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渊一开始并没有反应，乔苏便将一些血蹭到他唇上。
鲜血的味道在风中散发开来，乔苏感受到自己的血液被毫无节制地渡进离渊的口中，突然，乔苏手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忙按住他，“够了够了。”
这是她的血，又不是毛血旺，就算是毛血旺也没有逮着可劲吃的道理。
乔苏撕下布条包扎了手臂，一抬头便发现离渊的脸色竟然好了一些。
至少没有先前那么苍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乔苏稍微放下心来，将他身上的沙全数拍净，抬头看着昏黄的天空犯了难。
她得找个地方避避风，否则照这下沙的速度，没几个小时就得把他们埋了。
乔苏试着去搬离渊，却发现他手长脚长，自己完全搬不动。
在第n次搬人失败后，乔苏连人带离渊摔在了地上。
她摔在离渊身上，刚想撑着身子起来，便听见头顶传来嘻嘻一声笑。
“咦？”
一道略带稚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乔苏一抬头，便看见她面前的矮崖上出现了几个黑色的影子。
漫天的黄沙不知何时停住了，乔苏借着亮光，看见来人身上都裹着破破烂烂的麻布，有些佝偻着背，身形矮小，有些蒙着面，露出来的脸上只有一只圆溜溜的绿色大眼睛。
乔苏：！
难不成她穿的不是仙侠文，其实是《山海经》吗？
不是，这些奇形怪状的都是什么人啊？！
刚才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孩，浑身上下只裹着破破烂烂的小袍子，他一只绿色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乔苏，眸子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他说完之后，身后便走出一个矮胖的影子。
“婆婆，这里有两个生魂！”
绿眼睛邀功似的开口，随着这一声，那裹在麻布中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佝偻着身子，柱着一根比自己还高半个身子的拐杖，她来到几个绿眼睛身前站住，随后摘下了兜帽。
兜帽下是一张老态龙钟的脸，老妇脸上沟壑横生，只用一双绿眼睛看向乔苏二人。
乔苏额角渗出细汗，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身为在唯物主义的熏陶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现代人，乍一看到这些不同常人的鬼，乔苏还是———
慌得一批啊她！
她抬起头，用一种离渊用过的“健忘症”一般的表情看着几人，假装迷茫地问：“老婆婆，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呀？”
那矮小的婆婆看了二人一眼，嘶哑着声音道：“你...是仙门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乔苏：....
她说她是被这位祖宗踢下来的，您信吗？
乔苏头上冒起了冷汗，这人一开口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对付。
“啊？”
乔苏决定装傻，她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几个人：“老婆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鬼婆婆沉默了一瞬，接着道：“小姑娘，不必在老身这里装傻，你旁边的那位，是魔族吧？”
糟糕！被识破了。
怎么办！
那厢的绿眼睛鬼娃又说话了：“婆婆，别跟她们废话啦！小四都好久没有吃生魂了。”
另一个绿眼睛从鬼婆婆被后探出头来，大眼睛眨了一眨，似乎有些调皮道：“婆婆，赶紧杀了他们吧！”
鬼婆婆看了二鬼一眼，两个小鬼马上闭上了嘴，两只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在等着婆婆发话。
鬼婆婆向乔苏看了过来，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钉在乔苏身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半晌才道：“小姑娘，黄泉之国，生魂勿进，老身也只是按规矩办事，你也勿怪老身心狠。”
看样子是没得谈咯？
乔苏瞪大眼睛，心里盘算着她带离渊逃跑的可能性。
为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此时，乔苏的袖口被人轻轻拽住。
她一怔，一回头，便见离渊睫毛颤了两颤，随即微微张开了眼睛。
乔苏不由喜出望外。
“大佬！”
乔苏忙扑了上去，双手合十，紧张道：“魔神大人，你醒啦？”
离渊的目光似没有焦点一般在空中缥缈了许久。
漫天黄沙肆虐，万鬼嚎哭一般的风声，山川和河流，在他眼中，都是一片褪色而荒芜的死寂。
还有那股无时无刻让他想杀人、想尝试鲜血的浓重戾气，都一如他过去被封印在碧落山下深渊里几千年的岁月一般，让他无比渴望着把所有人都拉下地狱。
那副场景，让人一想到就觉得有趣。
“魔神大人？离渊？离渊？”
耳边传来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离渊眸中划过一丝茫然，他的目光聚焦在面前两眼放光的少女的脸上，眉头皱了皱。
深渊里，除他之外，还有其他人？
他的目光划过少女的脸，少女眼睛弯成了月牙，一笑起来，眼尾便泛起淡淡的粉色，她眼中似乎藏进了光，整个人像一朵随风招摇的太阳花。
这副生机勃勃的模样，确实很讨厌啊，讨厌到让人想去摧毁。
一想到能把一个生机勃勃的东西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首，离渊眸子泛起兴奋的血色。
不过碧落的深渊里，有花吗？
离渊想到此处，眼神有一瞬间的松怔，半晌，他的目光划过乔苏的脸，在她手腕上停了停，接着，神色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随即他闭上眼睛，唇边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乔苏：？
你笑什么啊？快点起来耍威风啊！
离渊似乎参透了她的心思，他放开乔苏，只从鼻腔里轻轻嗤了一声，半晌似疲惫至极，懒洋洋地开口道：“用完了。”
什么用完了？
乔苏用自己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灵力。”
老祖宗读懂她的疑惑并且满不在乎的开口回答道。
那模样，仿佛一个败光了家产，又理直气壮地踹门回家的富二代。
乔苏笑容僵住。
...啊喵？
什么...什么用完了？
灵力？
乔苏顿时恍然大悟。
所以...所以他刚才没有掀了碧落山，也没有动手屠了仙门杀进魔界，原来是因为———
灵力全用来装叉了，所以才赶紧装完叉就跑是吗？！
你还有多少惊...精神错乱是朕不知道的.jp g
老祖宗确实是个场面人。
乔苏只得出这个结论。她风中凌乱半秒，觉得自己再次被他的逻辑惊到了，半晌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那现在......该怎么办？”
离渊半靠在沙堆上，竟破天荒开始思考了起来，半晌眯了眯眼睛。
乔苏：逐渐期待。
“不知道。”他说。
......大无语事件发生了。
乔苏有些后悔刚才的第二巴掌没打出去了。她额角抽了抽，又听离渊笑了一声，“反正，你想死。”
乔苏：拳头攥紧。
他这话的意思是，反正她的目的是寻死，那么死在谁手上也无所谓是吗？！
乔苏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离渊一顿，有些疑惑：“有何不一样？”
“我只能死在你手里，死在你前面。”
离渊听完，眉头微挑，绕有兴趣地问：“你...想与本座死在一起？”
这下老祖宗来了兴致。
他是神，生来便拥有不死之身，一个凡人女修，也敢在他面前说出如此妄言。
也不知该说她可笑还是勇气可嘉。
她是这意思吗？
乔苏愣了一秒，不过好像也差不多的样子哈。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又小声问：“大佬，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离渊看着乔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嗤笑一声，闭上眼睛道：“骗。”
骗？怎么骗？
人命关天的情况下，傻子才会听她扯谎吧！
然而老祖宗说完这个字就半死不活地闭上了眼睛，显然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乔苏：硬了，拳头硬了。
她只得绞尽脑汁地编理由。
对了！
乔苏灵光一闪，脸上神色忽然戚然道：“老婆婆，我们真的不是生魂，其实....”
说到这里，乔苏眼里泛起了水光，哽咽道：“我和他，是一起殉情的道侣。”
鬼婆婆神色一怔。
离渊眼皮跳了一下。
乔苏泫然欲泣道：
“他对我情根深种，我亦不忍负他一片痴心，然而我为正派他为魔族，自古正邪不两立，这天下之大，竟没有我二人的容身之地，为了能实现我二人长相厮守的试约，我们便相约好了一起殉情，没成想...没成想这一睁眼，竟到了这里。”
“婆婆。”
乔苏抬头，泪眼婆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绿眼睛鬼娃一二三四：？
离渊：？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的疑惑增加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出自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