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助理还要跟投资部确定《红白喜事》的合同，见宋昀然半天没发话，以为总裁大人还有其他想法，就先行告退了。
宋昀然靠在转椅里转了几圈，平复完心情后觉得这样不行，放任这帮无法无天的员工继续下去，他岂不是白白重生一回。
正在他思考该如何在公司立威之时，外面忽然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宋昀然：“进来。”
厚重的总裁办公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同时公司门大爷的声音也飘了进来：“你不能进去，唐助理说过了，小宋总平时很忙，见他是要预约的！”
宋昀然：“？？？”
是吗，他都不知道平时自己在忙什么。
“他忙个鬼！”一个陌生的声音帮忙喊出了宋昀然的心里话，怒怼门卫大爷道，“忙着算计我的违约金是吧！”
宋昀然恍然大悟，知道来的是谁了。
他起身走到门前，看见身材瘦小的门卫大爷努力拽住一个高大青年的手肘，可惜双方力量过于悬殊，门卫大爷被人往前拖着露出了痛苦面具。
而在他们身后，闻讯赶来的唐助理和其他人正大呼小叫着准备救驾。
场面过于混乱，让宋昀然不忍直视。
“这是在干什么。”
他屈指叩了叩门，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之后，才转头看向怒气冲冲的青年，“你就是方舟？找我是吗，进来吧，不要在外面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唐助理快步上前：“小宋总，这事交给我处理就行。”
“不用，反正我这会儿没事，就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说完，宋昀然把方舟领进办公室，在众人或担忧或八卦的目光中关上了门，然后转身打量起他们公司最红的艺人。
方舟的容貌长得还算标致，确实担得起星河这种小公司的一哥称号。可他的标致之中又带着一点粗犷的朴实气质，难怪在原作里只能当一个背景板式的角色。
就是不知为何，方舟的状态显得有些许僵硬，好像那些愤怒都是浮于表面的伪装。
宋昀然没有多想，主动开口：“坐下来说吧。想喝点什么吗，我让人送进来。”
方舟坐到沙发上，想起来又瞪他一眼：“少在这里装好人。”
“……”
我只是礼节性招待一下你，怎么就上升到装好人的地步了？
宋昀然怀疑方舟已经被违约金蒙蔽了双眼，失去了最基础的常识和分辨能力。
算了，有几个艺人听到违约金的时候能保持平和呢，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还是需要先问一句：“法务部要求你赔多少？”
到底是多大的天文数字，才会让你失了智决定勇闯老板的办公室。
“赔多少你自己心里没数？”方舟梗着脖子怒视宋昀然，“公司违反合约在先，我合理提出解约，凭什么反倒要我赔三百万。”
宋昀然眨了眨眼，心里更加迷茫。
方舟特地跑来公司找他谈话，宋昀然还以为法务部开出了什么天价违约金，结果一听才只要三百万，差点没忍住回出一句“就这？”。
以宋昀然的经验来说，像方舟这种坚决要求解约的情况，不外乎就是已经找到了下家。既然这样，让下家帮忙付清三百万就行，何必偏要跟他当面谈呢？
宋昀然靠在办公桌边，说：“违反合约这种废话就不必说了，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好歹也是曾经的当红艺人，对于娱乐圈的种种纠纷早已耳熟能详。以星河娱乐的实力来看，能把方舟捧到有下家愿意接手，肯定是把所有适合他的好资源全堆在他一人身上了。
所谓的违反合约，不过都是为了解约而找的说辞罢了。
方舟黑着脸控诉：“我想通过努力提升自己，公司却不愿意帮我争取一个《恋爱方程式》的试镜机会，这不是违反合约是什么？”
宋昀然疑惑地挑了下眉。
他明明记得，唐助理说的是公司曾经以让方舟参演《恋爱方程式》为条件让他留下来，怎么到了方舟嘴里就变成仅仅只是一个试镜的机会了。
不过几个人之间传话来传话去，哪里有小细节弄错了也很有可能。
宋昀然没有往深处想，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别看《恋爱方程式》后来因为意外导致无法上映，人家在筹拍阶段可是引得投资方和演员方竞相追逐的绝世好饼，无论是妄想以两亿价格成为最大出品方的星河，还是想借此机会进入剧组的方舟，说到底都是在做白日梦。
就算这一世方舟侥幸得以进组，一想到《恋爱方程式》最后的惨烈结局，宋昀然都想把“快跑”二字贴到他脑门上。
他跟方舟无冤无仇，实在不忍心看他误入歧途，只能直白地说：“公司不让你试镜，当然有公司的考量。其实以你各方面的条件来看，你也不适合《恋爱方程式》。”
“你凭什么这么说？”方舟反驳道，“你了解过演员这个职业吗，就这么打击我的自信心？”
宋昀然原本想适当劝几句，对方如果偏要一意孤行就不管了。
可方舟这句话像是提醒了他什么。
“你等会儿。”
宋昀然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在搜索引擎界面查找方舟的资料，看着看着，他忽然茅塞顿开，明白方舟为什么捧不红了。
星河以前给方舟安排的资源，全是时髦又浪漫的都市言情剧，包括方舟一心想进的《恋爱方程式》也是同样的风格。
可方舟这人的长相，说好听点是显得老实正直，说难听点就是比较土气，而他的演技应该也属于普普通通的一类，没办法达到靠演技整容的地步。
所以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方舟这人跟整部剧的基调格格不入。
宋昀然关掉浏览器，语气真诚：“我说句实话，你就应该去演乡土剧。”
“你……！”
方舟仿佛遭受了莫大的侮辱，气得两眼发红，“你这是职场暴力！”
宋昀然麻木了，他怀疑自己跟方舟两人之间，必有一个出了问题。
他怎么就职场暴力了，角色没有贵贱之分，对一个演员最负责的表现，就是让他尽快找准自己适合的角色定位好吗？
宋昀然不耐烦了，见方舟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干脆说：“行吧。既然你不想留在星河又不愿意付违约金，大家到时候就法庭见。”
方舟幽幽看了他一眼：“那就走着瞧。”
·
宋昀然以为这次莫名其妙的谈话就这么翻篇了。
谁知几天之后，麻烦找上门来了。
某天下午，唐助理点开微博汇报道：“方舟在微博发了一段录音。”
宋昀然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听见音频里的声音像隔着什么遮挡，音质稍微有点差，但也能听清就是前几天他和方舟两人之间的对话。
“原来方舟那天是在录音啊，”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就说怎么感觉怪怪的。”
唐助理见他不为所动，忧心忡忡地问：“小宋总，您为什么要说最后那句话？”
“那句话有问题吗？”宋昀然不解。
唐助理深吸一口气：“方舟出道以来走的都是偶像派演员路线，他的黑粉最爱在网上骂他老天赏土吃，您把这话一说出来，岂不是显得……”
宋昀然“啊”了一声，明白了。
他不小心把黑粉的话术舞到正主面前了！
宋昀然点开微博热搜，果然看见星河娱乐四个大字，史无前例地冲上了热搜前排。
不明真相的网友群情激奋，把他和星河娱乐骂得了个狗血淋头。
如果说刚才宋昀然还想找方舟把误会解释清楚，到了现在他已经完全没那个心思了。
方舟的微博发出来也就半小时时间，以他和星河的名气来说，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引起如此大的关注，绝对是幕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对方从一开始就打开了录音，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样子。
就算他不提出那个转型的建议，方舟也会诱导他说出对星河不利的言论，那句故意把“以投资为条件塞人进剧组”和“争取试镜机会”混淆的话，就是明显的例子。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方舟下家公司想利用职场暴力这个敏感话题，拿星河祭天给方舟炒一波热度。
唐助理见宋昀然沉默不语，不由得愣了一下，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会不会说得太重了。
罢了，小宋总年轻气盛，不小心失言损害了公司形象，自己心里肯定也很难受。
唐助理清清嗓子：“您也别太自责，我这去通知公关部准备澄清声明。”
谁知宋昀然却抬起头：“澄清声明不急。”
唐助理不解：“您还不打算澄清？”
求求了，不要再让公司本不富裕的名声雪上加霜了。
“这可是别人花钱给我们买的热搜，”宋昀然说，“怎么可以用一个澄清声明就浪费了难得的热度。”
唐助理：“什么意思？”
宋昀然脸上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是借机招新人啊。”
·
燕市郊外的片场，《红白喜事》剧组全体成员，集体陷入了懵逼的状态。
他们前几天刚和星河娱乐签好投资合同，原本正是绝处逢生干劲十足的时候，谁知转眼就猝不及防吃到了投资方的大瓜。
趁着拍摄间隙的休息时间，大家围在一起讨论：
“看不出来小宋总居然是这种人，他这算不算人身攻击啊？”
“我倒觉得他没说错，我看了那个方舟的照片，演乡土剧搞不好真的会很受观众欢迎。”
“那照你的意思，还是方舟不识好人心咯？得了吧，小宋总肯定是误打误撞而已。”
“我记得那天秦恪让我找条毯子给小宋总盖着，他醒了之后还乖乖把毯子叠好放好，一看就是特别有教养的人，他不会故意嘲讽别人的。”
“哼，你是被美色迷惑了吧。”
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传进秦恪的耳中，让他微微皱了下眉。
他这两天要拍的戏份太多，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睡过觉，实在不想继续待在如此吵闹的环境里。
见导演那边还在试光，秦恪跟旁边的人打过招呼，独自走出摄影棚透气。
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后，他想起刚才讨论的内容，便也拿出手机看了看。
结果好巧不巧，正好刷到星河娱乐官微更新了一条微博。
【星河娱乐：各位走过路过的朋友看看这里，择日不如撞日，星河娱乐正式开启新人演员招聘通道！】
配图是一张简陋得仿佛临时赶制出来的招聘海报。
秦恪点开海报一看，居然还真是张正儿八经的招聘信息。
他挑了下眉，凭借直觉认为……
这招聘启事背后的始作俑者，除了宋昀然不可能会有别人。
“秦恪，准备开拍了。”身后有人出来找他。
“好。”
秦恪应了一声，关掉手机之前动作忽然一顿。
几秒过后，他垂眸动动手指，将那则海报保存到了手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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