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十分慌张，心跳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她跑到大路上拦车，十分奇怪，往常车来车往，如今竟然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张妈想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小姐，快急哭了。心一横，飞快跑到家里，把穆迟迟背起来往外面跑。

    周容大惊失色，喊着：“迟迟还流着血，你怎么能动她！”

    也飞快跑出去。

    好不容易遇上一辆空车，张妈连忙挥手把车拦下来，车夫本来看着这人额头流血，怕惹事，不想拉。张妈跪地哀求，她实在没办法了，再不送到医院，小姐就危险了！

    车夫一脸为难，张妈眼角扫到周容的身影，连忙求救。幸好周容手提包里还有几个大洋，听说这车夫不救人，周容当即就要大骂。被张妈阻止，急急忙忙把她手提包里的钱都拿给车夫，又哀求：“您行行好，人命关天，您越快越好！”

    车夫见了这么多钱，连声答应。往常需要走半个小时的路，车夫半刻钟就跑完了。

    张妈又背着穆迟迟去到了急诊室，看到人被推进去，总算松了一口气。

    “夫人，小姐是怎么受伤的？这么大的事儿，督军府不能不来人。要不您给个信物，我去通知一下。”

    想着她们平头老百姓，医院不怎么重视，但是督军府来人就不一样了，肯定会把小姐送到最好的医生手里诊治。

    小姐刚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有危险，万一这医生技艺不精，那可怎么办？

    张妈殷切地看着周容。

    周容心中惊恐，她不能让爹和督军府的人知道，是她把穆迟迟砸成这样。

    他们肯定会骂她不懂事，她这么大的人，还被人像教训够一样训斥，一点面子都不留。

    最可恨的就是他们还有理骂她，她绝不受这种侮辱！

    “小孩子磕磕碰碰……”她面上尴尬极了，嘴角扯起不自然的僵笑。

    “这种事情……用得着劳动督军府的人，她一个小辈，怕折寿……”

    张妈不赞同：“夫人！这哪里是小事，小姐的血流了那么多，我看都快没命了！不管怎么说，这事都要通知督军府，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在这守着吧，我去家里拿钱，先把住院费交了。再去督军府通报一声。”

    “不准去！”周容怒了，大声斥责：“这个家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你一个仆人，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准去！”

    张妈面有难色：“可是……”

    “没有可是！”周容冷着脸把张妈拉到墙角，小声斥责说：“迟迟没事，就是不小心撞到花瓶伤了脑袋，过两天就会好。这么小的事不至于通知督军府，说不准你上门还会被人卫兵叉出来。你这么迫不及待要去，是想绕过我们家迟迟去攀上督军府？”

    张妈顿时怕了，缩着脖子说：“不敢不敢。”

    周容哼了一声：“不敢就好，还不快回家里拿钱？”

    “是，是。”

    张妈惊慌地看了周容一眼，慌忙跑走。

    “给脸不要脸！”周容朝着她的背影狠狠骂了一句。

    张妈走出医院，面上的懦弱就收了起来。周容以为她是普通人，可她在妓院摸爬滚打近二十年，什么脏事没见过。

    周容就不像慈母的样子。平时也不管小姐和生计的事，只顾自己活的舒服。

    小姐是有本事，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需要母爱。

    她年纪大了，见到那么小的女孩子独立支撑门户，心里只有心疼。

    这得是家长多不济事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啊。

    人世间的母女缘分并不都是好的，她在妓院见多了被亲妈卖进来的女孩，有的是为了儿子，有的是为了赌债，还有的是对丈夫言听计从不敢不应的。

    更有的觉得把自家女儿送进火坑，她们反而是受害者。

    认为女儿玷污了她们家族的名声，用着女孩卖身送回来的钱，却对人不屑一顾，觉得提到名字就脏了嘴。

    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今天她打开门，看到那情形可不像是小姐自个儿撞花瓶撞破头，那头发间还有很多玻璃碴儿呢。

    她觉得这件事一定得让督军府知道，当初小姐能仗着督军府的势力处置王氏和张忠义。看起来在督军府也很得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搬出来，但现在和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时间相隔不久，督军府应当不至于这么无情无义。

    想了想，她慌忙跑到督军府，对卫兵说：“穆迟迟小姐受了伤，性命怕是有危险，还请你们通报一声，赶快让府中长辈去看看。”

    卫兵一听不敢怠慢，帮忙进去通报。

    霍夫人首先知道了消息，总归是亲戚，得知穆迟迟性命不保，她也十分担忧。而且万一她死了，自己作为赶走母女二人的“罪魁祸首”，督军怕是不会轻饶。

    她立马通知周老爷子。

    家里的霍信之，霍庭芳听到消息也十分着急，强烈要求一起去探望。

    三人赶到周老爷子宅院，周老爷子一脸焦急。

    “当初就不该让她们搬出去……”话语中满是后悔。

    霍夫人心中咯噔一声，此事过后，周老爷子怕是要对她有极大的不满。

    因此她也没说一些让老人别担心的废话，赶忙通知管家，准备两辆车去穆迟迟所在的医院。

    等他们到的时候，穆迟迟刚好做完手术，从急救室里推出来。

    周老爷子来不及问周容，就连忙询问医生：“我家孩子怎么样？”

    医生说：“这是被人砸了后脑勺，伤的不轻，要是晚来一步性命就危险了。”

    “她怎么样？！”周老爷子跺脚。

    “手术很成功，头上的碎片已经挑出来了，回去好好养养，不过头上有可能留下疤痕，留下疤痕的话，受伤区域就不会长头发。”

    “哎呀！”周老爷子使劲一砸拐杖：“谁砸了我们家迟迟，我要他偿命！”

    转头愤愤不平说：“我们家霍大锤为保卫平城在战场上拼命，平城竟然有人想害死他外甥女！狼心狗肺啊，猪狗不如！”

    霍夫人也保证：“爹，若是抓到凶徒，一定严惩不贷！”

    周容听到这种话，整个人僵成了木头。

    周老爷子接着就斥责周容：“你是怎么当娘的？竟然让孩子伤成这样，刚才我看你一点不着急，怎么你知道是谁伤的她？”

    “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害怕，害怕迟迟有事……”说到这里，她捂着脸呜咽出声：“我就这一个女儿，我从没想过让她死！”

    这么一哭，大家都以为她是担忧女儿担忧的傻了。

    “唉”周老爷子叹息一声，吩咐：“信之，这件事交给你，一定要查出凶手。”

    儿子和大孙子不在，二孙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爷爷，您放心！”霍信之语气坚定，他肯定要查出凶手，不然大哥回来了不会放过他。

    霍家人来了，穆迟迟自然被转到更好的病房。周老爷子实在担心，坐在病房中一动不动，霍夫人也没法走，只能跟着等。

    三个小时过后，穆迟迟终于睁开眼睛。

    “迟迟！”周容冲过去，语速极快地小声哀求：“迟迟，你千万别让爹知道是我砸的你，娘错了娘太冲动了，娘跟你道歉，你千万别揭穿娘。”

    穆迟迟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头指着周容，黑黝黝的眼睛执拗地看着担忧的周老爷子说：“外公，你赶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