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陈秀英已经彻底被吓哭了，张计划后背上出的冷汗也浸湿了衣裳，他吓的要死也后怕的要死！
万幸了万幸了，英子的身体一贯强健这才没出人命，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人没了！张计划简直不敢想象！
而计划娘虽然也被吓呆了，可她到底古板死心眼，还不满的嘟喃了一句：“这，有这么严重么？你们医生说话最喜欢夸大了，一点点小病小痛都喜欢说的跟要人命一样吓唬病人。”
“这位病人家属，咋滴，我听你这话你这是对我这个医生不信任啊？没关系，你要是对我的医术有所怀疑，我可以给你们开条子转诊到清城医院去，你们上哪儿看看，看看我说的话和清城医院医生说的话有什么不一样！”
一听要被安排转诊去清城医院，计划娘就想起来陈秀英去清城医院刮产可是足足花了十五块钱啊！十五块钱全是跟人借来了，说好了今年年底还，可就她们家这个收入，年底能不能还上还两说呢！
计划娘到现在都还肉疼的不得了，又怎么肯再上那收费贵的跟张嘴咬人似的清城医院。她连忙说：“不，不，医生，我们不转诊，您，您别跟我一个乡下老太婆一般见识，我就是嘴碎，顺嘴那么一说，没有别的意思的。”
廖翠萍听了这话这才收回了自己恶狠狠的眼神，但是她语重心长的看着张计划跟陈秀英，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刚才故意震慑他们时那么冷冰冰了，而是换了一贯温和的语气，拿病人当亲人一样在规劝。
“年轻人呐，听我一句劝，国家都提倡男女平等那么多年了，你们怎么还有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呢？这孩子只要是健健康康的，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
“你们有过一个闺女了想再要个儿这我可以理解，可这怀上了无凭无据的就说是闺女然后就打掉，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要知道即使你还没显怀娃儿在你肚子里可能小胳膊小腿都还没长出来，但那也是一条生命啊！一条崭新的新生命，是你们夫妻俩的骨肉，做父母的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孩子来了就是缘分，你们应该满心欢喜的迎接新生命，而不是去甄选性别，再说了，谁跟你讲你肚子里的是女娃娃呢？她是有什么证据吗？”
“据我从医几十年的经验，胎儿的性别只有可能在医疗设备的辅助下得到最准确的肯定，但是选择胎儿的性别是不被允许的，这一点你们应该很清楚的。”
“至于民间那些什么偏方啊，什么酸儿辣女啦，看肚子尖肚子圆啦，都是不可信的！现在是新社会，咱要相信科学，不能再受老封建老迷信的荼毒，要学会珍惜生命，尊重生命。”
陈秀英早就在廖医生说“小胳膊小腿”的时候就难过的撑不住了，趴在张计划怀里哭的不成样子。
张计划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当场也红了眼眶，郑重其事的跟廖医生说：“医生，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得了张计划的保证，廖翠英便又去看计划娘，而计划娘呢她就是个老鼠扛枪只会窝里横的主儿，别看她在家里跟她当家她做主似的，这一到了外面立马就怂了，被廖翠英这么一蹬，顿时汗流浃背。
廖翠英对她说：“这位患者家属啊，有件事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大医院虽然有可以鉴别胎儿性别的医疗仪器，而且那准确率绝对是百分之百靠谱的，但是医生是不允许对孕妇及其家属透露胎儿的性别的，一旦透露了，那可是犯法的。”
“医院的这一套章程足以说明甄选胎儿的性别，选择性的生孩子那可是违法乱纪的行为。”
“我和你说这个，是希望你以后做事情的时候能多考虑一下后果，你不要以为孕妇自己同意就没事了，真要是闹出人命了，那你可就成了杀人凶手了！还有可能是一尸两命！这罪过你承担得起码？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廖翠萍就不再理会一脸咸菜色的计划娘了，而是开始跟患者说具体的病情还有接下来的调养方面的事儿。
确实如同陈秀娟所料，她大姐这一次的问题不大，这是头一次打胎，也得亏了张计划有及时送医救治，身体损伤肯定是损伤了，气血亏损，还有些许的炎症。
还因为计划娘那一擀面杖打下去伤着陈秀英在最后关头本能的扭过身子一躲，打到腰了，筋骨都有些损伤。
一句话，就是要回家好好的将养着，吃些消炎药，贴几幅治腰伤的膏药就行了。
不过廖医生也特意叮嘱了，绝对绝对不能再这么野蛮的打胎了，不然就会一尸两命！然后还要连累得家里人去坐牢，因为医院已经有记录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张计划看陈秀娟的眼神有些复杂，计划娘就更加不用说了，被廖医生那一顿教育，直弄的她一肚子火！现在在她看来，搞不好这个医生就是和陈秀娟串通一气的！
计划娘不满归不满，但是她也识相的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刚刚那一问，这次看病挂号拿药的钱，全都是陈秀娟先垫的。
张计划想把钱还给陈秀娟，但是出门的时候他爹给他拿钱的时候被他娘抢了去了，刚刚趁着陈秀娟扶了她姐坐在医院都走廊里说话，张计划找她娘讨了好几回都没要着钱，他娘死活的不给。
说这一趟医院的钱就该陈秀娟花！谁叫她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撺掇她大姐来上医院的！闹到最后不也说没啥大事叫回家好好养着么？作妖！折腾！糟蹋钱！浪费时间！
他娘这话就说的没有半分道理了，张计划很清楚陈秀娟哄了英子来瞧病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想让他们认识到打胎的危害。
说实话，乡下人都没有什么医学常识的，尤其是对女人怀孕生孩子这事儿，一般都是家里的老妇人怎么说年轻人就怎么听的。
是他过去太相信他娘的话了，他娘总说女人生孩子就跟老母鸡下蛋似的，容易的很！不要个小闺女以后再生个儿也跟喝水一样简单！
张计划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打胎对陈秀英的身体影响这么严重！知道了之后他心里更加感动了，英子为了给他生儿子可真的是舍出去性命去了！这个媳妇儿真的没娶错！以后不管她生没生儿子，都一定要对她好！
陈秀娟是不知道张计划下的决心，刚才计划娘出了医生办公室就还是给她甩脸子，她也只当做没看见，完全的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大姐会怎么看？
“大姐，你怪我吗？”
陈秀英的手一直在发虚汗，陈秀娟正拿着手帕一点点的给她擦干呢！
“怪你干啥？”
“怪我哄你来医院啊！你婆婆没说错，我就是故意想让你来医院听一听医生的话的。”有些话不应该藏在心里，一世人两姐妹，有什么不好说的？陈秀娟干脆对着她大姐坦白从宽。
陈秀英看着自己几年不见的二妹有些恍惚，还记得从前在家的时候二丫就有些冷漠有些自私，比如有时候她或者小丽挨了打，二丫是绝对不会出来护的。她会吓的躲起来，有多远躲多远。
但是二丫和小丽挨打，陈秀英总是第一时间冲出来护着自己的两个妹妹。可是今天，陈秀英头一次感受到二丫想要保护她的那颗心。
“说啥子傻话呢？大姐知道你是好心，你心疼姐，姐心里都知道，大姐很高兴，我们家二丫现在懂事了，不像以前了，大姐不怪你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大姐还真的不知道这事儿它这么严重的！”
陈秀英现在想起来就后怕，其实她对生儿子的执着主要也是来源于她的母亲张丽华的悲剧。
她打小就看张丽华因为没给陈家生儿子而被陈奶奶和她爹各种折磨，这在陈秀英心里留下了很深很深的阴翳，让她觉得一个女人如果生不出来儿子，那是注定要过的很悲惨的。
陈秀英不想重蹈她娘的覆辙，所以当计划娘指着她的肚子信誓旦旦的说她这一胎又是女孩儿的时候，陈秀英就彻底的六神无主了，她不是不惜命不知道害怕，她可是亲眼看见过她娘流产时的惨状的！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是计划娘对她说，张丽华是因为月份大了才会那么恐怖的，她这个月份还小，不要了就不要了，没啥感觉的，她还年轻，这个小闺女不要了以后肯定能生儿子！
陈秀英鬼使神差的就同意了，她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就连婚姻大事都是陈奶奶全权做主的，她结婚前连张计划的面儿都没见过，张计划好歹还看过她的照片才点头的，她可是真正的盲婚哑嫁。
但是即使是盲婚哑嫁，陈秀英也觉得她如今的生活比以前还太多了，至少，张家不是永远吵的家无宁日吧？至少张计划从不动手打她吧？
她嫁到了张家，虽说家里家外要干不少活儿，老婆婆脾气又古怪，时常的拿她没有陪嫁嫁妆是买来的媳妇儿这事来数落她，可从来没动过手啊！
只有打小被打到大的人才知道不挨打的日子是有多幸福。
陈秀英万分珍惜这份幸福，所以即使她心里是不想打胎的，但是她不敢赌，计划娘信誓旦旦的说她怀了女娃，她知道这毫无根据不一定是真的，但是陈秀英真的不敢赌。
一半一半的几率，万一真的被她老婆婆说中了就是女娃呢？张家的条件并不好，她如果又生了个女娃肯定还要接着生的，那无疑是给这个本就不宽裕的家庭又造成了更大的负担。
所以，陈秀英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现在看来，她的选择是错的！旁的不说，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了，那珍珍怎么办？
张计划肯定不会为她守着，以后一定会再找的，到时候她的珍珍可就要去管别的女人叫妈了！天底下的后妈又有几个好的？何况计划娘这个当奶奶的的都不多待见珍珍这个小孙女！
还有啊，她的日子才好容易活出点味来了，陈秀英还想着好好的操持一个家，把自己过的越来越红火呢！她怎么舍得不要命？
想到这里，陈秀英心里对二妹的感激就更深了，她拉着陈秀娟的手说：“二丫，你放心，大姐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的，绝对不会再乱来了！”
“大姐想通了，生男生女那都是命中注定的，我要是没儿子命，那就算是再打十次胎照样还是生不出来的儿子的，往后这事儿大姐不纠结了，随缘吧！我已经有珍珍了，我要好好的养活珍珍，让她将来做个有出息的孩子！”
陈秀英兴致勃勃的说着，张计划跟他娘正好走了过来，计划娘听见后冷哼一声，黑着脸就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