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性不错的成年人，在通常情况下救援陈晨这样**岁的落水儿童，只要不被惊慌失措的小孩死死缠住手脚，一般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可陈晓已经十二岁，身高上虽然比陈曦要矮一些，体重却和她相差不多。陈曦在保证陈晨不呛水的情况下，救援陈晓已经很困难，更糟糕的是陈曦发觉陈晓在水里格外的沉重。

    这种沉重已经超过了陈晓正常的体重，让陈曦觉得像是在拉扯两个成年人。

    陈曦用腿奋力的划着水，语速极快的安抚着受惊的陈晨，让他尽可能的冷静下来然后抱住自己的身体，同时不妨碍自己手脚浮游划水。

    陈晨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父母哥姐看管着，从来就没干过去深水区游泳这种危险事情。他从堤岸上滑落水中时就已经慌了，奋力扑腾着手脚，却连呛了几口水。

    唯一庆幸的是这孩子一直尽量让自己的头部露出水面，所以在陈曦截住他的时候，他呛入的水并不多。

    此时小家伙树袋熊一样挂在陈曦身上，一边呛咳一边小声啜泣，显然已经吓坏了。可陈曦没有更多的时间安抚陈晨，她必须把还浸在水里的陈晓拉出水面，至少要让陈晓的头部口鼻不再呛水。

    岸边有两个半大小子看出情况不对，要过来帮忙，却被那推搡陈晨落水的两人拦着。很快岸上的半大小子就争吵起来，又从争吵变成到了打斗。

    水里的陈曦都急红了眼，她几次试图将陈晓扯出水面都没成功，已经猜到陈晓可能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身体。再这么下去，就算陈晨能坚持住，浸在水里的陈晓怕是都要性命难保。

    陈曦手臂还淤青着，死命扯住陈晓的时候疼的她浑身都有些发颤，可她不能松手，不止不能松手还要奋力滑动尽全力往堤岸边游。

    水渠两侧的堤岸是用石头和水泥垒砌的斜坡，相对陡峭不说还生了滑腻的绿苔根本无法借力。水流推着三人沿着渠道向前，陈曦一边拼命拉扯陈晓，一边寻找能勉强固定身体的石头。

    终于遇到一处水泥略有破损的位置，她拼着指甲劈折的疼痛，扣住了水泥和石头的缝隙，将陈晨努力往上推。

    陈晨想将姐姐一起拉上去，可他不止力气小，倾斜的堤岸也很容易让他再度滑入水中。何况陈曦手里还扯着体重异常的陈晓，再耽搁下去三人就得一起完蛋。

    陈曦死死扣着那处石缝，厉声对陈晨喊道：“上去，不许管我们！你必须自己爬上去。”

    陈晨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住，哭着奋力往上爬。陈曦怕弟弟下滑再度跌入水中，只能咬牙强忍死死扣住石缝等着。

    小家伙终于抱住堤岸上面那排木栏安全了的时候，陈曦近乎痛到失去知觉的手终也再扣不住石头缝隙，被水流带着继续前进。

    陈晨哇的一声哭嚎出来，死命抱着木栏大喊：“姐姐……哥哥……”

    终于有大人们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慌忙往水渠这边跑来。

    陈曦手臂已经疼到麻木，却还是死死扯住陈晓的衣服、手臂，她已深吸口气将头部扎进水里，想用肩背尽力将弟弟顶出水面。可陈晓实在是太重了，陈曦用尽力气，只能让他口鼻从水中短暂脱离。

    肺部因缺氧传来闷痛，陈曦不得不再次浮出水面换气，否则她若是失了力气，两人就真没救了。

    渠里的水算不上清澈，陈曦只能隐约感觉到陈晓的裤子被渔网之类的东西缠住了。从粗略摸索到的感觉判断，那渔网的绳子比较粗。别说她用手扯不断，怕是用比较锋利的刀子都要割上一会儿。

    陈曦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试图去脱掉陈晓的裤子，可惜陈晓系的布绳腰带已经打了死结，渔网也缠的结实，她用尽力气希望扯破布料也未能如愿。

    这一次陈曦终于隐约感觉到，裹住陈晓的渔网里还拖着个‘人形物体’，难怪会如此的沉重！

    若是一般人，这会儿早就惊慌失措了。她却格外冷静，依旧死死扯住陈晓。因为陈曦知道以这里逐渐加快的水流速度，一旦她松了手，这个弟弟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跑过来的几个男男女女多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他们都知道水渠早些年曾淹死过人，几人泳技又都不行，一时间根本不敢下水。

    此时陈曦已经体力不支，全凭意志力在坚持。眼看就要抓不住陈晓，她发狠的咬破了舌头。那种疼痛让陈曦瞬间一个激灵，终于拼着最后的力气再度游到了堤岸旁边。

    跑过来的几个成年人虽然不敢下水，可看着陈曦已经游过来，立刻互相拉扯着把她往堤岸上拽。

    陈曦一条手臂死死的扯着陈晓，那些人终于连拉带拽的将人扯上了略陡的堤岸。

    还有个四十多的男人嘀咕：“看着他们姐弟也不胖啊，这咋重的都要赶上俩三个成年人了。”

    谁知他话音未落，就有人惊声尖叫。

    原来是陈晓身体被拖上来一半的时候，缠住他裤子的渔网也露了出来，连带裹在渔网里的那个‘人形物体’，也被众人发现了。

    尖叫声先是吓愣了帮忙拉扯的几人，接着他们也看到了那泡到发胀的‘人形物体’。一瞬间所有人都松了手，只有陈曦还牢牢扯着陈晓。

    陈晓只有大半的身体被拖上堤岸，没了那些人的拉扯，水里还有个沉重的‘人形物拉扯着’，外加堤岸浸水的部分异常湿滑，他立刻再度往渠水里滑去。

    陈曦死死扯住弟弟，却依然无法阻止他滑向渠水。她嘶声急喊：“救我弟弟每人一百块。”

    许是陈曦的喊声带着种让人心酸的凄厉，许是金钱的诱惑让人战胜了恐惧。终于有两个男人冲过来扯住了陈曦，奋力将她往堤岸上拖，接着又跑过来三四个男人，终于将陈曦姐弟外加那个‘人形物’彻底拖到了岸上。

    女人们早都吓的退出很远，只有救他们上来的几个男人还围在旁边，却也与姐弟俩外加那‘人形物’拉开一段距离。

    不是他们胆子小，是任谁看着心里都要发毛。

    反应快的已经撒腿跑去通知村长和陈曦的父母，有个男人见陈晓胸口已无起伏，壮着胆子去试陈晓的鼻息。结果触手没丝毫气息感应，当即就惨白了一张脸。

    陈曦完全没理会别人的反应，她忍着满手的伤痛，快速查看陈晓口鼻是否有泥沙异物，接着奋力顶住陈晓腹部，让他头朝下拍打背部，虽然有少量的水流出，陈晓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得到消息的人逐渐围拢过来，人多了，大家伙的胆子也大了，七嘴八舌的嘀咕着。

    有个女人在不远处抖着声音道：“陈晓那孩子该不会是被网子里的家伙抓了替死鬼吧。”

    陈曦想大吼让他们闭嘴，可她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必须尽快给陈晓做人工呼吸，同时做胸外心脏按压。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的就是陈曦赤红着眼睛不停的往陈晓嘴里吹气，同时努力按压陈晓的胸口。她手上的鲜血染红了陈晓的侧脸，还有陈晓没有起伏的胸口。

    一位跟陈曦家关系不错的中年女人抱着陈晨，柔声安抚着。陈晨可怜兮兮的哆嗦着小身子，哭的抽抽噎噎。

    女人怕小孩子看到那被拖上来已经泡的有些肿胀的‘人形物’，用手遮着陈晨的眼睛，不敢让他靠的太近。

    刚刚的落水吓坏了陈晨，这会小家伙正不停的叫着‘哥哥姐姐’。那女人只能反复念叨：“你哥你姐都没事，都没事儿，陈晨不怕不怕啊……”

    可她分明看到陈晓的胸口到现在，都没有丝毫起伏，心里也跟着焦急难过。

    陈曦像是听不到周围的那些议论，只坚定不移的重复着吹气、按压的动作。终于陈晓身体一颤，呛出一口水来，接着便又是一阵咳嗽、大口大口的喘息。

    陈曦抖着手帮他侧身，让陈晓方便呕出积水。直到陈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胸口起伏，陈曦那股悬着的劲头才一股脑的松了，整个人颤抖不已。

    陈晓呆愣愣的看着陈曦，然后一把搂住他姐嚎啕大哭。

    陈曦抖着血淋漓的手抱住弟弟：“别怕别怕，姐在，姐在呢……”

    她怕陈晓看的身旁那具泡到肿胀的‘人形物体’，抖着声音对旁边的人群道：“哪、哪位叔叔、伯伯帮个忙，把这网给断开。”

    陈晓紧紧搂着陈曦，陈曦单手固定着小少年的脑袋，不让他有机会回头。

    就算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被个那种‘物体’拖着也会吓到，何况陈晓才十二岁。

    陈曦并不知道，搂着她大哭的陈晓并不是出于恐惧，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感动。

    呛水之后陈晓的意识就有些不清楚了，却诡异的仿佛从另一个角度俯视着水中载浮载沉的自己。

    他看到陈曦疯狂的奔跑毫不犹豫的跃入水渠，扯住陈晨还想来拉他。陈晓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从四月份的那次落水之后，陈晓就觉得他姐像是换了一个人。虽然用父母的话是‘长大了、懂事了’，可陈晓就是觉得这个壳子里是真的换了个姐姐。

    从前那个姐姐面上看着怯怯懦懦的，可骨子里是个自私的人，从小到大在吃穿上都爱使些心眼儿，弟弟年纪小，傻里吧唧看不出来；大哥又向来谦让……而陈晓，也早就习惯了。

    陈晨老捡着家里人最破旧的衣服穿被嘲笑的事情，他不相信偶尔跟他们放学一起走的姐姐会不知道，可她从来没在父母跟前提过半句，更舍不得拿她早穿不下的那件衣服出来给弟弟用。

    后来……姐姐落水醒来，变的不再吝啬，不止会做好吃的东西给他们，还关心他们的学习，怕他们吃不好穿不好……如今更是拼了命的要救他。

    陈晓看到他姐为了固定住身体，把陈晨送上去，抠住石缝的指甲都劈断了。可她即使一手鲜血，也没有放弃自己。他看着姐姐为了将他托起来，舌头都咬破了。

    在她被人拉上堤岸的时候，还死死抓着自己不松手。哪怕看到他身后拖着的恐怖‘人形物体’，哪怕要被他再次拖入水中，她伤痕累累的手也没有丝毫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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