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振第二天, 就帮费老师去灌了煤气，送他家给他安上了。

    费老师特别感激，给了石振加气的钱, 又送了石振四个咸鸭蛋。

    有了煤气，费老师就不生煤炉了, 连烧水洗澡都用液化气灶烧。

    这在石振看来是挺奢侈的行为，毕竟液化气很贵, 煤球则要便宜很多。

    如今不管是农村还是镇上，液化气灶很多人家都有, 但为了省钱，烧水什么的，大家还是会用煤饼。

    不过费老师是高中退休老师, 有退休工资, 子女也都大了，肯定不缺钱。

    石振花了些时间把房子修好, 又添置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竹床。

    这时候好点的床挺贵的，石振在布置这租来的房子的时候, 考虑到成本，就决定买竹床来给家里人睡。

    竹子比木头便宜很多，竹床也要便宜。

    他之前已经买了一张竹床, 自己干累了就在上面休息，将来可以给父母睡，现在又去买了三张，放阁楼给他那三个姐妹睡。

    这种竹床本地也叫它竹塌，有点矮，它全部由竹子做成, 夏天睡上面都不用席子，冬天则可以在上面铺上被褥睡。

    石振一直忙活到六月二十，才把房子的事情忙完，而这个时候，离关白羽中考已经没几天了。

    石振怕关白羽太紧张，也觉得临近考试，关白羽需要休息，就让关白羽别去新华书店了，在家里看书。

    这天他卖完饭团回家睡了一觉，见外面没太阳，还问关白羽要不要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好啊。”关白羽连忙点头，虽然他不需要放松心情，但他想和石振一起去外面逛！

    关白羽带着石振在村里转悠，跟石振说一些村里的事情。

    期间路过关广国家，石振注意到他家养的第二批小鸡已经挺大了。

    关广国养的第一批小鸡拿去卖的时候，市场上出售的鸡有点多，他就没卖上好价钱。

    最后算下来，忙活两个月他压根没赚到钱，只能说勉强不亏本。

    养鸡是要成本，要资金投入的，那么多成本都投入进去了，关广国也不想突然就不养了，所以又进了一批小鸡。

    石振见到这情况，挺无奈的。

    不过养鸡其实是小本生意，以现在的情况，关广国就算亏本，也亏不到哪里去，欠的钱过几年也能还上。

    而且，他知道关白羽给关广国写过欠条，那钱他是打算帮关白羽还的，关广国家真要出了问题，他就把钱还了。

    关广国老早就说过，不要关白羽养老，但关白羽到底是吃他家米长大的，总不能完全不管他……

    但关白羽还了钱，就不欠关广国了，将来不用给他们养老，双方完全可以跟寻常亲戚一样处。

    石振和关白羽没走多久，就遇上了关凯。

    关凯这个年纪，按理要上学，但他自从父母离婚，就不去学校了。

    家里人也不管他。

    关凯他爸在附近的水泥厂干扫地的工作，负责清扫装卸过程中掉落的水泥。这活儿是三班倒的，他每天按时去上班，回家就喝酒看电视，对儿子不闻不问。

    至于小奶奶……关凯的吃穿她是顾好的，但喂饱关凯之后，她就开始到处跟人哭诉儿媳妇多么多么不好，自然不管关凯的学习。

    小爷爷……他其实也有问题，他万事不管，吃饱了就去找二爷爷，两人一起干坐着。

    不过他要不是这个性格，估计天天跟小奶奶吵架。

    关凯看到关白羽，就恶狠狠地瞪了关白羽一眼，转身跑了。

    石振看了他一眼，对关白羽道：“我在镇上看到关凯他娘了。”

    关凯他娘离婚后火速结婚，然后没几天，石振就在镇上看到了她，钱起来还给他八卦了一下。

    关凯他娘离婚后嫁的这个男人，算不得什么好对象。

    这年头，年纪不小还娶不上老婆的人，普遍是有点问题，跟关凯他娘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早年因为偷丝厂的丝被抓过，出来之后也没找到正经工作，只在地里干活，赚不到什么钱。

    而他对关凯的娘，倒是真心的，据说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给了关凯的娘，关凯的娘也不含糊，离婚也没多久，这会儿已经在菜场二楼租下一个铺子，卖衣服了。

    她男人每天很早就骑自行车把她载到镇上，然后她就去菜场二楼摆摊。

    石振的摊子就在菜场旁边，她瞧见过石振，还笑着打了招呼，看着过得不错。

    石振这天跟关白羽谈起关凯他娘，没想到第二天，关凯他娘竟然主动来找石振了。

    她是大早上来的，来的时候石振正忙着，她等了一会儿，等石振这边没什么人了，才过来跟石振说，要买两个一元的饭团。

    石振动手给她捏的时候，她就问：“你叫石振吧？我有事想问问你，你知道这镇上，有哪里要招工吗？招小工或者别的都可以，我男人想找个活儿干。”

    石振没想到她会来问自己这个。

    不过这也正常，她虽然租了店铺在镇上卖衣服，但本身在这边是不认识什么人的，对安山镇也不熟。

    倒是他，在镇上摆摊摆多了，认识了不少人。

    不过石振挺欣赏她这种勇气的，遇到问题的时候积极去解决，总比干等着好。

    比如她男人没工作，她对着男人抱怨等等，都是没用的，到处打听想办法给自己男人找个工作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石振道：“哪里招工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男人想赚钱，去草纸厂进点草纸或者批发一点冰棍到处卖，帮人加煤气，都是可以的。”

    这男人能骑着自行车来送关凯娘，有一辆自行车，事情就好办了，完全可以走街串巷做点小生意。

    这天气批发了冰棍去乡下卖，绝对能赚钱。

    至于草纸，就是卫生纸，这东西人人都用，但去镇上买挺麻烦，进了货一个个村子吆喝过去，肯定能赚钱。

    当然赚多赚少就没人知道了……可这两样，都不需要太多本钱。

    关凯他娘眼睛一亮：“多谢了！”

    石振直接说不用谢。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行动力很强。

    没两天，石振就听说了他男人来关白羽村里卖草纸的事情。

    村里人一副有点看不起这个男人的样子，说关凯他娘嫁了个卖草纸的。

    石振：“……”关凯他爸是在水泥厂扫地的，难道就比卖草纸高贵了？

    相比之下，他觉得卖草纸前途还更广阔一些……卖草纸的人将来可以卖别的，但关凯他爸估计一辈子都是扫地。

    不过这些，石振已经没空管了。

    关白羽要参加中考了。

    之前关白羽不去学校之后，班主任一直没找过关白羽，毕竟……他自己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闫江涛他奶奶到处说他收钱的事情，对他的教师生涯是有影响的。

    不过倒也不至于要他辞职，这年头学校管得不如后世那么严格，不说老师收钱了，学校本身，也时常变着法子，弄些名目让学生交钱。

    比如要买个什么书之类。

    也就是乡下学生普遍穷，这样的事情才不多见。

    他之前其实对学生的学习抓的挺严格，被这么一搞，就有点跟其他老师一样，懒得管学生了，以至于中考前的几次全校考试，都没把关白羽叫到学校。

    但中考，是所有人都要去，不能缺席的，毕竟考完了才能拿毕业证。

    于是很多初中没毕业，但已经在工厂里做工的人，就纷纷请假，去镇上的高中参加考试。

    下丘初中的乡下初中，显然是不可能成为中考考点的，中考的时候，下丘初中的学生诶安排在镇上的高中参加中考。

    往年也是这样安排的，去年钱起来还跟镇上高中的人打了架。

    中考前一天，石振陪着关白羽回了一趟下丘初中，领了准考证，考试这天，他们就不需要再去下丘初中了，直接去镇上高中参加考试就行。

    这天，关白羽穿上了石振给他买的新衣服里那件大红的t恤，考试用的笔之类，也都准备齐全，然后石振就用三轮车载着他，去了镇上的高中。

    等关白羽进去考试，石振就在门口等着。

    其实只是中考，压根不需要他在外面等着，也没有其他人等，但他怕闫江涛找关白羽的麻烦，甚至打关白羽。

    以闫江涛冲动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

    为避免关白羽受欺负，他干脆就在门口等着，也跟关白羽说了这事儿。

    因为石振非常慎重，关白羽也有些警觉。

    警觉之余，他心里又说不出的雀跃。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

    他来参加考试，他哥竟然在门口等着！

    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耽误了他哥的正事，但更多的却还是开心。

    因为这份开心，看到跟自己相熟，关系还不错的学生的时候，关白羽主动上去打了招呼。

    “你是……关白羽？”被关白羽叫住的，就是之前坐关白羽后座的女生，这会儿她看着关白羽，都惊呆了。

    “嗯。”关白羽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关白羽之前还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变化了，但到底不大。

    现在则不同，两个月不见，关白羽又换了衣服，还是少见的大红色……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关白羽这么帅！

    “关白羽，好久不见啊！我有点怕你不来考试了！他们说你家里人不想你继续读书。”那女生道。

    “我家里人想让我继续读书的，我今天来考试，是我哥送来的，他还在门口等着，说是要陪我考试。”石振道。

    那女生顿时羡慕了：“他对你真好啊！”

    “嗯，”关白羽又笑了，“我的衣服也是我哥买的。”

    “你这衣服特别好看。”

    “这破衣服，压根没牌子，有什么好看的？”闫江涛冷笑了一声。

    考试时间还没到，他们现在一个班一个班要集合一下，班主任会给他们说一些注意事项。

    闫江涛也就这么见到了关白羽，一见到，他就觉得要被气炸了。

    关白羽这家伙，竟然完全变了个样子！

    闫江涛这会儿，恨不得把关白羽活剐了。

    因为关白羽之前找上他家那事儿，他爸大发雷霆，把他看得特别严。

    一开始，他爸还是让他上学的，只是亲自接送，后来他们家跟老师闹翻了……他爸干脆不让他去上学了，让他在家里抄书。

    他儿童节想去镇上玩，他爸都不让，说是怕他出事，怕他被绑架。

    他爸在外面被人套了麻袋，回家又恰好在电视里看到有人绑架有钱人的孩子要赎金的新闻之后，就被吓到了！

    原本，过了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之后，也该没事了，然而……他家附近那条运河里，出了命案。

    那运河里船来船往的，一直很热闹，而一些船到了晚上，会靠岸休息。

    出命案的，就是其中一艘船，这船是一对年轻夫妻的，他们载了一些瓦罐碗筷，从老远来这边卖，结果晚上休息的时候，被人摸上船弄死了，抢走了钱。

    这事儿是谁干的，还没人知道。

    闫江涛他爸这下，再不敢让闫江涛出去了，他家可比那开船的夫妻有钱多了，要是遇上亡命之徒……

    这次要中考，闫江涛才被放出来。

    有些人在家人特别待得住，恨不得天天待家里，但闫江涛显然不是。

    “关白羽，也就是你，一件破衣服都当宝贝。”闫江涛又道，眼珠子乱转。

    他爸让他中考决不能出问题，说是只要他好好考了，最后肯定能让他继续读书。

    他是不想继续读书的，但他爸说他要是不肯继续读书，就让他和工人一起，三班倒一起看机器。

    那他还是愿意读书。

    所以在学校里，他不能把关白羽怎么样，但是出了学校……关白羽坑了他，他一定要让关白羽好看！

    闫江涛这么想着，就只口头找关白羽的麻烦。

    关白羽理都不理他，之前一直对他和颜悦色的老师，倒是狠狠地把他批评了一顿。

    闫江涛进考场的时候，是臭着一张脸的。

    关白羽进考场的时候，心情却依然不错。

    只要想到自己哥哥在外面，他就打从心底觉得开心。

    等试卷发下来，关白羽就认真地做了起来，做着做着，他又懵了。

    这试卷，也太简单了。

    他以前考试，常常会觉得试卷难，这次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关白羽琢磨了一会儿，就想到自己这些天，因为书店初中的复习资料都已经看过的缘故，做了点高一的题。

    估计就是因为这样，中考对他来说，不算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