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 鹿念是自由职业，平时在家时间多, 除了画稿, 她也会慢慢开始学点烹调, 学点花艺，各种感兴趣的事情都学一学。

    反正只要她想, 秦祀什么都支持。

    家里被她布置得井井有条, 他在公司, 事情忙。

    鹿念也心疼他过往实在是太累，现在，除了工作她没法帮忙，生活里的杂事，她尽量都给他安排好, 不要他再费神。

    秦祀原本习惯了以前事事自理, 回家永远是冷火秋烟。

    现在每次回来, 家里都有人等着，永远亮着灯, 温馨明亮，有人在关心他, 等着他回家。

    这么多年, 秦祀从来没有体验到过这种生活。

    尤其，这个等着的人, 还是他放在心尖尖上, 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这些日子里, 他愈发的爱她。

    比起婚前不仅没有一丝减退，反而一天比一天更加浓郁热烈。

    他漂泊太久，终于也在她身边，找到了自己的心之归处。

    不过，婚后一直到现在，俩人依旧都没有孩子。

    因为俩人上头都没有了长辈，所以也没有人催生孩子，一切都自己做主。

    鹿念大学时代的朋友几个出嫁了，婚后很快就怀了孕，见鹿念一直没动静，都好奇，“你和你老公感情那么好，怎么还不打算要孩子？”

    他们条件又好，不存在养不起。

    鹿念其实对小孩子没什么特别的执念，她身体底子差，嫁给秦祀后，他虽然一直默不作声，但是看得出来，想方设法，只想给她调养好身体。

    医生说她身体底子差，能生，但是风险肯定会比一般人大。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春末夏初，到了吃草莓的季节。

    家里提前有人送上了几大箱子新鲜草莓。

    鹿念早早洗好，见他准备出门工作，她吧嗒吧嗒跑过去。

    刚起床不久，因为今天不用出门，鹿念洗漱后，也没有这么收拾，她还穿着睡裙，裙摆柔软，嘴里衔着一颗新鲜草莓。

    “这个好甜。”鹿念吮到了草莓汁，感叹道，“你试试！”

    男人刚系好领带，抬眼看她，鹿念已经踮起脚，把他往餐桌旁压了压，就去吻他。

    一个早安吻。

    他很熟练的配合。

    鹿念在他唇上蹭了蹭，“好吃吗？”

    “嗯。”他搂着她，呼吸有些乱，认真品完了那颗草莓。

    一番之后，鹿念终于放他离去。

    “下午你弟弟要来。”走之前，秦祀告诉她。

    鹿念没多惊讶，“公司的事情？”

    现在，秋沥基本接管了陆氏，连带着赵雅原，和宁盛的合作都紧密了起来，一切都开始逐渐走上了平缓的轨迹。

    他点头。

    秋沥和赵雅原上门，和秦祀谈合作的事情，原本是约在了下午。

    他们提前一个小时到了，不料，秦祀一贯守时，他们到时，他还在宁盛处理别的工作，家里只有鹿念一个。

    “先等等。”鹿念很开心，“他马上回了。”

    很久没见他们了，鹿念看他们似乎过得都还不错，秋沥现在接管了陆氏，也算是顺利，虽然不复往日辉煌，但是到底还是在往好里走。

    秋沥似乎已经有交往对象了，鹿念对他一贯放心，也不会多过问。

    赵雅原却还是一直单着，江文茵他们催过好几次，但是，有了赵听原的前车之鉴，他们甚至都留了心理阴影，也再不敢过多干涉，所以，赵雅原不想结婚，也就由着他去了。

    不料，这一次，除去他们两个，鹿念还见到了个很意外的小家伙。

    “没办法，粘人精，非得跟着。”赵雅原一摊手。

    只有三岁上下的小男孩，长得特别可爱，含着手指，揪着赵雅原衣角，怯生生的看着鹿念。

    “修宜？”鹿念虽然早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但是，真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赵雅原，“嗯，我妈出去旅游了，我要出门，他死活不肯让保姆带，我想反正是来你们这，所以一起带过来了。”

    赵修宜明显继承赵家的基因更多一些，脸上倒是看不太出苏清悠的影子，和赵雅原站在一起，能明显看出是叔侄关系。

    可能因为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在身边，赵修宜性格怯生生的，模样和赵雅原很有几分相似，琥珀色的大眼睛，红红的小嘴儿，脸蛋白白糯糯的，很乖巧安分的一个小团子。

    鹿念蹲身逗他，“都说，小孩子会越长越和自己天天见面的人像。”

    她挑了些小孩子喜欢吃的水果给他，草莓红艳艳的，赵修宜很乖巧，见赵雅原首肯了，这才才怯生生的从她手里接过。

    秋沥也笑，“他和小雅小时候长得真的很像，不过脾气好多了。”

    赵雅原一耸肩，“就是太内向了，带出去，都以为是个小女孩。”

    赵修宜已经开始学说话了，会含含糊糊的叫人，他很亲赵雅原，不过这次，是第一次见到鹿念，他很好奇的用孩子眼睛打量着她。

    他生活环境里，这个年龄的年轻女性很少。

    鹿念握着他的小手，温和的给他擦去唇角的草莓汁。

    赵修宜觉得她手很软，身上香香的，和平时带着他的叔叔很不一样。

    “叫姨姨。”赵雅原随口教他。

    赵修宜赖在她怀里，忽然扬起小脸，脆生生叫了一声，“妈妈。”

    他从小没妈妈。

    江文茵教他认字，当然说了和爸爸对应的就是妈妈，他有时候私下乱叫，会叫赵雅原爸爸，赵雅原性子懒淡随意，是个惫懒的少爷性子，只要周围没别人听见，有时候也就这么无所谓了。

    不过，他这惊世骇俗的一声，三个大人都震惊了。

    好巧不巧，门正好被推开。

    秦祀回家，推门进来，刚进门，就见到鹿念亲亲密密带着小孩，给他擦嘴，赵雅原站在一旁弯腰看着，然后就是这脆生生的一声“妈妈。”

    他脸色不能更难看。

    这下，屋子里所有人都彻底沉默了。

    赵雅原也有点崩溃，“这不是你妈。”

    妈是能随便乱叫的么，这是要公然给秦祀戴绿帽子？

    赵修宜年龄小，只能感觉到他这么一声后，屋子里氛围似乎变得扭曲起来了，他瘪了瘪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似乎积蓄了眼泪，看着泪汪汪的，分外可怜。

    鹿念心软，“不哭，不哭，姨姨带你出去吃草莓。”

    “你们先聊吧。”她牵着赵修宜出门，顺便偷眼看了下秦祀神色。

    这男人很好哄。

    就算现在有点生气了，等他们都走了，稍微亲密亲密，也就没事了。

    赵雅原挺尴尬。

    秦祀面上没什么表情，没再提起这件事情，权当没有发生过，他于是也松了口气。

    认识秦祀这么久了，他也知道，这位性格看着沉默寡言，其实性格极其偏激乖张，真的惹到了，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工作聊完后，秋沥落后了一步，低声问秦祀，“你和姐姐，真的不准备要孩子？”

    “你先把你自己婚期定了吧。”秦祀没抬眼。

    秋沥，“……”

    “她身体不好。”良久，秦祀说，“生孩子风险大。”

    本来他也不想要孩子，加上这个原因，更加根本不可能要。

    “如果你也愿意的话，那不要也可以。”秋沥语气明显放松，“为了念念好。”

    他怕秦祀会很在意孩子的事情，然后因为鹿念身体虚弱，而有什么别的想法，现在这么看来，倒是一拍即合。

    鹿念不知道屋内两个男人在聊什么。

    她真的挺喜欢赵修宜的，在外逗了半个下午。

    可爱，漂亮又乖巧的孩子，谁不喜欢。

    她忍不住就遐想了一下，如果是她和秦祀生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要是像他的话，那小时候，应该是一点都不可爱，不亲人，话少又孤僻。

    不过，她转念一想，秦祀也是因为幼年经历，方才如此，到了现在，如果从小就得到了悉心疼爱的话，肯定也不是这样，也不知道他原本会是什么样的性格。

    赵雅原三人离开，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俩。

    “没生气吧？”鹿念笑眯眯问他。

    他垂着眼，没说话。

    她坐在他腿上，叹了口气，笑眼弯弯，“你又不给我生，这不是没办法，我这还占人便宜啦。”

    秦祀搂着她的腰，亲了一下，没说话。

    鹿念其实对生孩子也没什么执念，医生也说过，她身体不好，生孩子有很大风险，她知道秦祀一直特别怕她生病，所以也就不会多提这件事情，让他不开心。

    鹿念倒是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情。

    这么些年，她一直有在资助秦祀以前待过的那间孤儿院，账算得很严，她也有在监督，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孩子身上，肉眼可见，那里的设备和伙食也一年年好了起来。

    小孩子都很喜欢她，每次她去，都前簇后拥，叫她姐姐，嘴特别甜。

    “要不然，我们去领养一个？”鹿念征求他的意见，“现在外面，也有很多弃婴，或者福利院里没人收养的孩子。”

    可能因为秦祀的原因，她一直都很心疼那些孩子，格外多一分恻隐之心。

    秦祀一直没回去过那家孤儿院。

    虽然已经都变了样，但是，曾经给他留下的那些回忆是无法抹杀的，那些责打，羞辱，谩骂……是根植在他幼年记忆里，到骨髓深处的痛苦。

    鹿念也刻意避开了这些，从没和他谈起过孤儿院里的事情。

    “你真的这么想要？”他终于忍不住问。

    他是有私心的。

    如果说，担心她身体确实是最大的原因。

    收养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他只想让她看着他一个，不想让她的注意力被任何人分走，不想有任何其他人掺和进他们之间。

    是他难以宣之于口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鹿念亲了亲他，声音很温柔，“我以前不是说过，这件事情，都听你的，你愿意就要，你不愿意，就不要。”

    男人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

    即使已经结婚了这些时间，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表示，血液流动加快，他耳尖依旧会控制不住的发热。

    鹿念最喜欢他这模样，忍不住就想更多的怜爱。

    “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鹿念忽然说，目光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来这里很久之后，她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话说得很快，很轻，如果听者不在意的话，根本不会听入耳，只会当这是一句无意义的胡言。

    “我知道。”

    他完全没有意外，贪恋的呼吸着她的气息。

    鹿念完全愣住了。

    他说，“你们根本不一样。”

    “我没那么傻，分不清你们两个。”

    对他而言，她就是她，不可能和别的任何人弄混。

    他从小性格早熟敏感，自然不可能不注意到她的变化。

    小时候，在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之后，他一直把她当做是上天的礼物，或者是童话书里写过的，外来的好心仙子。

    最起初的那段时日，说来好笑，他一直担心，说不准哪天，她就会变回去，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再然后，大了些，他有了那些念头，已经开始认真考虑，怎么可以把她永远锁在在自己身边。

    “我是鹿念。”她鼻子忽然有些酸，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名字，所以，她才会试用遇鹿这个笔名。

    自从十四岁死去后，一直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再别人面前写出这个名字。

    “说不定哪一天，天打雷劈，我就忽然回去了。”鹿念说。

    “那样……”

    她异想天开，还没说完，忽然抬眸看到他神色。

    鹿念，“……开玩笑啦。”

    还是第一次，她在秦祀脸上看到这么恐怖的神情。

    “你走了。”他维持着搂住她的姿势，长睫垂着，语气淡淡，“尸体我也不会放过。”

    “我会自杀，只剩魂魄了，也会追着你。”他抬起她下巴，轻声说，第一次，力道有些没收住，几乎弄疼了她。

    男人一双漂亮沉淡的凤眼，话语明明那么疯狂，面色看着却一派平静。

    怕她生孩子有意外，怕她不声不响的离开，怕她不爱他了，怕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只是一场幻梦。

    他太珍惜现在的生活了。

    一丝一毫都不想有变化，所以，任何可能影响到这种生活的因素都要排除掉。

    这男人一贯内敛克制，感情如此，话语也如此，可是如今，他激烈变化的感情，不知为何，第一次让她这么直白的感觉到。

    鹿念忽然酒很心疼。

    她想起他少年时代痛苦坎坷的经历，原书里绝望疯狂的结局……以及这么多年里，他克制着的，对她绝望又疯狂的恋慕。

    “不会走的。”鹿念认真的说，“我保证。”

    “不要了，只疼你。”她回搂住他，低低嗟叹了一声，亲在他眼角上，“到你满意，可以吗？”

    等她能给他带来足够的爱与安全感的时候。

    这辈子，招惹到了他了，她得负责到底，一辈子爱他疼他，直到一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