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管住行为, 但是并不能遏制言语。
谣言愈演愈烈的时候，甚至班主任赵丽都知道了。晚自习赵丽把诺诺叫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加上赵丽只有三个老师。
一个在备课, 赵丽和另外一个老师在批改卷子。见诺诺走进来，赵丽放下钢笔，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
诺诺依言坐下。
赵丽并不一开口就说流言的事, 而是从一堆卷子里面拿出了诺诺那张。
赵丽把卷子给她：“你的进步老师都看到了, 这学期你上课也很认真, 分数一次比一次高。老师感到非常欣慰, 照这个趋势下去, 你考一个本科不成问题。”
诺诺说：“谢谢老师。”
“但是最近我听到一些不好的留言，说你……”毕竟为人师表, 那些腌臜的字眼说不出口，赵丽只能略过，“都是真的吗？老师记得你的家庭环境还不错啊。”
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被人包养的地步吧？除非是学生自己想堕落, 赵丽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赵老师语重心长：“你还小，踏错一步将来都可能会后悔。”
备案的老师都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诺诺一眼。
三班公认的漂亮女生，十八岁的年纪, 粉颊柔软, 双眸盈盈。确实很有资本。
看来这次流言有些过分了。
如果真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女生，可能连高考都会影响。
诺诺摇头：“老师, 我没有。”
赵丽皱眉：“那这些的都是空穴来风吗？我听说你坐豪车上下学的, 来接你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个诺诺不否认：“嗯, 他是司机张叔。”
赵丽知道宋怜和诺诺家境还可以, 但是远远没有这么豪。
因此赵丽说得比较委婉：“你要是有什么困难, 可以告诉老师，老师和你一起想办法，千万不要……”
“老师。”诺诺轻声开口，看着赵丽，“我没有被包养，也不是谣言说的那种情况。”
赵丽看着少女澄澈的双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人家都说了没有，再探听私事也不好。
“那好吧，你先回去好好学习。”这件事闹得有点大，不辟谣估计教务处那边都快知道了。
诺诺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赵老师，我下学期可以住校吗？”
~
谣言起来，不过也就是几天的功夫。
仇厉忙完公司的事，听人汇报诺诺的情况。
听到她被包养的传言，仇厉挑了挑眉：“她什么反应？”
手下说：“小姐有些沮丧，但还是按时上下学，读书很努力。”
仇厉的手指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谣言不比别的，害人于无形，还很难遏制。毕竟嘴长在人身上，当面压下去不再说，背后依然会议论。
“消息还说，杭锐那天在篮球场，把小姐抱往医务室的。”
仇厉早知道了，他沉下眉眼，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但最近诺诺格外冷淡，她似乎已经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她没有原谅他之前的行为，却没办法避开和他同处一个环境。
晚上的时候，诺诺回来了。
她在玄关处换鞋，发现仇厉今天回来得特别早。
这个男人向来阴晴不定，她被谣言扰得有些心烦，打算明天找周睱问问。
如果是为了杭锐，那大可不必。
诺诺垂着眼睛上楼，仇厉开口：“过来。”
诺诺犹豫了下，她不愿意面对他。仇厉说：“刚才和你老师打了个电话。”
诺诺瞪大眼，走到他面前：“为什么呀？”
他笑：“关心下你在学校的情况啊。”
诺诺不需要这种可怕的关怀，她知道仇厉的人在“监视”她，学校里发生的事仇厉不可能不知道。诺诺甚至恶意地揣测过，谣言传播快得不像话，可能就是仇厉传出去的，毕竟他这样坏，谣言一出，现在很多同学看她的目光都很怪异。
可是仔细一想，仇厉虽然讨人厌，可他手段狠辣，不会看得上这种不入眼的小手段。
仇厉并不提谣言的事，只提到了另一件事：“你们老师告诉我，明天是家长会。”
诺诺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男人站起来，朝她走过去。身高差让她觉得压抑，诺诺后退。
他捏住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你知道现在你的监护人是谁吗？”
诺诺心中微怯，觉得他又发病了，小心翼翼说：“我爸？”
他笑了：“不。”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触，“是我，从你爸把你送来仇家那刻开始，你就是我的。”
“……”她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他，骗人呢混蛋，法定监护人懂不懂？
他快被她软萌萌又嫌弃的表情萌化了：“你十八岁了诺诺，宋占对你没有抚养义务。你是我的。”
诺诺烦死他了，她软软反驳：“我和你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监护人怎么也轮不到你。”就算是宋怜的亲妈赵婕，也比他有资格。
“谁说要有法律上的关系。”男人笑容有几分野，“老子说了算。”
诺诺简直无力反驳这种中二病。
世间万物在他眼里就是个屁，他最了不起。
他弯了弯唇：“所以，明天在学校等我。”
“……”诺诺想哭。
她现在唯一的净土就是学校，哪怕传言风风雨雨也比仇厉现身的好。也因此她没有给赵丽说仇厉的事情。
他才是最大最可怕的风暴。
如果一个普通高中生，她有“未婚夫”，“未婚夫”还是大财团的总裁。那一整个高中生涯都不会再平静，而且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当同龄人还在笑闹玩耍的时候，自己就在她们眼中打上了“已婚”的标签。
对于成长来说，这简直是一种磨难。
然而仇厉决定了要去，诺诺就压根儿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她一晚上都惴惴不安，直到到了学校。
一大早老师让他们把教室的桌椅重新布置一下，然后进行大扫除。
七中每年都会开一次家长会。大概在半期的时候，这次除了开家长会，还有思想动员工作。年级希望家长重视高考，配合学校一起让考生保持最好的状态迎接高考。
因此这次整个高三年级都非常地热闹。
诺诺拿着帕子擦窗户玻璃的时候，周睱她们恰好从走廊这边走过来。
“看，宋诺诺。”
“她不是被有钱老头子包养了吗？怎么还愿意屈尊打扫，叫她家的佣人来顶替啊。”
“哈哈哈哈。”
诺诺不聋，她们说这么大声，走廊上洒水的同学都一一看了过来。
诺诺有些生气，当着她的面都这样猖狂，背后里指不定说得怎样难听。诺诺说：“你站住！”
周睱回头：“怎么？你恼羞成怒了？”
诺诺语调很平静：“周睱，该羞的人是你，你编排同学，恶意造谣。你都不羞，我羞什么？”
“宋诺诺，你再说一次！”周睱恼了，她的同伴赶紧拉住她，“别在这里，这还是三班外面呢，闹大了不好看。”
周睱见果然有人在看热闹，冷冷一笑。得意什么，本来名声就臭了，宋诺诺还要在七中待大半年，这半年的人言够她好受的。
她毕竟是七班“班花”，也得维护自己形象，因此和自己朋友回去了。
吕湘倒了垃圾回来听说这件事气得不行：“我去撕烂她的嘴。”
诺诺拉住她：“家长会快开始了，吕湘，你爸爸快来了吧，我们下去接他。”
吕湘都替诺诺觉得委屈：“她们太恶毒了。”
“不是就不是，她说出一朵花也成不了事实。”诺诺浅浅一笑，眼睛微弯，见吕湘还生气，逗她道，“她再管不住嘴，改天我们也买一大群水军，让她也尝尝被污蔑的滋味好不好？”
吕湘惊喜道：“真的呀？”
当然是假的，不能因为别人坏，自己也和她做同样的事。
那时候快十一月了，天气逐渐冷下来。诺诺里面穿了件浅色的套头毛衣，外面穿了校服外套。她因为擦窗户，把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手臂。
诺诺把袖子放下来，手有些冰凉。
B市快要迈进冬天，天气逐渐冷起来。她和吕湘一起下去接家长。
校园外面停了各种各样的车子，人来人往，不时有学生亲昵地挽着自己父母的胳膊，一路欢笑说话。
诺诺静静地看着，在掌心呵了口气。
她也想她爸妈了。
她的妈妈是世上最温柔的母亲，哪怕残疾以后行动不便，也坚持给诺诺开每一场家长会。
吕湘的爸爸是个颇为富态的中年人，吕湘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诺诺弯了弯眉眼。
“爸，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叫宋诺诺。”
“叔叔你好，我是宋诺诺。”
“你好你好，我经常听吕湘提起你。”
那时候还早，吕湘带着她爸爸逛校园去了。
宋怜走了过来，有些别扭地说：“爸今天有事，公司开会。”
诺诺点头，好奇地看着她。
宋怜咬牙：“我妈今天来。”
噢。
赵婕来肯定是坐宋怜的位置，赵婕也不待见诺诺，在宋怜看来。点名的时候，诺诺就是一个“没有家长”的可怜人。
诺诺觉得宋怜的态度挺奇妙的，似乎是上次差点被仇厉杀了以后。就变得非常奇怪，她似乎想亲近诺诺，又拉不下脸。
今天来告知，也是希望诺诺有些准备，到时候不要那么难过。或者提前想想办法。
诺诺笑着和她道谢：“谢谢你啊，宋怜。”
宋怜别扭地别过头，她还不习惯和平同诺诺相处。估摸着赵婕快来了，就往校门口走了。
赵婕自己开车来的。
宋氏企业起死回生，她最近过得挺滋润。
“小怜。”
“妈。”宋怜犹豫了很久，“宋诺诺她怎么办，要不待会儿你一起应了？”
赵婕拧了一下她的脸：“宋怜你脑子进水了吗？我才不当那个贱人女儿的妈。”
宋怜不说话了。
仇家总不会派人来给诺诺开家长会啊，仇少那样的人，总不会管这些事。
没有任何人来，对学生来说，太让人失望了。
家长会十点开，为了表示对老师的尊重。九点五十多分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齐了。家长们坐在自己孩子的位置上，只有诺诺的位置是空的。
教室太拥挤，诺诺和其他同学一起站在走廊上。
梧桐树在落叶，她双眸清润，像三月的风一样温柔。
吕湘看着快难受哭了。
诺诺好可怜呀。
呜呜没有家长的诺诺，周睱那些嘴碎的又该说闲话了。吕湘都脑补好她们的台词了，诺诺的家长对这个出卖自己身体的女儿太失望，已经脱离亲情关系之类的。
然而最后两分钟。
站边上的同学一阵惊呼：“卧槽快看。”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同学们一片哗然。
黑色的豪车一辆接一辆开进校园。
学校规定家长的车只能停在外面，不许开进来。然而这些惹眼的车开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沸腾了，伸长脖子往外看。
好他妈有钱啊。
阵仗真大！太吊了吧竟然能直接炫酷地开进来。
为首的那辆车率先停下来，黑衣服的保镖上前弯腰开车门。
那个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从车上下来。
彼时刚好十点整。
诺诺在激动得不得了的同学们中间，跟着往下看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这幅不可一世帅得快上天的模样。
诺诺突然想起宋怜第一次见仇厉说的那句话，排场好大。
排场是真的大。
别人家长都是不迟到，他是要所有人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