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大姐,您是赵硕大哥的爱人吗?”
陈秀娟寻了个空,主动上前搭话,赵硕人很好,陈秀娟想着要是他家孩子病还没好,或者她可以帮得上忙。
苗翠翠本来没打算和陈秀娟多说话的,早上出来赵硕又和她妈顶杠了,又是为了她大哥的事儿,苗翠翠正心烦着呢,可是人家既然主动上前来打招呼了,她也就不得不应着了。
“哎,我是,您是邵舰长的爱人吧?您好您好!很高兴认识你!”
话是这么说,可苗翠翠脸上却看不出来半点高兴的样子,她一直忧心忡忡。
陈秀娟察言观色,忍不住问了一句:“苗大姐太客气了,我刚到这里还没收拾妥当,一直也没能上你们家去拜访一下,回来那天听说你们家孩子发烧了,现在怎么样了?好了吗?”
“唉,就那样,反反复复的发热,一时好一时坏的,唉……”
果然是因为孩子的问题,苗翠翠一说到这个就更难受了。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孩子生病,当妈的怎么能不揪心呢?
“反复发热吗?看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
大院里就有医务室,是首都军区医院最好的医生轮流在这里值班,和全国绝大多数乡下地方相比,这里的医疗条件简直是不要太好了!
这个时候病毒**叉感染啥子的又不存在,所以孩子感冒发烧,不可能这么多天还不见好啊!
被陈秀娟这么一问,苗翠翠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过她看得出来陈秀娟也是一片好意,真的关心孩子。于是便硬着脖子回答道。
“看了看了,几乎天天到医务室报到,可是不管用啊!打针吃药的时候好好的,药一吃完就又发热了。今天一天是好了,可就担心夜里不知道会不会又发热。”
“这个样子啊?苗大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下次孩子再发热,我可以去帮你看看,我懂一些粗浅的中医,应付小孩子感冒发热什么的应该还是可以的。”
陈秀娟说的很谦虚,听说赵硕家的孩子才两岁多,是苗翠翠的妈在这儿给她领着。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苗翠翠来了食堂上班以后啊,这个孩子就经常性的生病,一天到晚的跑医务室。
苗翠翠是个最没有主见的人,听见陈秀娟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
再又想起这几天大院里到处流传的小道消息,说这个邵舰长新娶的小媳妇是个能人,人家以前可是在人民医院上班的!
说不定还真的是能指望得上她呢!于是苗翠翠难得的十分热情的又和陈秀娟说了好大一会话,陈秀娟倒也没什么。
只不过那几天邵明磊回来和她说过,说赵硕因为孩子生病,已经接连好几天请假照顾孩子去了。
邵明磊话里话外都透着赵硕苦恼的不得了,再加上听说那孩子也只有两岁多,见天的打针啊!陈秀娟听了也心疼,所以这才主动像苗翠翠推荐了自己。
跟食堂的几位大姐聊了许久,陈秀娟心里也就大概对整个大院的人际关系有了初步的了解了。
毕竟民以食为天,食堂是人人都要来的地方,人一多嘴一杂,各式各样的消息都会有。
一直聊到了最后,她要走的时候,食堂的几位大姐还硬是塞给她好几条没有人要了的小鲫鱼。
陈秀娟推辞不过,几个食堂大姐又一个劲的说这几条鱼刚刚才死,又没人要,丢掉了太可惜。
鲫鱼刺多,食堂是烧大锅菜的,这几条三指宽的还不够给当兵的塞牙缝的呢!如果陈秀娟不要那再放放可就坏掉了,那多浪费粮食啊!
陈秀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接了下来,不过她也塞了粮票给食堂大姐,权当是她买的了。
刘琴一开始还想说不用的,食堂经常有这样的事儿,这不是人之常情么!要不然她和食堂的这几位大姐处的跟亲姐妹一样的是干啥?不就是想偶尔能占点小便宜么!
但是她看陈秀娟那样子,却想到了另外一层。
大概她是不想落任何话柄在别人眼里吧!哪怕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儿,她也不想给她男人带来一丝一毫不好听的名声,所以才这么硬气。
看着陈秀娟十分坚持的将粮票塞给了食堂大姐,刘琴反省了一下自己。
说实话,她自己个也一直觉得马征哪哪哪都好,就是太没野心太不上进了!
可是她自己呢,喜欢巴结级别高的,也爱和人扎堆嘴碎碎的说东家长道西家短,还爱占小便宜。
如果马征上进马征想往上爬了,有她这么个媳妇可不是在拖后腿么!刘琴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发虚。
就在这时候,食堂里忽然走进来一个穿着鹅绒黑旗袍搭配千鸟格呢子大衣的中年妇女。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盘起来,没带任何发饰,倒是鼻梁上架了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长长的金色绳儿挂在耳朵上,衬托着她憔悴苍白却又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的面容。
脚下穿着一双老式的绣花鞋,很深很暗的蓝色,鞋面上同色的牡丹花若隐若现,应该是采取了散套针的绣法,牡丹花绣的尽态尽妍,活色生香。
却因为用了和鞋面同色的丝线这才不怎么显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低调奢华,光芒内敛。这是陈秀娟当时脑海里对那个陌生妇女的第一印象。
那名衣着考究的中年妇女走进来之后,食堂的大姐们忽然一窝蜂的涌向她了,亲亲热热的嘘寒问暖,招呼她去取单独为她准备好的菜肉。
陈秀娟好奇的看着她,大概是那位夫人的气质太独特了吧!
是的,夫人,气质。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词儿来形容这么一个人了。
见陈秀娟一直盯着人家看,刘琴便又充当起了情报小能手,一边拉着陈秀娟往外走,一边给她解释。
“别看了,夏夫人可不喜欢人家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夏夫人?”还真的是位夫人啊?这年头痛打资本主义落水狗,任何“小姐”啊,“夫人”啊,“老爷”之类的称呼可都是带着贬义性质的!
可是刘琴的语气明明带着敬畏!陈秀娟越发的好奇了。
“是是是,夏夫人!她可是咱们院最传奇的人物了!”
“为啥?她的丈夫很了不起吗?”
“夏夫人独身,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啊?那她……”
陈秀娟想问的是那她是怎么住到军区大院里来的?因为看那位夫人满脸苍白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个当兵的啊!能够住在这里的,除了当兵的就是军属了。
“你知道咱们大院几十年前还没盖起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吗?”
陈秀娟摇摇头,看着一脸神秘兮兮故意吊人胃口的刘琴,很想说:你这不是废话么!几十年前我都还没出生,上哪儿知道去?你问我几十年后什么样还差不多!
“嘿嘿,不知道了吧!关于这位夏夫人啊!那是谁提起她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的!”
刘琴满脸的兴奋,说起话来还不自觉的带了骄傲自豪的神情,就好像那位夏夫人干了什么给女性长脸的大事一样。
不过人家确实干了。
刘琴说:“你看看咱们这大院,占地面积不小吧!可这搁在解放前,那就是人家夏家的祖宅啊!”
“夏家是书香世家,老辈里可是出过状元郎的,还有清朝末年第一批走出国门的留学生,那可就有他们夏家子孙在里头的!”
“战争年代的时候,夏家人又都弃笔从戎奔赴战场了,别看人家是人家出来,可一个个都是铮铮铁骨的好汉呐!冲锋陷阵壮烈牺牲,没有一个退缩的!”
“据说夏家当年还曾经因为支持咱们党而遭受过迫害,没有在战争中牺牲的家人又都被敌人秘密处决了,当年夏夫人还是小女孩儿,藏在了乡下,这才躲过了迫害。”
刘琴说的一脸扼腕,抑扬顿挫,仿佛亲眼见证过夏家当年的不凡气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