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云祈自从那日与霍惊颜在相国府不欢而散之后，在昭文殿冷静了几日，倒是也想清楚了许多问题。
他与颜颜之间，最缺乏的是信任。
若说最初他不是轩辕云祈，她也不是霍惊颜时，那几次合作两人倒是能全心全意信任对方。
可自从换了身份，特别是他成为王宫四殿下之后，他现颜颜对他的态度才开始改变。
而且，在步多敏出现在身边后，他们之间的不信任尤其与日俱增。
经过琢磨，他大抵也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所以，这次，他决定先解决了身边的麻烦之后再去找她，与她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他相信他们之间的矛盾终是会化解。
即使步多敏这次不主动找上门，他估计也会找她，说清楚与她之间的关系。
步多敏没有想到，轩辕云祈会选择在昭文殿的正殿接待自己。
虽说这是对她的尊重，但她觉得自己与他的关系不应当这样生疏才对，现在弄得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
昭文殿的正殿有专程会客的小宫殿，屋内摆设雅俗共赏，倒也是个适合谈事的场所。
宫里是个消息传播极快的地方，她相信今晨在南宫门前与霍惊颜的那一幕，以轩辕云祈对霍惊颜的关注，应当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她轻拨着茶碗，琢磨着如何开口，轩辕云祈似乎等不及，倒是先话，他说：“商部庆典那日，多敏郡主的照顾本殿一直记在心上。这几日寒食节，倒是没有顾得上说一声谢。既然多敏郡主今日过来了昭文殿，本殿备下的薄礼稍后也会派人送于郡主。”
他声音不高不低，可听在步多敏的耳里，无端觉得刺耳。
步多敏先前在霍惊颜那里积累了一肚子的火气，此时听了轩辕云祈这要与她划清界限的话，她握着茶盏，平稳了许久的情绪，才凉薄一笑：“殿下，多敏对你的心思，我想你不会不明白。当日明明是你不让我走，如今事后算账，又算什么？”
“正因为看出你的心思，不想耽误于你，才会与你说清楚！”轩辕云祈捏了捏眉尖，“当日喝醉，误将你当作颜颜，害你误会，我此刻真诚向你道歉！”
“道歉？”步多敏闻言一怔，电时火花间，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在此刻也想通了。
她忽然看向一脸淡漠的轩辕云祈，语气多了几分质问，“四殿下，太庙祭祖那日，你让我坐昭文殿的马车去太庙，根本不是为了给我一份殊荣，你是在利用我！你利用我，去刺激霍惊颜！”
步多敏说完又后悔了，她茶盏握得太紧，以至于茶水溢出，烫了手背亦不自知。
她紧盯着轩辕云祈，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可又害怕得到的是自己最不想听的那个答案。
轩辕云祈没有否认，轻轻吐出一个字，“对！”
那双淡紫的眸里没有笑意，而是冷静地令步多敏心悸。
她手中一颤，茶杯落地，四分五裂，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心仿佛被看不见的碎片割伤，微微着疼，她抬起有几分模糊的眼望着眼前的男人，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算计我？”
“步多敏，从你算计我的那刻起，就应当知道，算计了我，是要付出代价！”轩辕云祈移开目光，纵然此刻的步多敏一副受伤的可怜模样，可是却换不来他的怜惜，他嗓音冷漠，语气凛然，“我的一生，最容忍不了的就是欺骗与背叛！”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陡然释放出一股威压之气，步多敏心中一颤，仍旧咬紧牙关，“我没有背叛你！”
“可你欺骗了我！”轩辕云祈只要想起自己如何与霍惊颜走到如今这一步，纵然是好脾气地他，也忍不住语气嘲讽，“需要我提醒你吗，多敏郡主。归依寺，卫国公府！”
步多敏陡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轩辕云祈！
原来，是那件事！
难怪他对自己的态度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是，那件事天衣无缝，她自信无人能找到破绽，轩辕云祈又怎会知晓？
阿芷背叛了她？可阿芷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不相信她会轻易背叛自己！
仿佛能看穿步多敏此刻的心思，轩辕云祈也不再与她打太极，直截了当道：“在归依寺，你最初挑拨卫国公，真正想要陷害的人是颜颜。虽不知最后为何改变了对象，但你算计我的心思从来都没有变！你自以为用蛊控制了关键人，我纵然怀疑也找不出破绽。”
说到这里，轩辕云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实，明明觉得事情不对劲，可也找不到理由来推翻整件事，直到——”直到北宫竺与霍钰偷听到她收买严小晚时，提到用蛊控制严小晚，但这没必要告诉她！
步多敏将整件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留下破绽，猜测轩辕云祈是不是在诈她，因此满脸怀疑地问了句：“我的破绽在哪里？”
轩辕云祈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巴林康！”
“什么？”步多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轩辕云祈倒是也解释了，“阿芷当日控制了卫国公府的所有人，唯独没有控制到巴林康。巴林康一直都知道当日见他父母的人是你的丫鬟阿芷，而不是所谓的小和尚！”
步多敏蓦然回忆起那日在归依寺西厢房，巴林康从房里出来找寻自己阿爹阿娘，离开时，疑惑地看了阿芷一眼！
可惜，她当时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才导致最终被轩辕云祈查出事情真相。
可她还是不甘心，她霍然站起身，厉声质问：“轩辕云祈，霍惊颜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你能容忍她无数次挑衅你的底线，为何就不能容忍我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事？”
“你是你，她是她，你与她，终究是不同的。”轩辕云祈想到那个倔强又嘴硬的女孩子，淡紫的眸里溢出了温暖的笑意，“步多敏，即使没有那件事，我喜欢的人也不是你！感情之事，有个先来后到，我的心里先住了她，就住不下别人了！”
步多敏抓住他的手臂，语气不在咄咄逼人，而是深受打击的软弱，她嗓音甚至带了哭腔，“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先喜欢上你的！”
轩辕云祈冷静地将她的手一点一点从自己手臂上扳开，移开步子，保持着与她的距离，然后毫不留情地说：“可我先看到的人是她，而不是你！”
纵然你先喜欢我，可我眼中最先看到的人是她。所以，她率先住在了我的心里。
擎天寨那日的致命邂逅，便是他们之间的缘起。
步多敏不死心，语气森然，“若是她喜欢的人不是你，你……”
长身玉立地男人眉头一挑，打断她的话，“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步多敏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四个字，宫门前，她对霍惊颜咄咄相逼，被她云淡风轻地一句“那又如何”给反击的溃不成军。
此时此刻，面对她的挑拨试探，轩辕云祈又是毫不在乎地一句“那又如何”，将她的反击的哑口无言。
她仰起头，努力将眼角的泪逼回去。
涂满丹蔻的纤细指甲深深剜进掌心里，可她感觉不到痛。
因为身体上的痛，远远不及心上的痛。
她的心脏一抽一抽的，像是被谁用刀割了一刀，此刻鲜血淋漓，却无人问津。
她今日原本兴致勃勃的进宫来找轩辕云祈，谁知道竟是自取其辱。不但被霍惊颜凌辱，如今还被轩辕云祈毫不留情地话伤得体无完肤。
可是，就这样放弃，她会甘心吗？
不，她不会甘心！
她步多敏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连归依寺的无名大师都说他们的姻缘将是幸福美满，他是能带给她幸福之人。
如今这一切一定是对她的磨砺，都说经历过挫折的爱情，才会天长地久，她不会因此就退缩。
霍惊颜，霍惊颜，若是没有你横在我们中间，他又岂会这样对我！
今日我所受的伤害，他日定当加倍偿还于你，你等着吧！
明明只是一瞬，可步多敏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方才一切只是做梦。
可是，触到轩辕云祈那不耐的眼神，她终是知道，这一切，都真真切切生过。
步多敏深深地看了轩辕云祈一眼，然后像是宣誓般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纵然，你今日与我划清界限，我也不会放弃！”
面对执意纠缠不清地步多敏，轩辕云祈有了几分恼意，他语气冷然道：“我此生要娶的人，唯有颜颜一人！”
他后面也琢磨清楚，他的颜颜久久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意，怕是也担心他要娶的人不止她一个人。
他了解她的性子，那样要强的一个女子，又怎会容忍自己的夫君与人共享？
他不会忘记，前太尉府的太尉大人一生钟爱的唯有那位异国夫人。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所受的思想，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很巧，这也是他毕生所求。
步多敏轻笑，“那又如何？”
最后不等轩辕云祈回答，转过身，快步走出了轩辕云祈的视野。
轩辕云祈的眉头在她说完这句话时，微拧成一团。最终，化作长长地叹息。
“步多敏，但愿你早日想清楚，我并不想成为你的执念！”
步多敏快步离开昭文殿，有些像在逃，她若是还待在这里，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侯在正殿门外的严小晚一头雾水，本想与步多敏打个招呼，奈何她走得太快，她只得作罢。
倒是阿雅看了看步多敏匆匆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殿内，目光引人深思。
轩辕云祈走出正殿，就看到阿雅一脸深思的模样，为此好奇道：“阿雅姑姑，你亲自到昭文殿，可是母后有事找我？”
阿雅点点头，“王上今日在梧桐苑召见了相国府二小姐，与二小姐相谈甚欢。最后王上让王后将殿下叫过去，说是让殿下关于商部多请教请教二小姐！”
轩辕云祈听后，蓦然笑了，颔，“我这就过去，正好许多事理不清楚，真要请教请教二小姐。”
……
梧桐苑算是位于王宫中心位置，距离王子公主们所居住的北宫倒是也不太远。可阿雅去了昭文殿大半个时辰还没回来，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兰王后对景嬷嬷使了个眼神，景嬷嬷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与轩辕云祈之间的结还未解开，面对他的母后，霍惊颜相处起来有几分不自在。
方才王上在的时候还好点，王上离去后，这雅庭就二人静坐于此。而她又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坐久了，尴尬症就犯了。
她找不到事情做，就只好一个劲儿的吃点心，不知不觉，摆上的点心已经全部入了她的肚子。她觉得有点撑，想站起来走走，可瞄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兰王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兰王后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微笑着与她说：“阿祈估计是被商部的事务耽误了。坐久了腰酸，阿颜，陪本宫逛逛梧桐苑如何？”
王宫里的有些人连笑都是假笑，可兰王后虽也是微笑，笑意却直达眼底，让人感觉很舒服。
霍惊颜想了想，似乎兰王后无论是外界传闻，还是她自己短短几次的接触，倒也算是传闻不假，是个极为好相处的人。
她虽处于王后之位，但十分分得清何时以权压人，何时以理服人。
如此想着，霍惊颜也慢慢放下了对兰王后的警惕之心，就将她当作王后来对待，心里那股别扭感慢慢地也消散了。
“阿颜求之不得！”她也微微一笑，然后主动去扶起兰王后，与她一同走出雅庭。
“阿颜，你在本宫面前无需那么拘束。你与阿珊关系亲密，她在本宫面前，向来像只野猴子，皮得很！”兰王后就着霍惊颜的搀扶，与她慢悠慢悠地走着，像是随意而言，“你与她年龄相仿，虽要求知书达理，但女孩子的天性也不能被完全抹灭掉！”
“可王宫是个规矩很多的地方啊，不小心触犯宫规，不就是九死一生！”霍惊颜本想说，她从电视上历史上了解到的，好在最后换了说词。
兰王后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照你这样说，那王宫岂不是成了龙潭虎穴之地？”
霍惊颜口不择言道：“难道不是？”
说完又有些后悔，会不会表现得大不敬？
“在王宫生活与你在相国府生活，最大的区别，无非就是这里人际关系更为复杂。然而，只要处理好这其中的关系，又与你在相国府生活别无二致。”兰王后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最后笑眯眯地说，“所以，你毋须担忧那么多！”
直到兰王后说完最后这句话，霍惊颜才惊觉似乎讨论的话题有点不大对劲啊？
像是在与未来的婆婆讨论嫁来王宫之后的相处之道？
诚然，她虽与轩辕云祈纠缠不清，可这会儿并没有想过要嫁到王宫来啊。
不行不行，这个话题得赶紧打住！
兰王后不经意间捕捉到她这纠结的小表情，笑得别有深意。难怪相国府会将她当作嫡女来培养，委实是一个有趣的孩子。
她还准备打趣她两句，一名小宫女神色匆匆的走到景嬷嬷身边耳语几句，景嬷嬷脸色大变。
她眼皮子一跳，景嬷嬷走到跟前，犹豫地看了看一旁的霍惊颜。
霍惊颜自觉地松开搀扶兰王后的手，退后了几步。
兴许是她感官敏锐，纵然景嬷嬷声音很小，她还是依稀听到了几个关键词：丹夫人，落水，丽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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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的二小姐，除了在爱情面前犯糊涂，其他时候，都是十分精明的存在，属于高智商高情商的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