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迟迟感慨地笑了笑，随即有些恼怒。
他这是什么意思，把这颗差点要了他命的子弹交给她？
她在他心中，有这么重要吗？
上辈子但凡对她有现在的一丁点好，她至于变成泼妇？
狗东西，这些小把戏就想讨好她，早着呢！
穆迟迟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她不相信霍廷之会喜欢她，可能只是看到了她的价值。
有价值的女人，当然值得特殊对待。
这颗子弹，关键时候也许能发挥重要作用。
她把子弹放回盒子，仔细收起来。
天越来越冷，一早起来墙边的草叶上结着白白的霜，打开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张妈在厨房做饭，见她起来，和蔼地笑了笑。“昨晚上您不是想吃咸鸭蛋吗？我做了点粥，熬的又香又稠，又买了些酸豆角酱菜之类的爽口小菜。今天街上的油条不错，炸的又香又软，我看着买了点。哦，对了，炉膛里我还放着两个红薯，等您上学的时候拿着暖手。”
一连串的话交代下来，张妈勤快地给她倒上热热的洗脸水，又把院子打扫一遍。
穆迟迟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脑袋清醒了些。
“张妈，纺纱厂里的大家，生活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这话，张妈笑开了：“没事没事，大家好得很。但是有别的事要麻烦您，我上次去看了，听她们说好多以前的姐妹也想来咱们工厂，就是老鸨不放人，而且有的病的严重，赎身钱还不够。大家怕耽误您学习，没好意思说。”
穆迟迟想了下手里的钱足够，她说：“那您有空让厂里员工整理出名单，我趁着放假时候走一趟。”
“唉！”张妈笑的欢快：“小姐您人太好了，我跟她们说什么事只要给小姐一说准能办好，她们都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小姐又不会打骂人，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一句话的事。我胆子大，就揽了这个任务。话回头给她们说说，她们肯定高兴。”
张妈手艺不错，人也爱说笑。周容走后房子有了声音，不会太寂静。
她拿着两个红薯赶电车上学，校门口遇到董亦秋，随手给她一个。
董亦秋高兴接过，说起苏菲女士办葬礼的消息。
“就在这个周末，这几天听说要下大雪，天气合适。等到参加完葬礼，肯定有很多人说苏菲女士剪雪裁冰，一身傲骨，连老天也不舍她离去这种话。”
说着说着她笑起来，觉得有趣。一个平平无奇的人被塑造成一个传奇，她们明知道真相，还要表现对那人的赞扬倾慕，真滑稽。
穆迟迟表现的就像苏菲女士和她毫无关系。
“苏菲女士确实可怜……”
“可怜是可怜，她这么一死，肯定给别人留下坏的榜样。好多人在文学界出不了头，一看苏菲女士凭自杀名声大噪，肯定要去学一学。”董亦秋忧心忡忡。
“我可不是说假话，我帮我爹整理信件的时候就看到有人说为了见他一面，愿意去死。我爹就是个普通人，怎么有人会为了见他一面，愿意放弃自己生命呢？”
“还是心理太脆弱了，苏菲女士好不容易活到成年，怎么别人一些诋毁她就承受不住吗？谁活在世上不遭诋毁？”
“死者为大。”穆迟迟淡淡地说。
“也是。”发现自己的失言，董亦秋抱歉地笑了笑。
“我也是一时激愤。苏菲女士冒用的可是你的笔名，她的死讯传开的时候，我险些以为是你。弄明白后，我就觉得她不像好人。”
“总之与咱们无关。”穆迟迟说：“行了别说这个了。昨天晚上老师布置的背诵任务你会背了吗？”
“那是当然！我们家大圆子监督我背的。还说要向我学习呢。”谈起小童养婿，董亦秋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穆迟迟不时点头，心中只有忧虑。苏菲女士的事情终究是个隐患，还是尽早结束为好。
周末跟着董亦秋和文山先生参加葬礼，来的百姓不少，大家表情哀戚，沉默着送上白菊，来来往往的人排成了长龙。
穆迟迟想起张家发来的消息，本来是想利用名人效应，让大家知道永久牌钢笔是霍少帅同款，当时照片上霍廷之胸前就插着永久牌钢笔。
本该趁势宣传扩大名气，使其成为青少年男女心中的时髦商品。
可最近苏菲女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赶在这个时候铺天盖地宣传，就显得有些不仁义。
况且王老板的钢笔刚破产，苏菲女士刚去世，另一种品牌的钢笔就大肆宣传，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苏菲女士的死是不是既得利益者设的局。
所以他们就暂时搁置这个宣传方案，可是随着时间逐渐过去，当初慰问军队掀起的浪花也越来越少。
他们担心这个策划会失败。
穆迟迟眉头微蹙，轮到她上前致意，她放下手中的菊花，对着空白的遗像鞠了一躬，就顺着队伍走出礼堂。
宣传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永久牌钢笔不能像计划中流行，会严重影响她的布局。
到时她是可以凭借几家厂子成为平城数的上号的女富豪。
可是互助会承诺要交给政府和督军府的资金不到位，她将面临极大的信誉危机。
督军府霍夫人落井下石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以后督军会不会让她借势。
如果不能成为平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她这个“长辈钦定的少帅未婚妻”身份，对她是祸不是福。
以后霍家给霍廷之选定的妻子要找她麻烦，她就要任人宰割吗？
陈薇做了霍廷之的机要秘书，以后要找她麻烦，她就无计可施吗？
笑话！
多活了一世，她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指望当权者的怜惜而活了。
穆迟迟抬头看着电线杆上月份牌，突然有了主意。
这天过后，报纸上确实涌现几篇悼念苏菲女士的文章，甚至把她当初写的文章也当成苏菲女士的大肆赞扬。
穆迟迟去找张家人，说了自己的主意。
张家受宠若惊：“表小姐不必做这么大的牺牲，月份牌女郎找个正当红的名妓就可以，哪儿能让您亲自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