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督军顿住了，表情莫测。
穆迟迟眼神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动。
兵工厂的事只有霍督军和他两个儿子知道，霍廷之告诉她这个秘密，先前没有知会过霍督军。
现在知道她对霍家的隐秘如此了解，霍督军会怎么想？
若是不想杀了她，只能对她越来越倚重，直至让她成为霍家实际上的当家人。
火电厂名义上是她为了解决平城百姓供暖问题拿出的计策，可霍督军会这么认为吗？
不会的。
他会觉得她心思深沉，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霍家得利的机会。
在兵工厂面前，什么供暖，什么全城生意人马首是瞻，都不算大事。
兵工厂近来扩大规模，供电所给军营特批的电力不够，霍家也没理由再让供电所分出一部分电。
再多就让人怀疑了，毕竟批给霍家的电力都能养三家工厂了。
电，是兵工厂急需的。
穆迟迟提的主意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这不能不让人思考，她的动机。
霍督军最后想，罢了，反正迟早是自己家的人，霍家当家主母，当然要扛得住事。
他掏出一支烟，拿打火机点上，咬着烟含糊说：“明天我就找那帮龟孙子让他们给你批煤批地。”
“还有，让庭芳找你们班老师给你请个假。火电厂的事你不看着我不放心。”
这是彻底信任她了。
穆迟迟笑容明媚，回答的很痛快。
“谢谢舅舅！”
“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长大了。”
霍督军感慨地说。
想着自己这个年纪干的事，迟迟和廷之这个年纪干的事。
霍督军摇头笑笑，得意又惆怅。
“霍家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男人四十一枝花，霍督军才四十多岁，远远不到暮气沉沉的时候，穆迟迟听了这话自然要捧他。
说我们年轻，没经验，还得靠您给我们指点方向当靠山。
人家骂我眼皮都不眨一下，面对您战战兢兢，可见我们小辈还嫩着呢，真正管事的人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人家主要还是看您眼色行事。
好话说了一大堆好话，才让霍督军眉开眼笑。
……
著名的女老板，穆迟迟穆老板要给平城人建一座火电厂，免费为大家供暖。
这则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不只平城人震惊了，全国都震惊了。
在火电厂还没见影子的时候，大众听到这种消息，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
现在全国各地能供暖的只有极少数一些富人，以及租界。
他们用低压蒸汽锅炉供暖，锅炉体积小，最多只能供给几栋楼暖气。
平民百姓只能烧炉子取暖。
供暖是一个很奢侈的事情。
连首都都没有大规模免费供暖，你一个个小小的平城，哪来的魄力和财力说要为全城人供暖？
外界不相信，但平城人民是相信的。
穆迟迟做慈善还做的少吗？
互助会看不惯她的人就笑笑，说人家人傻钱多，就想要名利，为了名利能办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这件事还值得大惊小怪？
惹怒了人家，人家一怒之下给你房子镶火油钻，全城发金砖！
又有人说：“那我希望穆老板再傻一点，咱们就不用辛苦上班了，等着发钱多好？”
几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态度很不屑。
有人奔走呼告，宣传这个好消息，但也有人觉得穆迟迟是在儿戏。
说你越俎代庖，你还真上脸了。
替平城收容难民不算什么，火电厂也是你想建就能建的吗？
还免费供暖，你是赢得了巨大的声望，可这话不是给政府人员啪啪的打脸吗？
不作为啊！
旁人看了会说政府不作为！
而且他们也不相信，穆迟迟真有这个闲心办一座火电厂为全城人民免费供暖。
看笑话是一方面，主要是这事儿对他们没好处。
你说在任期间平城人民实现了免费供暖。这是个政绩吧，可有人家霍家顶在前头，他们撕破了脸也分不到政绩呀。
而且霍督军还扬言要他们把周边煤矿一半的开采权分给霍家。
凭什么？
这是国家的煤矿！
用多少煤炭，怎么用，都由国家决定！
你就算在平城一手遮天，在西南五省名声赫赫，那也没有明面上要国家煤矿的道理。
虽然他们知道，知道很多军阀拥兵自重，对实际掌控区域的矿石拥有决定权。
但这话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吗？
政府就不要面子了吗？
而且他们原先还想着用难民的事，让霍家吃瘪，打消他们的嚣张气焰。
政府也能安心过个好年，平静一阵子。
可他们昨天才问责霍家，今天霍家就给了解决办法，还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变本加厉要钱要物，这实在太过分了，把他们看成什么了？
他们感觉自己的脸皮被人撕下来踩在地上。
不行，他们受不了这委屈。
“督军，咱们十多年的交情了，我能骗你吗？实话告诉你，这事儿难办的很。”
“你现在放出消息，火电厂建成也得半年吧。到那时候人早就死光了！你就算给全国的人都供上暖，这么多人该死还得死，咱们的主要问题不是全城人民的供暖，而是怎么解决这些难民的问题，你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年轻人思虑不周，脑袋一拍就是一个主意。你可不能由着他们胡搞。”
霍督军一听这话就怒了，眉头紧皱，眼睛瞪大，射出锐利的光芒，咬着牙像是要吃人。
工作人员胆怯了，但是想想政府态度不能变，咬咬牙说：“你……你就是再生气，事实也改变不了。”
霍督军脸色更吓人，一脸怒容，随时要动枪的样子。
工作人员脸色一白，后退一步，安抚道：“消消气，消消气，咱们还可以商量。”
霍督军摘下帽子摔到桌子上，冷哼一声说：“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欺负个小姑娘，也不嫌害臊！ 从始至终我都觉得，我们家儿媳妇没错！你老实告诉我，你们说这么多风凉话，是不是不想给我们批煤批地？”
“当初是你们说要解决难民生存问题，可现在就因为一点点钱能买到的东西，就置这么多人命于不顾，说出去不合适吧！”
那东西钱是能买到，可也不能随便给。
工作人员面上为难，想着怎么拒绝。
霍督军步步紧逼：“说吧，要煤还是要命。”
“这……这……我们政府，也可以自己建火电站……”
他终于说出了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