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奸妃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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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入了腊月。

    苏宓额头的伤已好,亏得那盒凝肌膏,竟是连淡淡的印子都看不到。这些天秦嬷嬷想尽法子替她补身体,她的两颊总算是长了一些肉。

    养伤的日子里,又下过一场雪。院角的雪山雪熊还没有化,又清了一只憨态可掬的雪老虎和一头胖乎乎的雪狼。

    天气一放晴,小院也跟着亮堂许多。秦嬷嬷拗不过她,任她抢过打扫院子的活。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新衣,这颜色显老气。若是穿在旁人身为自是不衬人,但她却能压住这样老气的颜色。

    “嬷嬷,新衣服真暖和。”比起旧薄袄来,新衣服又合身又暖和。

    她笑得明媚开心,如同有光照进阴冷的院子。

    秦嬷嬷一对上她的眼,瞬间恍惚起来。仿佛看到另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便是落魄到等死的地步依然美艳不可方物。

    生成这样,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嬷嬷,你也给自己做一件吧,我们现在有钱。”

    秦嬷嬷遥头,“我一个老婆子穿什么新衣服,我有衣服穿,姑娘莫要担心我。”

    苏宓脸色一黯。“嬷嬷,我听别人说有种叫金玉满堂的点心,又好看又好吃。我想托红岭姐姐给我买一些,可以吗?”

    “既然姑娘想吃,当然可以。红岭姑娘为人可靠,姑娘你托她办事最是稳妥不过。”秦嬷嬷慈祥地看着她,目光愧疚心疼,“放银子的地方姑娘知道,以后姑娘想买什么自己做主,不用知会老奴。”

    苏宓娇憨一笑,羞赧地取了银子后欢欢喜喜地出门。

    秦嬷嬷望着她远去的小身影,又是欣慰又是难过。欣慰的是姑娘如今活泼开朗许多,难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似乎望不头。

    她跑远后,突然停了下来。回望自己来时的路,已经看不到小院的屋角。那双杏眼已然不见之前的天真懵懂,变得复杂深沉。

    到了鹤园,先是让素月去通报。素月的尖脸上,再不见当初的鄙夷和不屑,一口一个表姑娘叫得极是亲热。

    苏宓找的是红岭,自是不用进内殿。

    红岭甫一见她,眼中难免惊艳。

    “几日不见,表姑娘气色好了许多。”

    “我穿新衣服了。”苏宓腼腆道:“这是我嬷嬷新做的。”

    “秦嬷嬷手巧。”红岭由衷称赞,如果不是秦嬷嬷手巧,这些年怕是会过得更艰难一些。

    苏宓无比赞同,“我嬷嬷做衣服很好。”

    “这颜色表姑穿真好看。”若换成别人,必是被这颜色压得面色无华。

    “不是我穿得好看,是衣服好看。”苏宓认真纠正,“我嬷嬷做的衣服是最好看的,可是她只会给别人做衣服,给我做衣服,却不肯给自己做。”

    红岭诧异,看着她。

    她不好意思低头,“所以我准备给嬷嬷一个惊喜,我想给她买一身新衣服。但是我不能出府,我又不认识别人,红岭姐姐你能帮我吗?”

    “不知表姑娘想买什么样子的衣服?”红岭已知她的来意,再次感慨她的孝心。

    她蓦地激动起来,杏眼灿若星光,“不用太好的,要暖和的,可以干活穿的。太好的嬷嬷肯定舍不得穿,更舍不得穿来做活。”

    “好。”红岭应下。

    她慌忙将银子取出来,掌心中躺着三块碎银,“红岭姐姐,这些够吗?”

    “这块就够了。”红岭拿走最小的那一块。

    “红岭姐姐,那一小块够吗?”她疑惑问。

    红岭笑道:“这块银子约有四钱,也就四百个铜钱。你刚才说料子不用太好,只求暖和。四钱银子只多不少,多的我会看着再给你嬷嬷加一双厚实的鞋子。”

    苏宓也笑了,脸上泛着红,“你没有出过王府,我也不知道这些。红岭姐姐说够,那肯定是够的,多谢姐姐。”

    红岭闻言,心生同情。表姑娘自小长在王府,还从来没有出去过。她随意地说了一些外面的物价,怕苏宓听不懂,尽量说得浅显又通俗,类比的物件皆如米、布等。

    苏宓听得极为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那双大大的杏眼中写满好奇。

    一个有心教,一个用心听。她不时还问出一两个问题,不知不觉红岭已从简单的米布讲到铺子的租赁和宅子的买卖。

    “红岭姐姐,这宅子的价格是一直不变的吗?”

    “当然不是,我记得去年城东二进的宅子一千二百两就能买到,今年已经涨到一千三百两。明天又是大比之年,怕是还有得涨。”

    苏宓天真道:“既然宅子每年都会涨,那为什么不买一些先放着,等涨价了再卖出去。岂不比算计其它的生意更轻松?”

    红岭微愣,忽然觉得她说得甚有道理。

    这时一道低哑的声音传来,“确实是个轻松赚钱的法子,却不是长久之计。其一朝天城可供买卖的宅子并不多,二来宅子的本金太高,且收回本金的时间较长,算起来并不划算。”

    司马延不知何时出来,也不知听了多久。

    苏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听人说朝天城是燕朝最繁华之地,是天下人最为向往的地方。既然可供买卖的宅子不多,为何不自己造一些宅子用来买卖,想来应该本金会少一些。”

    红岭闻言,又觉得极有道理。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主子,便见司马延那双傲绝的凤眼在认真看着苏宓。

    苏宓下意识缩肩,“郡主,我…我是乱说的。”

    司马延看得极为仔细,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这样一个怯弱的人,简单到像是一眼能望穿。

    一个从未出过王府的小姑娘,不应该有这样的见识。如若不是被高人指点过,便是真正的天姿聪慧之人。

    “倒不失为一个生财之道,只不过本金太高,还得好好斟酌一二。若此事能成,你想要什么报酬?”

    红岭惊讶着,恭敬低头。

    苏宓微张着唇,像是不敢相信。“郡主,我真的是乱说的,这样也能成吗?”

    “成不成,试过才知道。我只问你,想要什么报酬?”

    “我…我想要一座宅子。”她结结巴巴地说出来,尔后脸色越发红得厉害,“我…我不是白要的。我可以给钱…不过我现在没什么钱,但我会慢慢还…我一定会还清的。”

    良久,就在她以为司马延会拂袖离去时,她终于听到对方一声平平常常的好字。这个好字再是极轻极淡,却是最好的承诺。

    她喜不自胜,“郡主,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司马延略一挥手,红岭遵命退远。

    鹤园朝南,暖阳洒金。

    两人一高一矮,一雪白一墨绿。雪白如天上的云,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墨绿似地上的草,勃勃生机懵懂低微。

    端看两人气势衣着,犹如皓月与尘泥。但若观二人长相容貌,却是一璧一珠,说不出来的相得益彰各有千秋。

    苏宓略显不安,先前的欢喜渐渐变成忐忑。

    司马延睨着她,“你故意接近我,是谁教你的?”

    “我…我没有故意。”苏宓怯怯看着她,“是郡主救了我,我只想感谢郡主。”

    “我生平最讨厌心机之人。”司马延冷笑,“如果你骗我,你猜我会如何处置你?”

    苏宓苍白的小脸茫然着,似乎不知道为何她变脸如此之快。方才还是云淡风轻,怎生转眼间黑云欲摧。

    “我…我猜不到。郡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故意也好,无意也罢。你回去转告你那个嬷嬷,让她别把以前的那套用在王府,否则王府也容不下你们。”

    苏宓显然被吓得不轻,杏眼涌满泪水,血色尽褪的脸上尽是害怕与忐忑。她明明畏惧至极,胆怯的眼神却不肯退缩。

    “我嬷嬷没有教过我害人的东西。她教我的都是做人的道理,她说人予我一分情,我必报之三分恩。这些年我嬷嬷为了养我,天天给别人洗衣服缝缝补补,她从来没有算计过任何人。郡主是对我有恩,但你这么说我嬷嬷,我…我不喜欢你了!”

    司马延凤眼沉了沉,凌厉无比。

    她往后退一步,“我…走了。”

    “慢着。”司马延叫住她,“一码归一码,先前你说的那个法子若是真能成,我许诺的事依然有效。”

    她能不能住,要看天意。

    “真的吗?”她破涕为笑,绚烂如皎月破云而出。“到时候我和嬷嬷就能搬出去住,等我有自己的家,郡主会去我家做客吗?”

    还真是…

    司马延冷脸,“不去!”

    “哦。”苏宓的笑瞬间消失,“那…那我走了。”

    回答她的是绝然冷清的身影,有着越发高不可攀的尊贵。

    她低声细喃,“郡主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

    远去的司马延脚步一顿,然后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