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军知道，娘这话是说给他听的，真想跟娘说，哪都不去了，在家好好陪娘，可一想到那些积压的货，心头一阵焦虑。

    “妈，我不是您的孩子啊？这不回来以后天天来陪您嘛！”

    看出铁军为难，楚瑶赶紧笑着替老公解围。

    “对呀，还有我，妈，你不说我是小丫嘛，咋我哥一回来，你就不稀罕我跟嫂子了？”

    寒雨也来助阵，老太太一瞪眼，抬手就打了寒雨一巴掌。

    “死丫头，妈发两句牢骚不行啊？”

    “嘿嘿，行，行，你让我哥歇一会，再使劲训他，我们保证不帮腔，是吧，嫂子？”

    “嗯，不帮腔！”

    铁军回过神，拉着娘坐到炕沿，笑道：“妈，这两天，我申请装部电话，这样，您想谁了就给谁打电话！”

    “不装，都是长途，死老贵的，再说了，多大干部呀，还装电话？”

    铁军挠挠头，有点尴尬，这倒是实话，这年月装电话还真不是你想装就能装的。

    “咋不能装了？”

    门帘掀开，老铁扯着大嗓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狗皮帽子，蓝棉袄、黑棉裤、毡底鞋，不像工人倒像个老农。

    “一个破电话，还多大干部？

    八级焊工行不行！

    哼，还瞧不起工人老大哥了？

    告诉你，厂长跟我说多少回了，要给咱家装电话，是我不稀罕知道不？

    下午我就通知厂办，赶紧把电话线扯进来！”

    老铁说完，翻了铁军一眼，咧嘴笑了。

    “臭小子，你可回来了，你妈天天念叨你，都快烦死了！”

    “嘿嘿，我这不回来了嘛！”

    “就你能！”

    平白挨了老头子一通狗屁呲，老太太站起身，怼了一句。

    “嘿嘿，姐，在重机，我姐夫可是能呗！”

    都没注意老铁身后还有人，听见声音，铁军一愣。

    小姨夫佝偻着钻过门帘，后面还跟着小姨，手里拎着个袋子，看不清里面是啥。

    “小姨夫？小姨？”

    确认是小姨两口子，铁军叫了一声，一脸问号。

    “瞅你那样，咋地，很吃惊呗？

    你爹有那么歪吗？

    错了就是错了，要你管闲事，我自己长腿长嘴了，不就是登门道个歉嘛！

    你爹登门了，也道歉了，自家亲戚，有啥呀，又不丢人！”

    看到儿子吃惊的表情，老铁又来了一通。

    老铁能道歉？

    铁军愕然，不禁对老爹肃然起敬，心中的震惊不亚于看到铁树开花，河水倒流。

    去北京前，铁军找老铁沟通过，刚一提到小姨，就挨了两巴掌，之后再不敢提，没想到......

    “大军，过去的事咱不提了，看，小姨给你带啥了？”

    小姨一拐一拐进了屋，举起手里的袋子。

    “嗯......猪肠子！”

    “呵呵呵，我大外甥就是聪明，一下就猜对了！”

    “大军，知道你今天回来，你小姨起大早接的猪血，现灌的，说你最好这口！”

    “小姨，谢谢！嘿嘿，老爸，你今天真帅！”

    铁军接过袋子谢过小姨，也没忘了夸老铁。

    又多了俩人，家里更热闹了，大桌面也从仓房搬了出来，外屋地笑声一片，跟过年一样。

    正忙活的热火朝天，门帘子再次掀起，建国抬着坐轮椅的刘文化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建军、建设、刘婶。

    “哈哈，铁氏集团的掌门人回来了，我们这些小兵也来蹭酒了！”

    “不叫花生了？花生挺好的，你爹我一吃花生米就能想起你，这铁氏我咋感觉是叫老娘们呢？”

    “老铁啊，你是真没文化呀，铁氏代表的是你们铁家，敢这么起名，说明铁军有光宗耀祖的想法。”

    铁军一句话没说，两个人先在外屋地壳了起来，门外又有人喊。

    “哎哎哎，帮我掀下帘！”

    是高小妍的声音，建设回身掀起门帘，高小妍的小脑瓜钻了进来，小脸冻通红。

    “铁军，你可死回来了，再不回来，这些柳根子都得被猫偷吃了。”

    高小妍手里拎着个小水桶，里面是游来游去的柳根鱼。

    “啥意思？”

    铁军一头雾水，指着小水桶。

    “啥啥意思啊，嫂子说，你最爱吃炸柳根，我特意养的，还不谢谢我！”

    楚瑶捂嘴笑，高小妍仰起脸，很得意，铁军明白了，这傻媳妇，拿他诓人家的小柳根呢！

    “谢谢四小姐，一会你就知道是谁的最爱了！”

    “嗯？啥意思？”

    “讨厌，小妍，来，嫂子慢慢跟你说！”

    瞪了一眼铁军，楚瑶接过小水桶，拉着高小妍进了外屋地。

    一条条柳根鱼，是铁军和楚瑶的甜蜜回忆，穷小子炸柳根，哄得傻妹妹开心又幸福。

    “来来来，自己找地方坐！”

    老铁发话了，大伙这才分头坐下，七嘴八舌的唠了起来。

    快开席的时候，老疤和王姐来了，扛了一个大麻袋，说是托人整的狍子。

    人多坐不下，建民把小炕桌也摆上了，建民、寒雨、高小妍、楚瑶，四个人上了炕，围着小炕桌坐好。

    剩下的人围着大圆桌坐好，老铁把铁军邮来的皇台酒抱了出来，打开两瓶，满屋飘香。

    老规矩，老铁恭恭敬敬给老娘的遗像前供上酒，这才转身摆手，建设和建民给两桌倒酒。

    看看酒都满上了，老铁举起酒杯。

    “看来，我老铁是该交班了，儿子的号召力比我强啊，这一回来，家里立马热闹起来了！”

    “爸，您可别撒手不管，那样我们会迷失方向的，是吧，妈？”

    铁军赶紧打断老铁的话，才50多，哪能就服老了呢！

    “谁知道了，大伙乐乐呵呵的，咋整这么句磕，还交班？你家有啥呀？”

    老太太说话真赶劲，楚瑶和寒雨捂嘴笑，老两口又开掐，看着咋就那么温馨？

    “有啥？有骨气！行不行？”

    老铁的脸胀红了，这可能就是人穷脾气大，不要金山要铁骨！

    “说的好，来，铁大哥，就冲这句有骨气，我们敬你！”

    刘文化举起酒杯，大伙跟着举杯，把老铁一下整感动了，眼圈也红了。

    “哎呀，是老了，这起杯酒整的啥玩意啊，想起老娘分粥了......”

    老铁哽咽了，眼前全是画面，缝缝补补，紧紧巴巴，怎么一晃眼，五个孩子就都长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