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枝枝盯着屏幕几秒, 掀开被子起床进厕所接电话：「喂？」

    「枝枝。」沈薄西声音传来，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格外沉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枝枝沉静几秒, 盯着半打开的透气窗里透露的夜色：「有。」

    把这件事叙述一遍, 比跟施落音说时还要简略，语气平静。

    现在她的心情冷静下来，只是无论如何开导自己, 施落音对这件事没有愤怒, 令她是有些落寞。

    施落音性格好, 舞艺精湛，是可以学习和敬佩的对象, 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时间相处久了, 还是会发现，本质上, 她们有区别。

    「这件事不爽之处，在于它标明这是一个公平的比赛, 即便它是一个综艺性真人秀。无论是你们还是观众都认准投票。有人朝实力投票, 有人按颜值投票，有人纯粹凭选手人设的投票。但总体你们是能接受这种方式的。这件事令你不开心的原因在于，它直接破坏了规则。」

    「是的。」王枝枝说, 「是节目组参与其中才令我不爽。」

    「那么想揭发他们吗？」

    「我不知道。」王枝枝说，坐在马桶盖上, 「我觉得好像每个综艺节目都是这样。如果我揭发了，节目取消，是不是把其他人的出道位也全部弄没了？」

    「更重要的是，我在怀疑我自己。假设齐佳佳真的能够带来资源, 她进入团队是不是比靳霜，或者任何一个被替换的女孩好。我承认我这种想法不太对，可是……这件事里，好像大家都是受益方，除了那个被替换的女孩。资源，是不是和唱跳、观众缘一样，本身就是种能力？」

    「当然是。」沈薄西回答。

    王枝枝没吭声。

    「资源可以成为能力，并不是这个节目组最开始告诉你们的事。它告诉你们的是，个人能力可以让你们在这个节目发光发亮，所以你们才来参加这个比赛。」

    「齐佳佳可以去别的组合出道。依靠她的资源给别人带来收益。这没有问题。而现在这个组合的标准，不行，她达不到。节目组配合她作弊，并没有让所有人受益。一个实力女团，变成了『不实力』，会破坏整个队伍内的风气，你们

    不再认为实力重要，比拼的，可能是谁能够得到齐佳佳的青睐，让她给你们介绍资源。或许有天，你们还会完全习惯这种作弊方式。」

    沈薄西两句话，点醒王枝枝，联想起司甜、李新楠和刘若非，不就是这样吗？

    「我明白了。」王枝枝说。

    「这是个长期组合，最大的受害方，不仅你们，还有那些真情实感喜欢其他成员的观众。因为他们必须被迫吃下有老鼠屎的粥。为了支持喜欢的人，他们不得不支持这个团队。」

    「是的。」王枝枝说，「那你建议我怎么做？」

    「这件事里面有四方。齐佳佳方、节目组方、选手和观众方、单清方。齐佳佳想出道，节目组只是想要有高曝光和高收益，真正负责这个女团未来的人，是单清。你可以去找单清聊，她未来也是你的老板。」

    「能谈成最好，如果谈不成，你也就知道她对于你们团队的规划和打算。如果分歧过大，你可以选择退赛，或者直接把这事闹大。未必能有好的结果，可能还吃力不讨好，受到攻击。只是让其他选手们知道，总比不知道好。知道这件事，还愿意继续出道的人，反倒是适合的人。」

    「其他不愿意的，你认为合适的，可以先联系上，我来帮你们开公司运营。」

    沈薄西的话让王枝枝把事情的脉络理清楚了。

    即便情况分析清楚，王枝枝依旧会担心闹大之后，影响原本可能能出道的选手，毕竟普通人的机会不多。

    沈薄西这句话给她打了底。

    实在不行，可以自己组团队出道。

    「谢谢。」王枝枝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用客气。拥有最乐观的态度，做好最坏的打算。没关系，万事有我兜底。」

    王枝枝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已经说过了，说「太谢谢」觉得尬，沉默半天才小指微微动了动道：「我之前没有主动找你，是因为我……不想破坏我在你心中的形象。」

    「嗯。」沈薄西的声音听起来是让人继续说下去的温和。

    「就……」王枝枝起来转身朝向窗口，让透进来的夜风吹凉自己的心口，「……还挺担心自己在在意的人眼里形象的，毕竟刚刚前几次舞台自顾自地认为表

    现很优秀。」

    「你的确表现很优秀。」沈薄西莞尔，注意到王枝枝用的是「在意的人」。

    「是啦，反正我一直很自豪，喜欢自己在别人眼中光芒万丈、无坚不摧。」

    「已经光芒万丈了，刚刚还增加了一层。无坚不摧则是近神而不近人。」

    王枝枝低下头，盯着厕所的方型瓷砖，身体和心情全然放松下来：「其实我还害怕你也会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害怕显得我有莫名的正义感，毕竟现在正义感这个词好像很奇怪。还有，说实话，如果你劝我，旁边的人都劝我，说不定我也不会做什么。一个人扑腾挺累的。尤其面对的是个体系。」

    王枝枝一鼓作气说着，怕停下来自己反倒没办法剖白自己：「我很高兴你今天这样说。」轻声，「很高兴。」

    「你未免太容易上当受骗。」沈薄西停顿几个呼吸后，才提醒道，「我现在还只是给你开出了空头支票。说比做容易。」

    「我开心的是你认真聆听我的困境，了解我的情绪，分析情况，给出解决办法。钱很重要，必要时我也能凑齐。」

    「所以你还有私房钱？」

    「你可真会杀风景。」王枝枝在厕所里走几步，「这么好的情调都被弄没了。」

    王枝枝在听到沈薄西清晰的笑声，也跟着笑。

    外面有人敲门：「怎么还在里面啊？」

    「不说了。」王枝枝连忙道，忽而才想起来，此刻的自己有点像是大学寝室里谈恋爱的女同学，钻进厕所里、被窝里聊天就不出来。

    以前她还觉得这样的女生特别吵呢。

    「晚安。」王枝枝说，挂断电话，打开厕所门。

    邱娆捂着肚子在外面哀怨：「我都憋好久了。」

    「抱歉。」

    寝室关灯，王枝枝借屏幕灯光爬到上铺，被子挤到一边，以标准安详的姿势躺床上，双手搭腹，睁开眼睛。

    好安静。

    噗通噗通噗通。

    听见自己心脏的挑动，乃至于能够感受到全身血液如同细小电流微微窜过脉络。

    是自从来这个城市，第一次如此全身心放松，如同浮在温暖的海面，望着如同白兔窝般丰满而紧挨着的云朵。

    身侧一切都像是失去动静，即便邱娆很明显的从厕所打

    开门出来，还叹了口气。

    明明没有见到真人。

    没有视线、皮肤、身体任何一个地方的接触。

    短短几分钟。

    王枝枝竟类似于升起情丨欲的感受，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交错复杂的铜线丝引弱电在她皮肤底下隐隐地烧。

    或许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理解、包容与支持。

    来自外人的，不夹杂负担和沉重的「被爱」。

    以至于拥有想哭的冲动。

    不会被背叛、虚伪、折磨击倒，被这丁点而纯粹的爱挤压得心脏稀巴烂。

    沈薄西说得没错，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兑现，要是他做得再多再好，她是不是就得把自己全方位全身心的交出去？

    还真的有这么做的冲动，想放弃克制和理性地放肆一回，管什么暧昧拉扯未来婚姻……

    女人太容易被感动了。

    王枝枝拿起手机，微博里有条私信。

    bc：「晚安。」

    微博昵称：木支木支的新生日常。

    改成：木支木支无所畏惧。

    单清和王枝枝合作的舞台实力在线，国内受到肯定，还被单清前队友lda转发，登上了国外网站热门舞台视频第一位，播放量超过5kw。

    国外刷脸是次要，跟单清合作是可遇不可求，至少，她给每个队员提出很好的建议。

    沈薄西给过单清电话号码，不过王枝枝认为这种事还是当面谈比较好。

    加上俞情，这轮共淘汰了35个人，剩下42个，分成六个队伍，进行「逆袭赛」。

    选手填表确认是自己偏向于vocal、dance还是ra，分出三个大组：

    vocal组12人。

    dance组22人。

    ra组8人。

    节目组把六首歌曲提前给到每个选手，给出一天时间练习。

    接着进行导师评定，即vocal组12人，想选a歌曲的女孩需要在vocal导师秦歌面前表演该曲目，由秦歌以专业意见抉出她认为最适合a歌的两个人。

    依照这样方式，把这12个人分配六首曲目。

    ra同理。ra组由导师汪贺分配每首歌最合适的1个人，剩余2人转往dance组。

    dance组是骆闻山，24个人，每首歌分配最合适的四个人。

    导师分配结束后，相同歌曲的vocal、dance、ra组成员自动成七人队，每个队伍都有两个vocal、四个dance，以及一个ra。

    这基本上是由导师专业意见选出来的每首歌最合适队伍，此次比赛没有网

    络观众和现场观众，打分员只有两个人：主持人邹添和导师单清。

    邹添代表观众视角，单清代表商业视角，各占一半分数。

    得分最高的队伍，成员每人可获得三万加票。

    这场形式还是蛮新颖，让导师替选手选择适合的曲目，说不定某些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真正优势的选手会发光发彩。

    导师自己选出来的，教学也更为上心。

    也是这种形式，怕这次作为「评委」的单清接触选手有前后印象对比，练习时间，单清都没出现。

    直到比赛结束后，王枝枝才有机会碰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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