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单凌风第一次认真打量桑烁。

    很奇怪，眼前这个“冒牌货”不过才来了一周的时间，他脑中，竟已完全将此人与“桑烁”划上了等线。

    而原来那个认识的“桑烁”，成了记忆中的一道虚影。

    仿佛，桑烁这个人，就该是眼前这样的。

    说话语调软软的像在撒娇，笑起来很肆意张扬，甚至于，穿上这么一件颇有心机的浴衣，也不违和。

    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微妙。

    像是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悄然打开了。

    虽然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但极难得的，单凌风第一次对那个世界，有了好奇、想要探索的想法。

    看桑烁看过来，单凌风收回视线：“下个水都能这么磨蹭？”

    桑烁：“……”这是一个老师对学生该有的态度吗？

    桑烁忍不住怼他：“你刚学游泳的时候，难道不是这么小心翼翼下水的？”

    单凌风勾了勾唇：“想知道？”

    桑烁：“老子没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手臂被抓过，一道蛮力扯住他，在他的尖叫声中，直直将他拖进了水里！

    漫无边际的水，带着汹涌的寒意从四面涌来。

    桑烁吓得灵魂都快出窍了！

    这家伙想做什么？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准备借口教游泳淹死他么？

    人在极限情况下，反应会变得非常的快。桑烁扑腾着，狗爬一样爬到泳池边缘，牢牢抓住下水的扶梯栏杆。

    “这是法治社会！”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桑烁怒视着单凌风，愤声说。

    见单凌风双手抱胸，冷冷看着自己。

    桑烁重复：“这是法治社会，如果你故意淹死我，可是要被判刑的！”

    单凌风：“……”

    他用像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盯着桑烁看了好几秒，才开口。

    “你站直。”

    桑烁警觉反问：“你想干嘛？”

    单凌风又说了一遍：“你站直。”

    桑烁小心翼翼地把腿伸直，踩到泳池底部，然后慢慢站起身。

    这水……竟然只到他的腰部。

    桑烁：“我……”日。

    单凌风解释：“池水深度1.2米。”

    1.2m，儿童泳池的高度。

    桑烁感觉自己受到了人格的侮辱。

    但是出糗的人是他，因为害怕抱着栏杆不放的人也是他。

    桑烁真没脸去嘲讽或者责备男人。

    他木着脸，摸着水池边缘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单凌风面前。

    单凌风本人是个极优秀的游泳手，对于游泳的理解，比寻常健身会所里那些教练们要高上许多。

    三两句话，以及几个简单的动作示范，就将今日桑烁需要练习的任务安排好了。

    单凌风见桑烁能够基本做到自己的要求后，便披上浴巾，离开了游泳馆。

    桑烁盯着男人赤脚踩在地面上，留下的水渍脚印。

    整个房子开着地暖的缘故，那些脚印很快消失了，但那种不爽的感觉却在桑烁心里残留了很久。

    -

    几天后。

    夜晚的酒吧，暧-昧而缠-绵。

    沈承好不容易摆脱掉贴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的人，从走廊暗处回到自己的卡座上。

    “哟，往常不是有了妹子就失踪么，怎么今晚知道回来了？”

    沈承嘿嘿笑着，不说话。

    一旁的张星宇冷笑一声：“是之前那几瓶海狗丸吃光了，有些扛不住了吧？”

    沈承抿嘴，强调：“是进口的！”

    张星宇：“都叫海狗丸了，怎么可能有进口的？”

    沈承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好不好说话，别这么狗？”

    张星宇：“我可不吃海狗丸。”

    沈承差点被他气死。

    转过身，见另一侧单凌风面前的杯子只剩个底了。

    “再喝一杯？”他说着正准备扬手叫服务员。

    单凌风打断他：“不用了，我有事要早点走。”

    “有事？”沈承奇道，“你之前不是刚谈成了一笔好几亿的商业合作案？不休息一阵子？难不成你们老单又给你安排新任务了？

    见单凌风不接话，沈承以为他是默认了，愤愤不平道：“老单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理性点说，是老单不把你当外人，可要是换个说法，这根本就是不把你当儿子。你看看你那个便宜弟弟，读了大学读研究生，到现在，也没正儿八经给家里分担什么。”

    “沈承！”张星宇冷声提醒，“别在凌风面前说这些。”

    沈承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张星宇拿了杯酒，在单凌风身边坐下：“真有事？”

    单凌风拧了拧眉心：“嗯，我先回去了。”

    “回去？回你和桑家那个花瓶的家？”这时，一个戴眼镜的高瘦男人拿着酒杯在两人对面坐下，他是酒吧的老板厉飚，“我听下面的人说，上次你们在酒吧遇上了喝醉的桑二少，还把人带回去了。”

    “你不会是被花瓶那张脸迷住了吧？”

    厉飚眼里满是揶揄。

    “你觉得可能么？”

    话虽这么说，但单凌风眉间霜意更浓。

    一种烦躁的情绪，从胸口一路往上，已经到了嗓子眼里。

    他一口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尽，站起身：“今天算我的，你们随意。”

    说完，再身后众人的起哄声中，走出了乱哄哄的卡座。

    夜风很凉，直往衣服缝隙里钻，单凌风快步往车的方向走去。

    司机已经将门打开了。

    跨进车后座的时候，单凌风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了，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教桑烁游泳。

    -

    泳池里。

    一双白皙的脚，在水面上或轻或重的拍着。

    大大小小的水圈，一个接着一个，层层叠叠的，荡漾满了整个游泳池。

    脚的主人手里握着电话，正在和人聊天。

    不知对面说起了什么，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双脚拍击水面的频率更快了。

    单凌风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活泼的场景。

    盯着人看了几秒后，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听到声音，桑烁立刻压低声音：“那个……谁回来了，我先挂了呀。”

    单凌风：那个……谁？

    他连名字都没有了，是这样么？

    男人薄唇扯了一下，沿着扶梯走到水中。

    站定后，他转向一旁依旧坐在那里的桑烁，声音冷冷的。

    “下来。”

    桑烁磨磨蹭蹭起身，扶着栏杆下水。

    成年人学习游泳的第一步，是克服对水的恐惧。

    桑烁和普通人不同，在原来的世界里，他是溺水而亡的。他并非寻常人那种单纯对于“水”的恐惧，而是更深层次的，对“死亡”的恐惧。

    但因为这个原因，相对的，他想要学习游泳的恒心和毅力，也较之常人更为强大。

    这两天里，桑烁一直在努力适应站在水池里的感觉。

    他的努力没白费，起码现在，当他站在这个1.2m深的泳池离时，没有那么恐惧了。

    虽然，腿还是微微发着抖。

    心脏也高高提起，跳动的飞快。

    但起码，他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在单凌风面前那么狼狈了。

    “我们今天学什么？”桑烁抬眼问。

    单凌风有近一米九，比他这个一米八还差一厘米的人高了不少。

    两人靠得近了，说话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单凌风问：“上次让你练习的水中换气怎么样了？”

    水中换气，是整个学游泳过程里非常重要的一环。成年人都已习惯用鼻子呼吸，所以在学习游泳的时候，很难立刻适应“用嘴-巴在水面上吸气，然后在水中吐气”这个循环。

    这两天里，为了练习这个水中换气，桑烁不知道被呛哭了多少回。甚至于，现在一听到“水中换气”四个字，鼻腔里已然能感觉到那种难受的酸涩。

    不知道是“生”的渴望更强烈，还是想要“恶心”单凌风的念头更顽固，他最后还是克服了困难，将这个循环给整明白了。

    桑烁：“我觉得没啥问题了。”

    见桑烁站在那，神色自若，再无上次的胆怯，男人漆黑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他挑眉：“做我看看。”

    桑烁昂起小小的下巴：“那你手给我。”

    单凌风：“手？”

    桑烁：“对呀，不抓着你的手，我怎么做这个动作？”

    单凌风瞥了眼水池边上的扶杆：“抓住栏杆。”

    桑烁可不依：“可是我看游泳视频里，都是教练拉着学员的手，让他们做这些练习的。”

    单凌风冷声反问：“在你眼里，我和……那些教练一样？”

    “这可是你主-动答应要教我的。”

    桑烁眨了眨眼睛，淡色的瞳仁在头顶亮白灯光的照射下，透出莹润的光泽。使他看起来自信又俏皮。

    见单凌风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他催促道：“快点啦，把手给我。”

    又是那种软绵绵类似撒娇的语调，尾音带着小钩子。

    在空旷封闭的游泳馆里，分外清晰。

    单凌风盯着他看了两秒，伸出手去。

    男人的手很大，掌心意外的热。

    握住的时候，能感觉到对方指腹薄薄的茧。

    是与抓自己的手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单凌风应该是很不习惯和人牵手的，哪怕在水里，也能感觉到他的僵硬。

    桑烁有些坏心眼地捏了他掌-根的软-肉，还未松开，双手已被对方紧紧抓住了。

    力度很大，攥得他生疼。

    “要做就快点。”

    桑烁：“……哦。”捏一下就这么凶。

    狠吸一口气后，桑烁埋头入了水。

    那种浑身被水包裹着，逃脱不了的窒息感觉又来了。

    心脏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但又和之前不一样，不一样的感觉，来源于与单凌风紧紧相握的双手。

    对方的手，在水里，温度依旧。

    很温暖，莫名让人有种放心的感觉。

    桑烁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自己吐出的小泡泡。

    一个又一个，穿过湛蓝色的泳池水，然后……

    桑烁瞪大眼睛。

    草，单凌风为什么这么大？

    他凭什么这么大？

    他怎么可以这么大？？？

    他一个反派配角，作者未免也太偏爱他了吧？

    不光看得到的地方足够优秀，这……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怎么也这么傲视群雄？！

    反观他自己——

    桑烁看向自己。

    他今天穿的是那天自己买的宽松沙滩泳裤，将那里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妈-的。

    大家同样都是配角，为什么待遇这么不一样？

    桑烁猛地出水，撞向单凌风。

    他的原意很简单，想和单凌风的脸来个“脸贴脸”，好好恶心下这个前两天欺负他的讨厌鬼。

    却不料这一下，力道和方向没控制好，两人不光来了个“脸颊贴贴”，桑烁的唇还一并撞到了对方的脸上。

    柔-软的感觉一触既分，却依旧让男人本能松手，并且反手将人推开了。

    桑烁一时不稳，差点摔倒在水里。

    万幸他身后是下水的扶栏。

    桑烁皱眉揉着被栏杆撞得发疼的后背：“喂，你干嘛？”

    单凌风面色发沉：“你做什么？”

    桑烁：“我——”

    他眼珠子一转，“我刚才在水里换气久了，有些晕，一时间没控制好。”

    单凌风狐疑：“你不是故意的？”

    “我怎么可能故意呀？”桑烁抬起头，水里好冷，而且你不觉得有些站不稳吗？”

    “哎呀大老爷们，被亲一下又不要紧，你看我都不介意不是么？”见单凌风还是那副不相信的样子，桑烁努力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对不起啦。”

    单凌风死死盯着他。

    眼前人仰着头，嘴角用力抿着，看起来很努力的想要收敛住脸上的神情。

    只是那笑成小月牙似的眼睛，还有荡漾在眼角眉梢的俏皮神态，将他出卖的很彻底。

    就像那偷-腥成功的小猫咪一样，得意而张扬。

    让人想要上前，狠狠地rua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说清楚，你想rua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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