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王爷的佛系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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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 147 章

    柳荫在紫月轩哄了儿子入睡。外头天光大亮, 宫人侍卫拖走了院中的尸体, 又将里外洒扫干净, 清除血迹,不过半日功夫, 紫月轩便恢复原貌, 纤尘不染,恍惚间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是屋子内外都静悄悄地,无形中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旭日东升,朝霞在天空灿烂一片, 透过窗棂洒进来,浅浅淡淡落了一地。

    不论人间发生什么样的悲剧,太阳每天照旧升起,这个发光发热给予人间生命的球体,最热情,也最冷漠。

    柳荫等了许久也不见穆子契回来, 始终坐立难安。紫鹊出去查探后回来说, 外头除了巡逻的侍卫比往常多了许多之外, 并无任何异常, 文武大臣也已在文华殿外集合, 只是皇帝一直未曾召见。

    文华殿自昨晚后半夜政变结束之后便大门紧闭,外头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穆子契也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

    柳荫实在放心不下, 想着过去瞧瞧, 便放下儿子, 一个人出了紫月轩。

    到了文华殿, 果见大殿内外,侍卫林立,戒备森严。柳荫根本进不去。恰好这个时候,李全出来给皇帝弄参茶,远远地瞧见柳荫,便下了白玉石阶梯,朝她走过来,说了两句话,带了她进去。

    柳荫进到文华殿的时候,偌大的殿堂,里头空荡荡的,除了高座在龙椅上的皇帝,以及下面站着的穆子契,便只剩下了跪在大殿中央的福寿大长公主。

    皇帝斜歪着身子坐在龙椅之上,用手撑着头,很颓丧的样子。

    柳荫放轻脚步走到穆子契身边,穆子契侧头看她,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又见他身上完好无损,并未受伤,柳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李全悄然走到皇帝面前,奉上参茶,轻声劝道“皇上,先喝杯参茶吧。”

    皇帝缓缓抬头,却并未理会李全,而是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福寿大长公主,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母后保着你……朕不会杀你,不过你要知道,你犯的是谋逆的大罪,朕现在不杀你,不代表永远都不杀你……朕绕你性命,不过是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倘若你日后还敢生一丝一毫的异心,朕绝不轻绕……”

    皇帝说罢,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全忙搁下参茶去替皇帝顺背。

    “她是为了保我吗?”

    福寿大长公主讥诮着道,“她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罢了……她就是日日吃斋念佛也难以抵消她当年所犯下的罪孽,她怕下地狱……”

    “你闭嘴……”

    皇帝喘着气吃力地说道,却因咳嗽而显得力不从心。

    “你们当年做的那些事儿,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还是你们以为杀了那些人就能够瞒过天下人的眼睛?”

    “当年你们为了夺取皇位,不惜利用我的婚姻,摧毁我的幸福;为了坐稳皇位,你猜忌发妻,陷害忠良……你无情无义,自私狠毒,现在却又跟我来说什么骨肉亲情?皇弟,你脸皮是有多厚?啊?你当真是拥有一颗这世上最虚伪最肮脏最狠辣的心呐。”

    “你……”

    皇帝气急之下,抓起一旁的滚烫的参茶扔向福寿大长公主。但因气喘,气力不济,杯子还未到福寿大长公主面前就哐当一声落地,滚烫的参茶四散飞溅。

    “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参茶杯子落地之后,紧接着就是皇帝愤怒的吼声。

    福寿大长公主冷笑“我走到今时今日,难道还会怕死并不成?”

    “你……”

    皇帝急怒攻心,猛烈的咳嗽起来,连身子都佝偻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穆子契终于开口说道“父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既然皇祖母都说了,那依儿臣之见,不如将紫阳宫辟为禁地,暂时关押福寿姑姑,待日后……再做定夺吧。”

    穆子契之所以一直没说话,是想听福寿大长公主口中说出些当年的事情,然而听了这半天,她跟皇帝都跟打哑谜似的,不断地说着当年,却又不说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也因为如此,穆子契选择保福寿大长公主,因为他觉得,他母后的死,肯定也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福寿大长公主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她早就算透了穆子契的心思,所以才没在皇帝面前抖搂那些不堪的往事。她就是要让他好奇,让他自己慢慢地去探寻真相。

    皇帝咳嗽了许久才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没有说话,看神情,是同意穆子契的意见了。

    皇帝挥挥手,穆子契召了侍卫进来将福寿大长公主带下去了。

    李全重新泡了参茶进来,又召了个小太监进来将地板上的瓷碗碎片参茶残余给清扫干净。

    过了许久,皇帝终于缓过劲儿来,苍白的面上泛着一丝病态的潮红。看见柳荫站在穆子契身边也没说什么,只是喝了口参茶,淡淡地问“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在问穆子契没去北境却反而出现在京城的事情了。

    柳荫也正好奇这事儿呢,转头看向了穆子契。只见他拱手对皇帝说道“父皇,其实儿臣这些年来,一直关注着福寿姑姑的一举一动,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她跟我母后的死有关,可是到了后面,我却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福寿姑姑表面上隐居道观,不理世事,暗地里却跟各大世家互有联络,更是通过其女婿闫策在军中广植眼线,扩展势力,这些年她封地所得的税收,大部分都用在了军需之上……”

    “混账”

    皇帝咬牙切齿的咒骂,继而责问穆子契“你为何不早跟朕说?”

    “如果一早告诉父皇,父皇是会相信儿臣,还是猜忌儿臣?”

    穆子契坦然以对,神色间,似乎有了要跟皇帝摊牌一切的打算。

    皇帝沉默不语。

    的确,如果穆子契一早告诉皇帝这些,皇帝诚然会防范福寿大长公主,然而更多的却是猜忌穆子契,说到底,福寿大长公主再怎么折腾都只是个女人,而穆子契,却是皇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穆子契的一切才华和锋芒,甚至是野心都暴露在皇帝面前的时候,哪怕是儿子,只怕也不会被他所容!

    穆子契首先要自保,然后才能侈谈其他,所以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局面,他能在最后关头扭转乾坤,保住大宣朝的社稷根本,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那镇北侯呢?他的死讯也是假的?”皇帝问。

    穆子契坦然回答“是。舅舅此刻应该在北境抵御犬狄人的进攻……”

    “你们这些年互不来往,都是装出来做给朕看的?”

    穆子契停顿了片刻,答“是”,然后跪下说道“父皇,儿臣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自保,并没有任何不臣之心,请您相信儿臣。”

    皇帝垂眸沉默。

    他一直不说话,穆子契便一直跪着,偌大的殿堂中,寂静地针落可闻。

    这种时候,柳荫是不能说话的,纵然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寄希望于皇帝身边的李全,倘若他能够为穆子契辩上一句,到底抵得上旁人百句。思及此,柳荫不由得多看了李全几眼,然而后者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全然没有理会。

    然后过了许久,李全终于俯身到皇帝耳边,细声细气地说“皇上,倘若雍亲王真有不臣之心,这一次勤王救驾,也不会来的这么及时了。”

    是啊,倘或穆子契真有私心,他大可以等穆子邯政变成功杀了皇帝之后,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进皇宫,拿下穆子邯,夺取大宣江山,一切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又何必如眼下这般,跪在这里,被皇帝疑心和猜忌?

    皇帝终于沉思了许久,终于挥了挥手说“罢了,你起来吧。”

    然而穆子契却不起来,继续说道“父皇,舅舅的死讯虽然是假的,可是北境告危却是真的,那一封封的边关告急求援文书也并非虚假,如今北境苦撑了一个多月,已是到了极限,如果再不增援,只怕北境危矣……儿臣请求父皇,准许儿臣领兵前往北境……”

    穆子契掷地有声,语中有着急切的恳求。

    当初皇帝之所以一再拖延不肯派穆子契增援北境,就是忌惮他跟镇北侯串通一气,危及皇权,后来传来镇北侯的死讯,皇帝这才放心的让穆子契前往北境,如今既然知晓镇北侯的死讯为假,那么穆子契领兵前往北境增援一事,自然也要另当别论了。

    然而这一次,皇帝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穆子契大喜过望,“儿臣多谢父皇。”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垂眸低首,又是一阵咳嗽,一夜之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陛下,先歇歇吧。”

    李全劝皇帝道。

    皇帝点了点头,李全扶着他往殿后走去,一路上,只听见咳嗽声一声重过一声。

    穆子契站起身,牵了柳荫的手道“走吧。”

    二人携手出了文华殿,殿外一直守着不肯走的文武大臣此刻全都围了上来,询问穆子契。出了这么大的事,倘若不给大臣们一个交代,只怕是人心不稳。

    穆子契让柳荫先回去,他留下来应付这些朝臣。

    柳荫便先回了紫月轩。

    回到紫月轩,穆曦宸刚刚睡醒,睁着迷蒙的双眼,萌萌地看着柳荫,一瞬间柳荫只觉得心都融化了,抱了儿子在怀里逗弄,倒是将前夜的不快之事暂且抛到一边去了。

    穆子契回到紫月轩已是日暮十分。他踏着晕黄的夕阳踏入紫月轩的时候,穆曦宸正拿了个小勺子跟着紫鹊在庭院中浇花,一看见父亲,顿时扔下手中物什,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向穆子契,口中大叫“父王……父王……”

    穆子契大垮一步向前,俯身捞起儿子,抱在怀里亲了一口,然后又把他高高地举起来,“让父王看看你是不是又重了……”

    穆曦宸被穆子契举刀半空中,手舞足蹈,高兴地咯咯直笑。

    柳荫出来看见了,上前说道“你快把他放下来,你老是把他举这么高,当心吓着他。”

    “哪里会吓着,他高兴的很呢。”

    穆子契嘴上说着,但到底是把儿子放了下来,改而抱在怀中。

    二人走进屋内,柳荫斟了茶给穆子契,穆子契累了一天一夜,连口茶都没喝,此时接过,仰脖一口饮尽,柳荫忙又给他斟了一杯,一面又吩咐紫鹊上晚膳。直到他吃完了,才问些别后之事。穆子契一一说了。

    “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丝毫差错,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希望王妃不要怪我。”

    “王爷不必担心,妾身明白。”柳荫说道。

    这一盘棋,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让福寿大长公主那边以为穆子契已然离京,继而放松警惕,发动政变,那她身为他的妻子,如果事先知道,便有露出马脚的可能,如此一来,便会全盘皆输,所以,必须瞒着柳荫,才能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柳荫的包容却是让穆子契更加愧疚,“只是我没有想到,二皇弟会突然之间发动政变,差一点害了你和曦儿。我原本以为,他们会再计划的周祥一些才是,而且……据我所知,二皇弟一开始是拒绝参与这场政变的……”

    “他是因为李若萱的死……”

    柳荫叹道。

    李若萱的死,让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穆子邯心生怨怼,皇帝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寒心和惧怕,让他觉得就算他偏居一隅,心甘情愿做个藩王平庸一世也未必能够换取一家人的平安,这才孤注一掷,领兵攻入皇宫,发动政变。

    说到底,这都是柳神珠造下的孽。

    可惜了那几个死在政变中的皇子和公主。

    “那先前传回来你在北境击败犬狄的捷报又是怎么回事?”

    柳荫问道。

    “那是常靖。”穆子契道“我成天戴个面具,不是亲近的人本就难以分辨,加上北境那边舅舅都安排好了,自然无人起疑。”

    “原来如此。”

    柳荫低低地道。

    柳荫和穆子契说着话,穆曦宸坐在穆子契的大腿上,靠在他怀里,双手捧着一块芸豆糕,像个小仓鼠似的,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十分的安静乖巧。

    穆子契伸手握了柳荫的手,轻声道“荫儿,这一回,我是真的要走了……”

    离别总是让人难过,柳荫心中十分不舍,但仍强作镇定,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走?”

    殊不知眉宇间堆叠起来的愁云浓雾早已将她的不舍和难过出卖。

    穆子契叹了口气“再过两天,等处理好二皇弟的后事我便起身。”

    柳荫一时沉默。

    穆子邯犯的是谋逆之罪,朝中无人会为他说话,更无人敢替他收殓……倘若无人理会,最后很可能会落个曝尸荒野的下场,还有他的一双儿女……

    可怜那两个孩子,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就连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也难以预料。

    柳荫知道,政变虽然过去,可今夜,依然会是个不平静的夜。

    夫妻两个心事重重,穆子契抱着儿子,柳荫拿了给穆子契做的腰带在手里绣,但心不在焉的,几次绣针扎了手,最后索性放到一边。穆子契让柳荫去休息,她哪里肯,只是坐在他身边,靠在他的肩头闭目养神。

    前半夜传来一个好消息。

    二公主虽然难产,折腾了一天一夜,可好在最后产下麟儿,母子平安。

    柳荫和穆子契过去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虽然瘦弱了些,但到底没有大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二公主产后虚弱,本该休息,然而她因惦记着穆子邯为救她而死,生产之后,竟坐在床头嘤嘤哭泣。裴原和柳荫好生宽慰了一番,才终于止住。

    到了后半夜,不好的消息终于传来。

    林望喆奉命清除叛党,将所有参与政变的将领及其家属全部抓获归案,最后围剿的是旬邑王府。

    面对凶神恶煞的士兵和森森的刀枪剑戟,穿着孝服的穆宜杨和穆遂武姐弟俩惊恐万状,在母亲的灵堂前哇哇大哭……

    凄风飒飒,黝黑的棺椁,飘飞的白帆,稚子的哭声,灵堂前虚弱的火苗,空气中悬浮着的燃烧后纸钱的灰烬……交织成了一副人间最为惨烈的悲剧。绕是最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然而奉律法为信仰的林望喆,却是不为所动,极其冷酷的下令抓捕穆宜杨和穆遂武。

    幸而穆子契早有准备,在林望喆带人冲进旬邑王府的那一刻,雍亲王的亲卫也同时进入旬邑王府,挡在林望喆的人面前,将穆宜杨和穆遂武姐弟两个护在了灵堂之内。

    林望喆虽然有皇命在身,可面对穆子契的亲卫却也不敢随意造次,只得命人守在此处,自己进宫面圣。

    皇帝听闻此事之后大怒,当即宣召穆子契前往文华殿问话。

    穆子契早有预料,神色坦然,放下二公主的儿子,奉召前往。临走之际,柳荫抓住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见柳荫神色坚定,穆子契答应了。

    夫妻两个一起来至文华殿,皇帝见到穆子契,什么话都没说,就先拿折子砸了穆子契一脸,怒斥道“你想干什么?啊?难不成你也要学那逆子谋反不成?”

    穆子契岿然不动,任由折子砸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冷声道“儿臣不过是惦念骨肉亲情,想要保住二皇弟的一点血脉罢了。”

    “是啊,父皇,稚子无辜,二皇弟的事情跟宜杨和遂武无关。”柳荫情急之下也跟着说道。

    然而一向对柳荫和颜悦色的皇帝此时突然露出狰狞的面孔,对其斥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柳荫只得收声。

    穆子契面色冷凝,神色十分坚定,在这件事情上,他绝对不会退让分毫。

    “旬邑王罪犯谋逆,此乃株连九族的大罪,雍亲王……”

    林望喆在一旁说道,然而他话未说完,穆子契就嗤笑了一下,道“九族?呵,那说起来,我跟父皇岂不是也包括其中?”

    林望喆按律书陈述,一时失言,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地告饶“陛下,臣绝无此意。”

    皇帝却是不理会林望喆,只是气哼哼地盯着穆子契怒骂“逆子……”他原本就身子不大好,其实气怒攻心,竟是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无论皇帝怎么骂,穆子契始终执拗地站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

    今日,他是铁了心要跟皇帝对着干了。

    皇帝气到不行,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北境边关告急,还指着他前往御敌镇边呢。可是如果就这么示弱,就等于皇权受到挑衅,皇帝的面子往那儿搁?

    正当穆子契跟皇帝对峙的时候,李全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凝重,走到皇帝跟前,回禀说“陛下,二公主跪在殿外,要给宜杨县主和遂武世子求情。”

    皇帝懊恼地道“她又来凑什么热闹?”

    柳荫心中着急,小声跟穆子契说“二皇妹刚刚生产完,身子哪里受得住?”

    穆子契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面色铁青。

    皇帝烦躁地挥手“让她回去。”

    李全犹豫了一下,躬身领命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说“陛下,二公主她……不肯走。”

    皇帝大怒“她要跪那就让她跪着好了。”

    穆子契额头青筋暴跳,虽然极力隐忍,可情绪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个时候,外头忽然有小太监跑进来慌张地说“陛下,不好了,二公主产后血崩,跪在文华殿外不肯走……”

    殿外,依稀有二公主虚弱的声音传进来“父皇,求您饶了宜杨和遂武吧,他们是您的亲孙儿啊,他们是无辜的……”

    二公主一路跪着爬向文华殿,血迹在她身下蜿蜒了一路,面色惨白,颤颤巍巍,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却又坚定无比,任凭裴原在旁如何规劝都是无用。

    “父皇……父皇……求您饶了宜杨和遂武吧……”

    二公主杜鹃泣血般的叫声一声声传进文华殿,柳荫忍不住落下泪来。

    穆子邯以命相救,如今她也以命相博护他儿女?谁说皇家就一定无情?他们身处权力的旋涡中心,现在的无奈会逼着他们往不同的方向走,甚至相互厮杀,然生而为人,孰能无情?

    “已经死了七个了,父皇还要再逼死一个吗?”

    穆子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如野兽一般嘶哑着嗓音逼问皇帝。

    然而不论何种时候,皇帝的权威都是不容挑衅的,皇帝原本已然有些动容缓和的面色,因穆子契的这一声吼,当即又沉了下来,怒道“朕还轮不到你来逼问。”

    穆子契心中的怒火如海浪翻卷一番跃到最高处,最后一丝理智燃烧殆尽,向前跨了一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瞬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这个时候,柳荫一把抓住了他,穆子契下意识转头看她,就见她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在看见柳荫温柔如水般的眼眸时,穆子契心中那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怒火瞬间消失殆尽,理智复又回归,终于……默默地退了回来。

    柳荫见穆子契后退,这才松开了他的胳膊,转而对皇帝福身行礼,用清泠的嗓音说道“恭喜父皇。”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愕,就连穆子契也诧异地看向柳荫。

    二儿子谋逆,大儿子忤逆,外头还有个苦苦相逼的女儿……柳荫居然在这个时候恭喜他?皇帝简直觉得她是在故意奚落他。若是旁人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皇帝定然不会轻绕,可是柳荫温温柔柔,语调轻缓,身上自有一股不可抗拒又令人心生愉悦的亲近之感,饶是在盛怒中的皇帝也只是沉声说道

    “你倒是说说,喜从何来?”

    柳荫不急不缓地说道“从来都说皇家无情,而如今我们穆家却是兄友弟恭,姊妹亲厚,这一切,全都是父皇教导有方的缘故。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历来皇帝能全部做到的寥寥无几,而父皇却做到了,实乃圣明之君,岂不值得恭喜?”

    皇帝嗤笑了一声,显然不信柳荫的话,但面色到底是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柳荫又接着说道“二皇弟一念之差,步入歧途,全是因小人从中作梗的缘故,他亦是被逼无奈,倘若他心中全然不惦念骨肉亲情,下令强攻宣武门,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皇帝沉默了。

    其实当时政变,穆子邯完全占据上风,他只消再狠狠心,当机立断下令强攻,此时此刻,大宣朝恐怕已然变天……

    柳荫小心观察着皇帝的脸色,继续说道“父皇乃圣明之君,素来仁厚慈爱,并未下令处罚宜杨和遂武,子契冲动冒犯,累及君主圣名,还望父皇恕罪。”

    柳荫说罢,下跪告罪。

    穆子契见状,也即刻下跪,称道“儿臣冲动,冒犯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硬碰硬,从来不会有好结果。柔,方能克刚。

    承认错误对于一般普通人来说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是皇帝?

    只有给他台阶下,他们才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面对穆子契的示弱,皇帝的面色果然就和缓了许多,林望喆在边上焦急地叫了一声“陛下……”却被皇帝一个冷冷的眼风吓得禁了声。

    “瞧瞧你那点出息,还不如你媳妇懂事儿,一口一个饶命的,朕什么时候说要杀宜杨和遂武了?”

    皇帝指着跪在地上的穆子契叱骂,穆子契心甘情愿磕头请罪“儿臣多有冒犯,请父皇恕罪。”

    穆子契的响头让皇帝心气儿顺了不少,转而对跪在一旁的林望喆冷声说道“尚书左仆射妄自揣度朕意,对皇孙不敬,着罚俸一年,回家面壁思过。”

    “陛下……”

    林望喆想要申辩,却又默默吞声,最后领旨谢恩。

    皇权就是这样,皇帝永远不会错,就是错了,那也是臣子的错。,,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