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的军队说来说来，得到山下弟兄通报的唐海秋并未有惊讶。

    这一天，总算来了。

    她早早就将老人孩子送到山下去分散开去，一个人留在山头主持大局。

    身边得力之人只剩了个丁黑子。

    “领头的人可认得？”海秋问。

    跑到山下巡查回来的丁黑子站着不说话。

    “都什么时候还装哑吧，有话快说！”海秋骂道。

    “是，是，阎长官身边的，邰参谋长！”丁黑子道。

    “好一个狗腿子！”海秋骂完，向丁黑子命令道：“按计划迎敌！”

    丁黑子刚要走，又被海秋叫住：“记住，那个姓邰的，可伤不可死，我要捉个活的，替阎老二好好审他一审，为何背叛自己的上级！”

    过一会儿，只听一声声石头落地，砸的人鬼哭狼嚎声，外加一声接一声的枪响。

    对这一仗，唐海秋没有十足的把握，听着外面连天炮火，唐海秋在这一刻恍然，阎居豪当时一再把她交托于人时的心情。

    该有多痛苦，多无奈！

    她了解他了，她也错怪了他，她曾经几乎认为，她对他来讲，是可有可无的。

    现在她明白，那时的她对他来说，就已是心中最重。

    阎老二，我明白了！

    海秋望着窗外被炮火笼罩的月色轻轻启齿。

    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可能做不到答应你的事了——我这个女的，主内的能力当真太差，要把一山男人的性命搭进去了，如果你再见我，不要怪我视人命如草芥罢，我真的是为了救人才害了人的！

    唐海秋低头抚了抚自己肚子，笑了笑，摸起桌上的枪，转身出门。

    这场仗从傍晚打到天黑，从天黑打到深夜。

    可能是政府轻敌，并没有派主力也没有派太多的人来围剿，而黑风山的战斗力又是相当强的。

    势均力敌也等于两败俱伤，听着身边人不断的报告死者的数字，唐海秋做了一个决定。

    下山。

    “姑娘！”丁黑子恨地砸地，“我们的暖篷，我们建的这些房子，辛苦全都白费了？”

    “只要有人在，就有希望。撤！”海秋望着对方的阵地说道。

    “姑娘——”

    “撤！”

    “是。”丁黑子瞪大眼睛望了一眼前方，本是恨恨一瞭，却不经意间有意外发现。“姑娘快看，那是什么？”

    唐海秋也发现异常。

    “那不是凤凰山的旗子吗？”海秋拿了望远镜向前看，火炬把凤凰山的大旗照的清清楚楚。

    “屠大当家的来帮我们了！”丁黑子道。

    “算他小子有良心，不然有他好看！”海秋撇嘴笑道：“去告诉大伙儿，凤凰山的兄弟来支援了，让大伙儿挺住喽！”

    “是！”

    丁黑子刚走，又有人跑来海秋身边汇报。

    “咋啦小李？”海秋远远地问。

    “姑娘，山上的老人女人孩子——”

    “他们咋啦？”海秋一惊神，道：“他们让人给掳了？”

    “不是，没有！”小李急道：“他们抄小道都跑回山上来了！”

    “啊？”海秋一拍大腿，“这不是送死吗？快叫他们回去！”

    “不行啊！”小李道：“不止一遍的拦他们，拦不住，非要来！”

    “真是，他们来干嘛，添乱嘛不是——”海秋正说着话，一个斜瞥，只见那群老老少少每人手里拎着家伙浩浩荡荡过来了。

    “秋子，我们来了！”为首的是阎武氏和阎希泰。

    “你们想干嘛？”海秋哭笑不得的望着他们道：“策策你拎着个铁锹是要挖土种地？还有二柱你的弹弓打鸟从来就没打准过！我说老爷子你跟着裹什么乱？你的烟袋锅子就能敲打我两下，还能当枪使？阎居林你是来送死的吗？我把你留在老人身边就是想让你给阎家留个后，万一——得了，是不是你带他们来的？”

    “姑娘，我们自愿的。”人群中一片呐喊声：“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作战，生我们大家一起生，死我们大家一起死！”

    唐海秋失笑：“口号喊的还挺齐！”

    “姑娘，你让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人群中一个握着擀面杖的老太太跳着脚喊。

    海秋道：“这话是你们说的哈——现在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自己个保护好喽，流弹不长眼，千别中了弹，你们一个都不许给我受伤挂彩，听没！”

    “阎居林，我把他们交给你，要是有一个伤了毫毛，我唯你是问！”

    说罢，转身又参加战斗去了。

    “不行啊！”丁黑子看出瞄头：“这仗越打我们越吃亏，他们的炮太强了，我们的武器根本扛不住！要是再有队伍从西南角支援一下就好了！可惜——”

    “谁说不是呢！”海秋道：“看来这个黄色政府一家独大，可不是白给的，一点没轻敌啊！看着人不多，可是人家武器硬！”

    “怎么办呢，这么打下去怕是——”

    “先打打再说——”海秋道：“男女老少都上山了，眼下小路也被对方封死，下山不易，如果实在不行，咱们趁机杀出一条血路，把女人孩子护送下山！”

    唐海秋看到阎居豪的队伍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当有人真真出现在西南角向敌人开火的时候，震耳欲聋的炮响使她明白，这不是梦。

    他真的来了！

    援军的出现大大鼓舞士气，局面很快扭转，战斗中的我方越打越兴奋。

    丁黑子上来报告道：“姑娘，邰参谋快撑不住了！”

    “还硬挺呢？没有要撤的迹象？”海秋问。

    “当然有，我看不出半个时辰，就得撤！”丁黑子道：“姑娘，我一定给你捉个活的玩玩！”

    “不必了！”海秋道：“捉他容易，怕是物极必反，以后政府要是派个厉害的来，我们更难应付！”

    “姑娘说的有理。”

    唐海秋也就是那么一说，捉来邰振雄能怎么样？当初说是要捉活的，也是想保他一命，现在说不捉他也是要保他一命，不能让他在敌方暴露了才是目的——否则，阎居豪的计划就功亏一篑。

    阎居豪带先行上了山来，唐海秋往下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神情有点怔。

    “嗖！”

    一记流弹落下，不偏不倚的，正由海秋后方下落。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子弹飞来，近她身旁的丁黑子上前一扑，两臂一揽，将她护在怀中，这颗子弹就种在丁黑子身上了。

    “黑子黑子！”海秋叫着，丁黑子先是笑着，而后昏厥过去。

    好在黑子性命无碍，唐海秋这才松了口气，与阎居豪一同走出门来。

    两人默默无声，他一把将她拥在怀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说。

    “我就知道，我不会是一个人！”她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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