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起来没读过什么书，但人还不错，他年轻时好勇斗狠，整天想当大侠，但后来结婚有了个儿子，就一心为着儿子忙活了，跟着他的时候，虽然也会利用职务帮帮亲戚什么的，但做的不算过分，他能接受。

    更别说现在的钱起来，远没有后来那么油腻。

    石振已经是老油条了，对钱起来又足够了解，一边端着架子说自己从小在山里练功夫，打败过很多人，一边夸了钱起来几句，顿时就让钱起来对他崇拜起来。

    “你比我小两岁，跟我打你是吃亏的，要是你认认真真多练几年，我不一定打得过你。”石振笑道。

    “我倒是想练，都不知道要怎么练……你能教我吗？我拜你为师！”钱起来问。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我也说了，我时间不多。”

    “没事，我时间多啊！你啥时候有空我都可以！”钱起来道。

    他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继续读书，至于上班，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现在就天天在家窝着干干农活，闲得发慌。

    如果可以练成武林高手……

    石振也不含糊，当下教了钱起来几个锻炼动作，又跟钱起来讲了一些后世的健身知识：“古时候有穷文富武的说法，因为练武，必须吃好点，这个吃好点不是吃肥肉，而是吃蛋白质，也就是猪瘦肉、鸡肉、鸭肉、鸡蛋之类，只有吃足够多的蛋白质，才能长出鸡肉来，你以后争取每天多吃几个鸡蛋，要是家里没有，就想法子出去赚钱，买了吃。”

    钱起来恍然大悟。

    石振琢磨着，钱起来要是按着他教的动作，使劲练卷腹卧撑什么的，再吃够蛋白质……打架多厉害他不保证，肱二头肌胸肌腹肌肯定能练出来。

    “我现在也没什么赚钱的法子……”钱起来有点懊恼，他家家境挺一般的，收入就靠养猪养蚕，虽然养了鸡平常鸡蛋能吃到，但他家兄弟姐妹好几个，不可能给他吃太多鸡蛋。

    偏偏眼前这人说，一天吃五六个鸡蛋都不嫌多，这……

    “你多去镇上跑跑。”石振跟他说了几句，又说了关白羽家的地址，让他有空来找自己。

    做完这一切，石振才回去，然后继续忙活起来。

    这天晚上，钱起来就来找他了。

    钱起来过来的时候，石振正在炖明天要卖的猪头，钱起来一进来就被这浓郁的香味给打动了，忍不住咽口水：“师父，你炖的什么？”

    “猪头。”石振道。

    “猪头啊……我最喜欢吃猪头肉了，每年过年吃咸猪头，一小块肉我能干掉一大碗饭。”钱起来道。

    钱起来兴冲冲地跟石振说话，关白羽却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钱起来在他们初中，还挺有名的，他在学校里搞了个青龙帮，有十几个帮众……不过等钱起来初中毕业，青龙帮就解散了。

    这个帮派平常热衷于逃课，□□出去玩什么的……他们学校管得不严，走大门都能出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就喜欢□□。

    钱起来他们还跟别的学校的人打架，据说钱起来他们毕业的时候，去镇上的高中参加毕业考试，结果因为那高中里有人看不起他们学校的人，钱起来竟是把人家打了，打完才进考场。

    不过钱起来从来不欺负人，反而会保护弱小，所以他对钱起来印象不坏。

    现在钱起来……竟然叫他哥“师父”？

    关白羽瞅着钱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钱起来这时候也看到了关白羽：“喂，你叫什么名字？我瞧着你有点眼熟。”

    “他是我弟，关白羽，你们初中一个学校了，你应该见过他，”石振道，“他现在读初三，是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真厉害啊！”钱起来有些敬佩，“唉，我以前成绩也不错的，后来五年级的时候摔断腿在家养了几个月，再去读书就听不懂了。”

    钱起来话很多，跟石振说了不少事情，还想再跟石振比划一下。

    石振也不拒绝，又把他按在地上一回。

    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打着打着就熟了，钱起来跟石振聊了很多，走的时候，还买走了两斤猪头肉。

    他虽然没工作，但有时候去河里捞点小鱼小虾，摸点螺蛳，弄到镇上去卖，倒也能换几个钱。

    等钱起来走了，关白羽问石振：“哥，你怎么认识钱起来的？”

    石振道：“我听说他很厉害，跟他打了一架，就认识了。”

    关白羽有点懵，他一直觉得他哥是个很稳重的人，原来他哥还喜欢打架？

    真是让人想不到。

    石振比钱起来多活了三十年，其中有二十年，还活在信息大爆炸年代。

    他还看了很多书。

    如此一来，不管钱起来说什么，他都能搭上话，还能说一些钱起来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钱起来提到武侠小说，石振就能把那几位写武侠小说的大师的来历说出来。

    这让钱起来对他更崇拜，第二天一大早，钱起来就又来了。

    昨天得知自己师父要去镇上卖猪头肉，他就决定来帮忙。

    石振也没推辞，他让关白羽在家休息，和钱起来一起，把猪头肉带到镇上卖，顺便跟钱起来聊天。

    他装作不经意的，把话题引到了钱起来和关白羽读的那个初中，又装作不经意，提起了闫江涛。

    “我弟在学校里成绩好，被人嫉妒，有个叫闫江涛的，总在外面说他脏什么的。”

    “还有这种事？师父，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

    “我倒是想去揍他一顿，但我弟还要在学校里读书……他被我揍了之后，我怕他找我弟的麻烦。”石振道。

    那天闫江涛骂了关白羽之后，石振当天晚上，就想去教训这个人。

    但乡下外来的人不多，建筑也低密度，他很难在别人看不到的情况下偷偷揍闫江涛。

    可他要是被人看到了……到时候闫江涛百分百会报复关白羽。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关白羽身边待着，闫江涛要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打了关白羽怎么办？

    就算闫江涛不打关白羽，他去找老师，找家长什么的，他们也容易吃亏。

    所以石振当时，就决定找别的办法对付闫江涛。

    他拖了一个星期才办这件事，也是希望闫江涛想不到关白羽身上。

    “也是……那要怎么办？”钱起来纠结：“我要是还在读书，可以跟人说师父你弟弟是我罩着的，但现在我都毕业了……”

    石振道：“有一个办法……你不是说你有几个小弟还在读初三吗？你这样子……”

    石振把自己的想法跟钱起来说了。

    犯法的事情，他不会让钱起来他们去做，但闫江涛这个人，教训一下是必须的。

    石振说的事情并不难办，钱起来不仅一口答应，还有点跃跃欲试。

    另一边，关白羽也在琢磨闫江涛的事情。

    闫江涛说他几句，他并不当回事，但闫江涛当着他哥的面骂他，那天还说他哥卖的东西不好，可能会影响他哥的生意……

    关白羽光是想想，就觉得生气。

    闫江涛还每天高高兴兴的……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石振六点多就到镇上了，卖完一盆猪头肉的时候已经八点多，比之前慢了很多。

    他没让钱起来陪着一起卖，钱起来就去附近吃了一碗榨菜肉丝面，等他收摊的时候才过来找他。

    “师父，你要回家了？”钱起来问。

    石振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回家，要先去一趟新华书店。”

    他打算去买点习题什么的，给关白羽做。

    他问过关白羽，关白羽说再过一星期有一场考试，考完就确定保送名额了，而保送是按照这次考试，还有平常考试的成绩来的。

    他对关白羽有信心，但觉得关白羽最好再巩固一下。

    而且，就算保送了，按照这边的规定，关白羽还是要去考试的，只是保送生的话，可以低很多分上保送的学校。

    二三十年后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常常买了很多课外习题给他们，他们还不做，但这个时候……市面上卖的课外习题很少不说，关白羽想要都没有。

    此外，关白羽还完全没有课外书，只看过他们学校阅览室的一些的书。

    镇上只有一家书店，就叫新华书店，紧挨着新华书店的，就是一家文具店。

    石振手上钱不多，他记得上回关白羽已经买过文具了，也就没去文具店，只进了书店。

    这时候很多工业品的物价，跟二三十年后差不多，书的价格也不便宜，石振找了找，选了两本给初三学生用的习题册，一共12元。

    选好习题册之后，他又看了看课外书……这时候能看的课外书不多，价格还很美丽……石振最终选了一本《上下五千年》，标价18.7元。

    把书收好，石振才往家里走。

    钱起来瞅见那书，有些同情关白羽：“这些题目你都要让关白羽做？还有那么厚一本书，关白羽看得完吗？”

    石振道：“这题目不多……至于那本书，应该也看不了多久。”他记得关白羽看书很快……当然现在的关白羽没有进行过大批量阅读，看书应该会慢一点，但想来也不会慢到哪里去。

    钱起来更同情关白羽了。

    石振跟钱起来聊了几句，却有点担心关白羽那初中的教学质量。

    他一直知道，这时候乡下的学校，教学质量很一般，但钱起来连“唐宋元明清”这样的朝代顺序都不知道，就有点过了。

    不过这些知识，关白羽肯定是知道的。

    石振带着书本回去的时候，关白羽正在缝被套。

    他最近才发现，石振和石星火两个人，连被褥都没有，只能在身下垫上稻草，穿着棉袄睡觉。

    之前，他们竟然还睡过桥洞。

    关白羽有些心疼，就惦记着想给石振他们做点被子什么的——他奶奶早年会织布，给自己零零碎碎攒了好些布，那些布虽然不太好，但收拾一下，还是能拿来盖的。

    他问过石振，石振不介意用他奶奶留下的东西，他就拿出那些布洗干净晾干，再缝起来。

    见石振回来，关白羽立刻站起身：“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最近生意不太好。”石振道，不管是什么吃食，刚出来的时候买的人总会多一点，时间一长生意就没那么好了。

    不过没有别人抢生意的话，他一天卖三个猪头还是可以的。

    至于以后……那肯定要开发别的产品。

    关白羽有些担心，石振倒是没当回事，他从书包里拿出买的习题和书给关白羽：“小羽，你们不是快考试了吗？你可以做做上面的题目，还有这本书，空闲的时候也能看看。”

    关白羽没想到石振给自己买了书，有些惊喜，等看到书的标价，又被惊了惊：“好贵！”

    “还可以，书么，肯定贵……我可以跟你一起看。”石振道。

    关白羽轻轻摸着手上的书：“我一定好好看！”

    时间还早，石振把空盆放下，拿了另一个盆，就再次去了镇上。

    这次钱起来就没去了，他要帮关白羽报仇，需要去安排一下。

    前些天，因为锅子常常要用来炖猪头肉的关系，石振他们吃的都很简单，压根没怎么炒菜。

    但今天锅子空着，石振晚上就炒了几个菜。

    荞葱炒鸡蛋、莴笋叶炖豆腐，再加上一人一块猪头肉，三人都吃的特别饱。

    关白羽这天晚上睡觉，都是笑着的。

    第二天是星期一。

    关白羽这天从石振为了做生意买的那叠塑料袋里扯了两个，放进自己的书包。

    闫江涛每天中午吃过饭，都会到教室外面，倚着教学楼和几个朋友一起抽烟。

    他一直觉得这是特别帅的事情。

    这天他正在抽着，头顶着突然掉下来两个装了水的塑料袋，朝着他当头砸下。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砸了个满脸，嘴里叼着的烟瞬间熄灭。

    原本正在跟人炫耀自己会嘴里把烟抽进去，鼻子里冒出来的闫江涛瞬间懵了，更让他觉得恶心的，是……这水是脏的！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闫江涛都被气坏了，飞快地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谁扔我！”

    闫江涛家里富裕，也就爱干净，被这么扔了一脸，自然气得不行，一心想要把扔他的人找出来。

    他们的教学楼总过也就三层，他去了上面两层的教室，里面都有人在吃饭，也都说没人扔他，他紧跟着去了自己班级……

    他班里那几个跟他有矛盾的，都好好的在吃饭，最近生活条件好了一些的关白羽，则刚刚吃完他的猪头肉拌饭。

    一番折腾，闫江涛没找到扔他的人，反倒被很多人瞧见了自己狼狈的样子，最终恨恨地离开了学校。

    关白羽拿着自己的搪瓷杯，去洗手池那边洗。

    他吃饭前，借口上厕所，去了天台。

    天台有两扇门，一扇里面用插销插上的木门，还有一扇锁上的铁门。

    那铁门就几个铁栅栏，其中一块地方已经腐蚀了，用力掰开就能将之掰大一些，他个子小，可以从中穿进去。

    他就算好位置，弄了个小机关把装了水，又放进去一点烂泥的塑料袋放在上面，放好了自己再回教室。

    他刚回教室，那两包水就朝着闫江涛当头砸下，挺好的。

    他以为要多试几次才能成功，没想到一次就成了。

    关白羽听到教室里的人都在说闫江涛的事情，没有跟着去说，而是拿出石振给他买的数学题做。

    上面很多题目他以前没见过，要花些功夫才能做出来。

    今天下午闫江涛肯定不来上学了，他可以慢慢做。

    闫江涛下午确实没来学校，弄得几个难得来学校上课的初三学生有点傻眼。

    他们准备了沟渠里的水，想浇闫江涛一身再起哄取笑他来着，现在闫江涛不在……那一桶水只能拿去浇学校后面种的菜。

    要知道，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特别肥！

    那沟渠旁边，有家人紧挨着盖了窝棚，养了十几头猪，他们家隔几天清理一次猪圈的时候，就会用水把猪粪冲到渠里去。

    那渠附近的杂草比别的地儿不知道要旺盛多少，上回有个孩子不小心摔进去，他爸妈想也不想就将他从头到尾洗了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