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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护

    眼前的丑胖丫头在美婢环绕的楚府是很扎眼的,楚山铮立时便认了出来。原本还在为暴雨恼怒,这会儿倒是被好奇冲淡了许多。

    他侧目遍身打量了福桃儿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她眼眶底下的青黑,显然是缺睡的样子。

    楚山铮理所当然地误解了,他再细看过去,便觉出今日这身打扮虽素雅,却比上次那粉衫的不合身要体面许多。左腕上一对赤金虾须镯,也是极有分量的。

    “那日奶奶唤你小桃?”楚山铮长相偏阴柔,是个常年寻花问柳的主儿,这会儿子不知是撞了他哪点心思,竟对这么个丑丫头起了兴致。

    “回三爷,奴婢是叫小桃。”福桃儿素来会瞧人眼色,后退了半句,心里头连连叫苦。

    “你退什么,本公子是洪水猛兽不成?”男人瘦削高挑的身子前倾,几乎要贴到福桃儿身上,她被逼到了亭子角落,整个人被他拢在角落里,愈发显得像只胖鹌鹑。

    雨势泼天撒地得倾倒下来,天色愈发暗淡。面前的胖丫头显得肤色莹白,意态窘迫不安,以楚山铮常年风流的眼光看去,倒咂摸出了一二风江南女子的羞涩意态来。

    不过这五官还真是丑陋,楚山铮猫拿耗子似得凑近了,只是欣赏着她的紧张尴尬。

    “啊…”福桃儿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小腿处被竹亭边上的栏杆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倒在竹条凳上。

    见男人还是不依不饶地,她心中慌乱一片,就怕被人瞧见惹出大乱子来。一时也就顾不得外头的泼天大雨,起身告了罪便预备着冲入雨幕中。

    “走什么。”擦肩而过的瞬间,楚山铮伸手,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奴婢还要去拜见老太太。”右腕伤处被捏的生疼,福桃儿强忍着,痛的几乎要滴下汗来。

    正在两人纠缠之际,雨幕中又冲进来一个翠绿的身影。只听一声委屈的娇斥:“这是做什么!?”

    来人竟是前几日被罚降一等的碧树,她收了伞,站到了楚山铮边上。身上的簪环首饰还有衣饰都明显得上了一大个台阶,虽然是小意温柔得依附在男人身侧,那双灵动的眸子却如淬了毒般直盯着福桃儿。

    “碧树姐姐安好,我只是在此躲雨,恰好遇见了三爷。”福桃儿不过片刻吃惊疑惑,转念间便看的明白。

    “乱喊甚姐姐。”碧树头上的鸣凤双阕玉簪拖得极长,赤金的细碎流苏直垂到耳畔,衬得她青春无双。那脸上划开的伤早没了影子,乍一看穿戴作派还以为是个嫡出的小姐呢。

    “三爷恕罪,奴婢还要去候我家主子。”

    福桃儿不再看两人,只是深深得半伏行礼。原以为这两个凑了一处,应当不会再糊涂拦她的。想不到她刚迈了步子,就被碧树悠悠伸手拦下了。

    “呦,这是真作了通房不成,哪来的好东西?”碧树恶意地捏上她的左腕,状似在闲闲地随口家常。

    “你!”方才被楚山铮无意捏疼了右腕,这会儿碧树却是有意来捏,福桃儿便是再沉的性子,也免不得被她挑动,“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姐姐……”

    又是这样恭敬顺服的模样,她见了就讨厌。从第一日院里见着,碧树屡次挑衅,却都不被接茬。前几日更是成功地用重鞭责打了这胖丫头,可碧树心里头的气从未消下去过。

    想她姿色出挑,在楚山浔身边待了多少年,也不过才做了个月例1两2钱的二等丫鬟。而有些人,无貌无能无才的,就凭个八字命数,老太太金口玉言随意提了嘴,品级上竟轻而易举地连一等丫鬟画沉都压了过去。

    碧树就是不服,她觉着自个儿的品貌聪慧,二十岁前,怎么的都是该做个姨娘的。因此便将经年怨怼都对着个福桃儿使了出来。

    “铮哥哥,这臭丫头才是新来,便迫得我在漠远斋待不下去了。”碧树变脸似的,贴着楚山铮告状,“今儿你可要替碧儿作主啊。”

    楚山铮笑了笑,正瞧见自己院里两个婆子寻了过来。同她们招手道:“给我把这胖丫头绑了带回去,要怎样处置全凭姨娘作主。”

    “奴婢还要先见了老太太呢。”福桃儿骇得躲避,想着搬出老太太能震慑他们。

    却不想,那楚山铮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人,如今新得的美人有求,又怎会拂了她的意。便真是老太太的人,不过个丫头罢了,先打了罚了又能耐他何。

    在碧树得逞的笑容下,福桃儿被两个婆子反绑了手腕,就这么朝亭子外押去。

    才刚出了藕花池,便已然全身浸透雨水。眼睛被大雨淋得全然睁不开,两个婆子也觉得是被她连累,推搡拉扯间也是粗暴的很。

    就在福桃儿绝望之际,如瀑暴雨中走来一个撑伞的人影。

    “哪里来的疯婆子,放开她。”楚山浔刚从堂屋出来,远远得便见到了亭子里的三人,也将事态的全过程看了个大概。

    “回,回五爷的话,是三爷下得令啊。”两个婆子也是被雨浇透,对着个不太熟悉的小公子态度便有些敷衍。

    楚山浔却哪里是好惹的,他素来最恨底下人轻慢自个儿年少失母。泛着寒光的眼眸微眯,都懒怠同她们多说,对着那个回话的老婆子便是一记窝心脚,他人小力却不弱,直将个高胖的婆子朝后踢了一丈远。

    “啊…”福桃儿一声惊叫,被他拉了过去,肩膀正撞在他胸口处。

    少年看着使劲,却巧妙得避开了她的伤处。福桃儿在伞下站稳,轻声道:“多谢主子。”便要去替他撑伞。

    “两个老虔婆,自去桂姨奶奶处领罚,若敢私逃,回头等着剁碎了身子喂狗去。”楚山浔没有看福桃儿,却将手轻轻挪开了些,是自己撑伞的意思。

    “五弟!阿兄得罪啦。”楚山铮也不管院里人,挂了张随意玩笑的脸朝池外人挥了挥手。

    两兄弟隔着雨幕相对而望,一个玩世不恭,一个眸色深沉。碧树早躲去了楚山铮身后,而福桃儿虽浑身狼藉,却只是安静地站在主子身侧。

    “我们走。”少年终于还是没有搭理他,叫了声福桃儿,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油纸伞不大,福桃儿又不敢跟的太近,半边身子便还是落在了雨里。

    “过来些。”楚山浔朝身后吩咐道,眼风撇到竹亭里他那风流的三哥,竟还是不断地望着自己。

    “奴婢无事,没的淋了主子。”福桃儿听他语气不善,想着自己反正也早淋湿了,索性倒退出了伞外去。

    没想到的是,楚山浔只是略微犹豫了下,随即伸手一捞,将她厚实的身子拦进怀里。这可把福桃儿惊得差点没直接推开他。

    她的鬓发尽数贴在耳边,这八月的雨一落,便觉有些凉冷。少年的身子同他外表的冷漠不一样,不断有热源透着薄衫传过来。福桃儿还是不习惯,却听耳边一声呢喃:“你大可以试试推开本公子的后果。”她只得按下心惊,同他朝外出了藕生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