还是能帮一帮。”

    陈曦闻言连忙道谢，父女俩推着自行车跟上门卫大爷，直奔了县高中的食堂。

    门卫大爷的侄子姓李，是县高中的副校长、监管食堂。陈曦对这位李副校长还有些印象，李副校长自然也认出了陈曦。

    原本李副校长听了自家叔叔的话，还想着就算东西一般，也会卖老人和陈曦几分面子。没想到陈曦家的蒸糕味道是真不错，价位便宜还不要粮票。

    在确定了蒸糕大小之后，李副校长当即就拍板定了一天两百块的量，且先定一周看看，如果卖的好数量会再增加。

    卷饼陈曦也按照县医院的说词介绍了，不过李校长只将他们今天还生下的卷饼留了十五份。要先在食堂里卖卖看，如果卖的好，下次再预定饼皮。

    父女俩出了县高中，又去了县第一中学。这里陈曦没遇到好心的门卫大爷，但她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同样让食堂的负责人十分客气。

    因为县一中的师生数量远高于县高中，所以这边的定量也是县高中的二倍，还把剩下的卷饼都包了。

    陈成栋觉得自己都是飘着被人送出县一中的，满脑子都是那一毛一毛的利润。直到陈曦忍无可忍的拉住他老爸的自行车，陈成栋才傻兮兮的回神。

    陈曦轻笑：“爸，要不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您一次乐个够吧。不然您这傻笑不看路，一会儿非被交警请去喝茶。”

    陈成栋虽然不明白交警为啥要请他喝茶，却知道闺女是在调侃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爸这不是心里高兴嘛。”

    陈曦小声嘀咕：“您那可不叫心里高兴，从出了县一中的大门，就一路傻笑到现在。”

    陈成栋也不生气，压低嗓音乐呵呵的说道：“咱们跑了两所学校就有至少四十五块的利润，要是咱们把县里另外两个中学都跑了，再加上小学……你说咱们一天的净利润能到一百不。”

    陈曦无奈道：“爸您想的挺好，但是以咱们家的现有条件，供应县医院外加两所学校就已经差不多了。蒸糕味道好，我相信他们后续都会增加订购数量，如果我们再谈下来一所学校，以咱家现有的条件，恐怕就要忙不过来了。”

    陈成栋刚刚光顾着高兴了，被闺女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停下自行车皱眉道：“你说的对，咱家就一口大锅，那么多的蒸糕这得蒸到什么时候啊！”

    说着说着陈成栋就有些焦急，陈曦忙安抚道：“爸你先别急，我都想好了。等回去的时候，你把水根叔家的牛车租了，到时候送货用，也能帮水根叔家里多个进项；顺便再把他家的那口大锅和水桶也先借来顶几天。”

    陈成栋松了口气：“这到是个应急的办法，可也不能老借水根家锅子和水桶呀！”

    陈曦点点头：“是不能老借，所以等回去后我们要自己多做些能用在大锅上面的蒸屉。送货时用来装蒸糕的箱子也要做几个，再不能用藤筐水桶对付。

    今天在县医院的时候，那个林科长就很在意咱们包在蒸糕外面的藤筐、棉袄。光咱们自己知道东西是烫洗过的干净又卫生没什么用，也得让大家一眼就觉得咱们的东西干净卫生，那人家才会继续订咱们做的吃食。”

    想了想陈曦继续道：“回家就让我妈看看家里布票还有没，没有就只能花高价买些白布了。到时候爸你钉几个木箱子，然后用洗干净的白布苫上，外面再裹层塑料布，这样看着干净又卫生下雨也不用担心会淋湿。”

    伴着吱吱嘎嘎的自行车声，父女两个一路说说笑笑的往家走，满心都是对未来美好日子的憧憬。

    与此同时，县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却气氛凝重。

    刘局长咬着牙，狠狠一拳砸在会议桌上：“猖狂，这帮人太猖狂了！必须尽快抓到他们！”

    手边的杯子被刘局长掀倒，洒了一桌面的茶水。临近的一名警员忙起身准被擦拭，却被怒火上冲的刘局长劈头盖脸一顿训：“你说说你们一个个的都干什么吃的，都多少天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人家锦川那边好歹还抓了几个尾巴，你们倒好连个屁都没摸着。

    特别是你王根生。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干啥了，放着犯罪团伙你找不着人，抓没用的人你一抓抓一堆。

    我告诉你，要是再找不到线索，趁早给我回家带孩子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

    如果陈曦在的话就能认出来，被刘局长骂的灰头土脸的家伙，正是那天在县医院带走孙有胜一伙人的王队长。除了王队长以外，在坐的还有一位与陈曦相熟，正是几天不见的穆朝阳。

    王队长被训的低着头不敢言语，反到是坐在刘局长对面一个戴着眼镜却并未穿警服的中年人开口道：“刘局你消消气，这事儿，也不能怪王队长。虽然已经确定这个犯罪团伙进入咱们拢山县的范围，不过我怀疑他们很可能化整为零的潜伏了。所以王队长这边一时查不到什么线索，也情有可原。”

    略顿了下他继续道：“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们离开拢山县以前，我们的干警同志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查一切可疑人群。特别是那些在外地突然回乡，又或者带陌生人回村居住的人，都要查清楚。我怀疑那些罪犯就潜藏在这些人里。”

    刘局长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转向其中一名警员道：“那天小穆给你的劳动服布条，有线索吗？”

    那名警员摇头：“暂时没什么线索，劳动服这东西太常见了。”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对面的样貌十分俊美的青年，皱眉问道：“穆朝阳同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在桃花湾盗窃的人极有可能与那个犯罪团伙的成员有关联？”

    穆朝阳放下茶杯，缓缓道：“之前警方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从锦川那边绕道进入拢山县一带，那我就想问问，既然这个犯罪团伙被警方一路追着四处逃窜，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从锦川进入临省的山区，这样躲藏起来不更容易，也符合他们以往的潜逃做法。”

    那名问话的警员见穆朝阳不答反问，有些不太高兴，却还耐着性子回道：“之前有分析过，他们逃窜的时候锦川和临省那边都在下大雨，他们又对那里的山区地形不熟，自然不会冒险进山。”

    穆朝阳微微摇头：“你说的是有可能，但他们绕路来拢山县，又在拢山县一带化整为零，那只能说明一点——拢山县，有帮他们的人！更确切的说，他们早就知道进入拢山县会有人帮他们！”

    略顿了下穆朝阳继续道：“之前我听说灯泡厂、农机站还有几个国营单位先后开除过一些有劣迹的工人。这些人后来时常混迹在一起，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因为案情不大，通常关不了多久又会放出来。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这些人都很‘安静’。他们的‘安静’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潜入拢山县的犯罪团伙，所以想要低调些。

    只是低调也要生活，他们又没什么正经的经济来源。

    那一晚，桃花湾因为砖厂炸窑的事情，不少人都去了县医院，会不会有人‘安耐不住’，违逆了上面人的命令，偷偷出手了？”

    有几个警员觉得穆朝阳的分析有些道理，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

    问穆朝阳话的警员则持反对意见：“这只是你片面的猜测。那些被开除的工人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小偷小摸的情况发生，那是因为我们加大了工作力度，采取了‘一帮十’的策略，让每一个干警都分派十个帮扶对象。”

    穆朝阳眉头微蹙，一个人盯十个人，还是在自由环境下，对方想玩点儿花样，也不是没可能。

    一旁的刘局长直接发话：“王根生，你最近带人多留意下那些人，不行就给我一个个的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