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迟迟眼神淡淡瞥向他，如雪的昳丽脸庞满是不赞同的神色。“坐下。我们需要的是一网打尽。”

    她眉头微蹙，也被郑戚的突然袭击搅的焦头烂额。

    可她就是能忍下心中焦躁，谋定而后动。

    而他，表现的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鲁莽又不想后路，糟糕透了。

    霍信之捏着拳头，想到牺牲的两个士兵，又恨又无可奈何，还夹杂着对自己的唾弃，坐下后低着头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穆迟迟向霍督军汇报，“厂里派人潜伏在郑戚身边，安全不用担心，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打消他的戒心。如果能一直跟在郑戚身边，咱们会得到更多信息。”

    “你安排的人可靠吗？”霍督军眉头紧皱，他不相信女子能办成什么大事，虽然穆迟迟的出现让他稍有改观，但去郑戚身边卧底，关系到平城安危。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郑戚那张脸也算端正，普通姑娘怕是抵挡不了。

    而且郑戚郑家公子的身份还在，明面上就是一个落难的阔少，他们对他的监视是暗中进行。郑戚狡猾多端，一旦露出身份，很少有姑娘能抗拒一步登天的诱惑。

    万一被郑戚勾走……

    霍家成为笑话倒是小事，最怕的就是那姑娘被策反，为郑戚做事，让平城遭受重大损失。

    “您放心，我拿自己性命担保。”穆迟迟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就好。”霍督军听到她下这么大的保证，稍微放下心。

    穆迟迟看向霍信之，“信之，之前让你调查的郑戚习惯，发现什么没有？”

    说到这里，霍信之来了精神。

    “对郑戚近三个月行为进行排查，排除所有嫌疑，终于发现他的奇怪之处。他每三天会去新亚咖啡馆固定位置喝咖啡，进兵工厂时他借故延迟一天，就是为了赴那三天之约。”

    “那天天气阴沉，咖啡馆人少，服务员记得很清楚，郑戚戴了一个咖啡色画家帽，穿一身烟灰色大衣，独自一人点了一杯咖啡，坐了半个小时。店里顾客还有一个很奇怪，穿一身灰色长袍，身材微胖，用宽檐黑色毡帽遮住脸，同样点了一杯咖啡坐了半小时。”

    “服务员说，这两人让她印象深刻，是因为两人都是常客，大概三天来一次，一个长的特别帅，一看就很有钱，那天却没有给小费。另一个只点了一杯咖啡，给了一块钱小费。”

    “有没有可能毡帽男是他们故意迷惑人，掩盖真实接头人的道具？”穆迟迟拧眉问道。

    “不管是不是道具，总和郑戚有关。我们根据店里服务人员的记忆，让人画下毡帽男的容貌，通过巡捕房扶持的帮派老大找到了他。明面上是荟萃杂刊的老编辑黄方，平时沉默寡言，除了抽烟没别的爱好。”

    “我们逮捕他后经过严刑拷打，终于找到敌人一处窝点。是一家孤儿院。”

    霍信之的神色变得严肃，“黄方交代，每次从郑戚那里得到消息，他就通过去蓝天孤儿院帮忙的机会把信息转交。黄方知道的不多。接着我们查到了孤儿院，发现之前的院长在我们抓到黄方的前一天逃之夭夭。”

    “发现孤儿院问题了吗？”穆迟迟询问。

    郑戚回答：“我们发现孤儿院一个奇怪的地方，孤儿院很大很豪华，呆在那里的孩子却不多。义工说孩子们进了蓝天孤儿院很快就会被领养，这么多年，被领养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院长逃跑的时候把所有的名册都烧了。”

    “我们只能让多年的老员工回忆被领养孩子的去处。”

    穆迟迟紧张起来，她有一种不妙的想法。

    如果敌人通过孤儿院把探子安插在平城各个高官家庭，那平城所有的动向敌人就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何况他们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

    霍信之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很多孩子被领养之后会定期去孤儿院上课，贫困家庭的就学一技之长去富商高官家里当婢女，也有一部分投身风月场所。还有混社会的，当车夫的，开店的，各行各业都有。富裕家庭就不必说了。更让人意外的是，咱们家也有蓝天孤儿院出身的孩子。娘院子里和庭芳院子都有。”

    霍督军和穆迟迟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严峻的神色。

    发现这么严重的事情，霍督军坐不住了，“能查到的就发现这么大问题，没查到的呢？平城有大问题啊！”

    “是，敌人很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他们在平城的势力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想一朝一夕根除是不可能的。咱们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挑战。”穆迟迟脸色凝重说。

    “连郑戚那样的人都能为敌人所用，普通人受敌人引诱的该有多少？霍家十几年前还没发迹，布下这么大的局，不可能是为了针对霍家。万一他们在别的城市也有布置，他们所图谋的……也许不只一城一地。”

    而是整个国家！

    此时房间陷入死寂，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脑海中转动各种各样的想法，没一个是好的。

    他们想到租界的各方势力，每一个背后都有强大的国家，对华国的资源和市场虎视眈眈。

    他们已经通过战争尽收胜利果实，难道还不知足？

    霍信之忍不住，怒气冲冲说：“郑戚真是狗东西！走狗！卖国贼！咱们去问问郑家，他们真养出一个好儿子！”

    “慢。”穆迟迟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隐藏着极深的悲哀。

    “郑家一向是墙头草，和租界的各个势力都保持良好关系。报纸上经常出现郑家人和各国外交官一起去马场舞厅的照片。廷之走之前也告诉我，郑家和接壤的北方国家关系良好。上梁不正下梁歪，问他们有什么用。”

    “那咱们就什么都做不了？！”霍信之重重锤了一拳桌子，心中的悲愤无法言说。

    霍督军静静看着二人的反应，眼中闪过思索。

    穆迟迟神色宁静，波光潋滟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神秘又睿智。

    “暗中做一次人口普查，搜集办领养手续的家庭信息。另外，孤儿院办的学校也是突破点，信之去找他们每年照的照片。就算院长销毁资料，也不可能把所有老师手中的照片都烧了。”

    霍信之连连点头，眼神晶亮。

    “还有，舅舅，平城局势这样严峻，必须让廷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