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民国文里的小跟班

穿成民国文里的小跟班 > 20191217

20191217

    上官青一跃成为新歌后的时候, 大小报纸可谓铺天盖地的报道她的各项事情。

    什么和最大的影视公司签约,即将拍摄电影。

    唱片公司有意向上官青购买她的歌曲版权,希望能专门录制一张全部由歌后来唱的“金后碟”。

    至于什么实在推辞不过, 勉为其难搬进某某富商赠送的洋房, 这公子送的小轿车。参加各种宴会,并无意中展现了新的才艺, 让众人惊叹其中才艺双绝, 等等等等报道更是层出不穷。

    没办法,这些都是大家想看且好奇的。想要让人多掏钱买报纸,那么报社自然也会投其所好不是?

    这就是为什么上海滩那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纸,依旧能在这儿拥有一席之地的原因。因为上面的“报道”, 都是什么大亨和女明星、豪门公子和舞女之间缠绵悱恻,香艳绝伦的“爱”情故事。

    别看这被不少文人嗤之以鼻,并表示有辱斯文。但却是茶馆酒楼最爱八卦的段子, 尤其是酒囊饭饱之后, 这些更是助兴的好话题。

    所以上官青的“风采”,一时之间无人能出其右。

    就连上一任歌后吴佩莲小姐,也没这样的“待遇”。

    上官青听了这些话自然高兴, 她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同, 思想更加开放,所以这些小报纸上的“香艳”对她来说却只是很普通的绯闻而已。

    就算有些令人耳热的描写, 和她曾经见过的相比, 也不过是大巫见小巫。

    甚至上官青还将这些报道她的报纸,全部收集剪了下来,然后用大小不一的相框框起来, 挂在玄关至二楼楼梯处的装饰品。

    别说,如果不看报纸内容, 单看这大大小小的相框,确实非常摩登时尚。

    可等看见内容后,相信不少人原本想要夸奖的话,便立刻变成不尴不尬的表情,僵在脸上不知该用什么说辞才好。

    不受世俗礼节约束的放浪形骸,不是个贬义词,可要是错误理解,甚至东施效颦过度,那就不是放浪,而是……放荡了。

    很明显上官青便是这样。

    偏偏本人还全然不知,甚至还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报,也剪下来细心收进相框里。这举动无意中助长了那些不入流小报的气焰,觉得自己是得到了歌后的默许,所以描写越发露骨火辣。

    吴佩莲是排在上官青之前的歌后,将美人凑在一次评头论足原本就是众人通病。就连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们,都会时不时的上一下报道,从背景家世,比到个人水平。所以吴佩莲被拿出来和上官青比较,也属正常操作。

    想当年吴佩莲刚被封为歌后时,这些香艳小报也按着以前的“传统”,将她和各界大亨、贵公子,以及老板写在一起。

    可就短短一天的时间,这些小报社全被砸了个遍无一幸免,就连瞎写这些东西的三流文人也得了一顿暴揍,刚刚拿到的稿费,还没热乎便贡献给了门诊所。

    就这样才让这群人稍微消停,但也止不住有些人偏要作死。后来听说一三流文人,没经住小报社开的高价,有写了一篇香艳的故事。甚至这次的场景还安排在吴佩莲小姐的闺房窗边。

    小报一出,立刻被众人疯抢。火爆得令人诧异。

    但这下也直接捅了仙乐舞宫这个马蜂窝。

    可别忘了,唐老板虽说大部分时间是个见谁都笑呵呵的歌舞厅老板,但他也是“唐爷”。

    当天晚上小报社突然因线路老化起火,扑灭后里面的机器什么的都不能用了。

    不仅如此,那名写故事的三流文人,浑身酒气躺在臭水沟里,要不是这几天没下雨,水沟干涸。估计他就淹死了。

    但被人发现时候,三流文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却已不翼而飞,从断口处理看竟然不是利器所伤,而是被什么动物给啃食的。

    甚至食指最后一节骨头还在,但皮肉却不见了。

    送到的医院去还得做次二次切除,也是可怜。

    不少人都说,这文人要是以后还想写稿子,估计得从现在开始练习左手握笔了。

    虽说两件事均查不出问题,但稍微有脑子的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自此以后,那些原本还揣着小心思,暗搓搓的想写一写“吴佩莲小姐二三事”的小报社们,全部偃旗息鼓。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白家在前几年最嚣张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对吴佩莲如何,反而和其他人一样,越发尊重佩莲小姐的真相。

    一个人立起来,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不容易。反之亦然。

    如果你自己在小节上不自重,将这些看得很低,那么就别怪别人将你看得更低,甚至贬进尘埃里。

    尤其是在这个女姓的各种权利,都还在萌芽期,依旧被许多人看不起,视为有病的时代。更是如此。

    上官青太年轻了,她正沉浸在璀璨的灯光下,享受众人的追捧,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和她原本所处的,两者存在着巨大的不同。所以现在的她,正肆无忌惮的挥霍自己用名气堆砌出来的“尊重”。

    偏偏她崭露头角的方式,又是最令人不屑的踩人上位。所以这些道理即便是仙乐舞宫的腰货女郎,也不会和上官青说。

    至于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更是不会提了。

    当然这些和苏喃星一律没什么关系,布匹方面的事,还好苏喃星提了一句宋薄黎,让苏年和老马恍然大悟。电话联系确定宋薄黎确实有家工厂有一批德国机器后,立刻赶去和人商议。

    加班加点连轴转了三天,这才将布匹成功赶出。

    产量高颜色正,苏年拿了好几匹回家,就连苏冬桐见了都忍不住赞叹。

    苏秋涟还扼腕自己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不然她一定让喃星做成成衣,第一时间穿了去满上海晃悠。

    苏喃星听了,笑着表示这算什么。就算现在大肚子也一样可以穿漂亮衣服啊,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给家里的大家画出好看的衣样子,然后让人做了穿。

    不过比起这件事,她得先替家里那几百匹染坏的布匹,想想办法才行。

    不能浪费了不是。

    苏年在宋薄黎提供的德国机器帮助下,顺利解决了订单,保住了信誉,所以心情极好。

    现在听了苏喃星的话后,倒也非常轻松的表示,实在不行那些布就放在仓库里,等没那么忙了,就将让工厂里的绣工,按着颜色均匀的地方裁剪成手帕。

    到时候再绣上各种绣花,当做手帕卖,多少也能回些本。

    虽说这次的生意,苏家一分钱没赚还倒贴了不少租借机器的钱。但因为按时交货让买家及其满意,加上布匹品质上层,立刻和苏家签了新的订单。并表示下次不仅自己,回去后还要介绍自己的朋友给苏家。

    乐得苏年和老马很是开心。

    至于那匹被人坑了的假货也已经处理掉,新机器已通过人宋先生直接从德国原厂订了一批,等到了后郑助理帮着验收,保证没问题。

    所以现在事情解决了,苏年的心情也格外好。

    但将那么好的料子做成手帕,怎么想都太亏了,反正苏喃星闲着也没事,便又开始恢复从前的作息,每天早上往衣服店跑,然后下午回家,在家里的工作室做手工。

    加上现在条件好了,衣服店里聘请了不少专业的服装设计师,年轻有活力,甚至很多想法苏喃星都自认比不上人家。

    她不过是仗着多了许多年的认识,所以才能经常灵光一闪,但这些设计师却不同。很多想法和建议都时常让苏喃星感到眼前一亮。

    而自己顶多起个引导的作用,但接下来便是专业人士的精彩延伸了。

    就像这次颜色看上去糟糕的废布,在苏喃星说出自己的想法,并拿了硬质薄纱罩在上面,示范给大家看后,立刻便开启了设计师们的新想法。

    这种思维的碰撞让工作氛围热闹且愉快,很快便好几套成型的衣稿便新鲜出炉。

    甚至苏喃星还直接替自己挑了其中一款,请人帮忙量了尺寸,决定出席白老爷生辰晚宴的时候穿。

    一忙便忙到下午两三点,连午餐也是和大家一起吃的。等商量好细节后苏喃星这才准备离开衣服店,去马场看看。

    之前便听马场场主提过,这两天三匹母马便要生了。

    苏喃星作为主人,怎么说也得去关心一下,便买了苹果和花生糖。

    不过还没出门便见店长带着她的小表妹店员,皱着眉从店外回来。小表妹更是嘴巴微嘟,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苏喃星见两人这个样子,左右看了看后笑问,“这是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吗?”

    不等店长开口,反而是她的小表妹性心直口快的先开了口,冲苏喃星抱怨。

    “还不是那个上官青,喃星小姐你还记得我们跟她签的合同吧?现在她歌后也当了,名气也大了。可那身衣服到现在都没给我们店里送来。所以我和表姐才自己上门,谁知道人家说,因为答应了去白公馆唱歌,所以要穿着那身衣服参加完宴会才给我们。”

    顿了顿后小表妹又说,“您说气人不气人?!”

    早这样那就提前说啊!害她和表姐都白跑了好几次了。

    苏喃星听完后这才知道这件事,扭头看向店长问,“真是这样?”

    店长也觉无奈,点点头后补充,“原本这事没想让您知道的,毕竟只是件小事罢了。”

    说完还轻瞪了自家小表妹一眼,之后又扭头看向苏喃星说,“喃星小姐,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的。这上官小姐现在风头正劲,得意点儿……倒也能理解。我想下次我们再去肯定没问题的。”

    小表妹听了不服气,在一旁带了点儿委屈的嘟嘟囔囔,“还下次呢?加上这次,她都说话不算数三次了。”

    苏喃星这才知道这上官青还有这么一出,点点头后对店长说,“我知道了。要是下次她还找借口,你就跟我说。”

    “这个……”店长迟疑。她是觉得这点儿小事也让人苏喃星亲自来做,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

    “没事。”苏喃星能猜出些店长的想法,冲她笑了笑,又宽慰她说,“我们和她可是签了合同的,要是她不遵守,那就找其他人帮她遵守。”

    违约金了解一下?真以为当初的合同是牵着玩儿的呢?

    店长听苏喃星这样一说脸上立刻露出恍然,心情一放松脸上便也带了笑意。冲苏喃星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小表妹店员更是兴奋,在一旁附和,“该!到时候让她不仅要把东西还给我们,还要罚钱和道歉!”

    “对,最好是登报道歉。”苏喃星笑着点头,顺着小表妹店员说。

    “好了好了。”店长听了,又扭头轻瞪了自家小表妹一眼,这才又开口,“别再闲聊耽误喃星小姐的事了。”

    “我哪有。”小表妹嘟嘴撒娇。

    苏喃星见了禁不住又笑。和两人又闲聊了两句,这才道别离开。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刚到马场,便遇见了宋薄黎。

    两人不经意各自侧首看见对方时,均齐齐一愣。不过和宋薄黎的清冷不同,人苏喃星便显得大方多了。

    笑嘻嘻的抱着一袋子苹果走过去,和郑助理,以及司机阿一先生打过招呼后,便眼角弯弯的扭头看向宋薄黎说,“宋先生,您也来看那三匹母马吗?”

    宋薄黎听了,轻哼了一声开口,“你觉得呢?”

    原本宋薄黎的意思是个否定词设定的反问句,却没想到苏喃星像没听懂一样点了点头,“我觉得是。”

    惹得宋先生脚步一顿,就忍不住扭头瞪向她。

    偏苏喃星跟没感觉一样,面对宋先生的瞪眼,只是从纸口袋里拿出一颗苹果,递给他,“吃苹果吗宋先生。”

    ……啧。

    这副情景跟在两人身后,慢吞吞溜达的郑助理和阿一见了,禁不住彼此互看一眼,交换了个好笑的眼神。

    耸耸肩后又才继续跟上。

    一行人刚走进马厩,便见马场内的兽医,正背了药箱子和其余两人急匆匆的朝马厩跑。

    那焦急的样子让人一看便知是有事。

    苏喃星一愣后,赶紧和宋薄黎一起追上去。

    几乎是前后脚进了马厩,恰好看见马场主急得在原处,一面搓手,一面转圈圈。

    就连小花也焦躁不安的在自己的房间内,转来转去。

    看见苏喃星来了,赶紧靠过来,用湿润的大眼睛看着她,喷气嘶鸣,焦躁不安得很。

    苏喃星见状,赶紧给她顺毛,连声轻哄,说着“没事没事”。

    等小花稍微安静下来,这才扭头看向宋薄黎和马场主的方向,一面继续顺毛,一面听他们说什么。

    “怎么回事?”宋薄黎看了看旁边马厩的情况,眉头微皱看向马场主。

    苏喃星见他这个表情,自己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但刚想往前走两步去看,才动却被小花叼了衣服,轻轻扯住不让走。苏喃星没办法,只好继续给小花书顺毛。

    但隔壁马房的嘶鸣声,以及兽医不断对身边工作人店的各种略带急促的要求,却让她心里很不踏实。

    “这……”马场主也是一脸焦急,皱着眉头冲宋薄黎解释,“今天上午还好好的,不知怎的,现在突然就这样了。”

    原本还有几天才到时间的母马,突然就一起发作,其中一匹看情景很不好,竟有难产的迹象。

    弄不好……三匹马驹都会……哎!

    想到这儿马场主就想打自己一耳光,说不定这是小花唯一的血脉,竟让他现在搞成这样。

    “谁来过?”宋薄黎听了立刻问。

    “没人来过啊。”马场主听了,认真想了想开口,“这个马厩从一开始便按照您的吩咐,只供您和喃星小姐两人使用,所以其他人都知道,不会随便往这儿走。”

    说到这儿,苏喃星思绪一顿,脑子中某个念头还没成型,便因一旁工作人员的惊呼给带偏了思绪,将其抛诸脑后,朝他看去。

    “刚才我来给踏雪它们送干净的水时……有看见白少。”工作人员来回看看苏喃星等人,艾艾唧唧的开口。

    “什么?!”马场主听了瞪眼自己的人,气得不行,“白荣华来过?!你刚才怎么不说?!”

    “白少根本没进来啊。”工作人员苦着一张脸说,“他说他的马有点儿渴了,想喝点儿水,我就将我拎着的给他喝了。之后他还很感谢,主动帮我将水倒掉,把桶再还给我。”

    “后来呢?!你就又跑去打水,他就趁着这个机会进去了?!”马场主气急败坏。

    “没有没有!”工作人员连连摆手,“我看着他骑马走后,这才拎着桶离开的。而且……而且我离开的时候他刚好来喂豆饼。”

    说到最后工作人员指向身边同伴,又急急开口。

    “是啊。”同伴点头回答,“我也是看着白少走的,之后我就进了马厩,白少都没出现过。”

    没多久新鲜的水便重新送了来,等三匹母马喝下,没多久就出这件事了。

    郑助理一听,扭头看向工作人员问,“桶呢?”

    “在那儿放着呢。”工作人员听了,朝马厩门口处指了指,阿一便默不作声的立刻扭头朝木桶的方向走去。

    没一会儿返回后,便冲宋薄黎等人点了点头,“应该是泻剂。”

    “什么?!”马场主听了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闭上眼,指着工作人员,恨得不行。半响后才冲对方吼出一句,“你不知道清洗一下水桶啊?!”

    估计是白荣华借着给工作人员主动倒水的时候,背身将液体状泻剂给弄进了桶里。

    那东西平时是医治马匹肠胃的药,但要是怀孕的母马吃了,便会导致小产。

    弄不好,母马和小马都得死。

    “我……”工作人员也有口难言,苦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站在那儿听着老板骂自己。

    但别说骂了,即便是打一顿都不为过。

    这马驹可是纯血统的品种马啊!

    没出生前就能以万来计算,现在发现了这样的事,就算把他给卖了都赔不起啊!

    这个白荣华,真是害人!

    苏喃星听到这儿也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看着马场主难看的表情,以及马厩中难受得声音都在打颤的嘶鸣声,还有兽医的轻哄,不断说着“没事了没事了”,让她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现在只能希望母马赶紧生出来了,这样还能有些希望,不然……”马场主顿了顿,愧疚的朝苏喃星看了一眼声音略低的说,“只能……处理掉。”

    实在不行,也只能让它少受点儿痛苦。

    宋薄黎见马场主朝苏喃星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扭头朝她看去。一下子便被苏喃星抿着唇红了眼,默默站在那儿给小花顺毛的样子,给惊了一下。

    ――他还真没见苏喃星这样过。

    这乍一见了,心里顿时觉得一闷,下意识的便皱了眉头,冲苏喃星说,“你先出去,别在这儿待着。”

    苏喃星听了想都没想便拒绝,“不。”

    她在宋薄黎的瞪眼中抱着小花,一偏头便枕在它的脸上,闷闷开口,“我陪着小花。”

    宋薄黎见了眉头一皱,薄唇一抿就又想说什么,但见苏喃星这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样,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响后一扭头,一面往里走一面丢下一句“……随便你吧。”

    马场主见宋薄黎朝里走,愣了下才转身跟上。

    宋薄黎一面往马房走,一面脱下西装随意的搭在栏杆上,并将衬衣袖扣解开,两只手都挽起准备帮忙。

    而郑助理在追上去时,先含笑拍了拍苏喃星的肩膀,轻声宽慰了一句“喃星小姐,你放心。我们来帮忙。”

    “嗯。”苏喃星听了,有些鼻酸的看着郑助理和阿一,略微哽咽的认真冲两人道谢,“谢谢你,郑助理,阿一。”

    郑助理微微摇头表示没事,这才和阿一追上宋薄黎,准备和他一起进入马厩,替其他两匹母马接生。

    马场主则和那两个工作人员负责另外一匹。

    苏喃星见状,突然又觉想哭。

    面对生命,她总会忍不住心生敬畏。

    “医生,这马……”

    正当苏喃星这样想着时,隔壁马厩一直在尽力帮助母马的工作人员,迟疑的说了一声。

    虽话说一半便不再出口,但苏喃星却听出了言下之意。

    她拍了拍小花,放开它后吸吸鼻子快步走过去,隔着栅栏便看清躺在里面喘气的母马,便是之前为了抢一颗花生糖,差点咬了自己的那只。

    它浑身都是汗,肌肉也因身体的疼痛在不住的抖动痉挛。可是却已流失了太多力气,现在侧倒在地上,一声声喷着气。

    苏喃星站在那儿,和它那双眼睛对视,乌溜溜的,清澈又很好看。

    正当苏喃星在外握紧了双手,默默替它鼓劲的时候,兽医却说了句“不行了!”

    让苏喃星一惊,猛的朝他看去。

    兽医站起身,满头的汗水和血迹,连抬手擦一把的时间都没有,急忙往外走。

    反而是帮兽医打下手的两个工作人员还蹲在那儿,有些愣的抬头看向兽医,好像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一样。

    直到兽医走到门口见身后没动静,扭头一看发现两人还蹲在那儿没动,眉毛一竖便火大的冲他们吼,“听懂啊?!起来跟我去救另外两匹!”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连连应声往外跑。

    苏喃星在兽医出来时,抿了唇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贴栏杆让出路来,尽量不耽误他的时间。

    虽然她更想挡住兽医的去路,让他再试试,也许再试试就好了。

    但苏喃星不行,因为另外两匹母马还等着呢。

    生命这种东西……在死亡面前并没有贵贱,而是先救活那个能救的。

    她懂。

    道理她都懂……

    但……苏喃星微红着眼眶站在那儿,就抿着唇站着。像个自己罚站的小孩儿。

    兽医在经过她身边时没说话,只在经过她时投以赞许的一眼。

    但皱紧的眉头,还有眼底的沉重都让苏喃星见了,没法儿像平时那般回以微笑。

    她背靠在那儿,背后是马房内传来的一声声喷气声,越听便越觉想哭。

    忙抬头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泪意眨去。深缓的吸了口气后这才转身看向马房内。

    隔着栏杆和马匹前段时间来看,还凶巴巴又傲娇的母马对视。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此刻却有些暗淡。好像它也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了一样。

    但即便如此,它看着苏喃星的眼里却没有憎恨,甚至……显得温顺。

    苏喃星看着它,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由兽医接手,便从马房中退出来的宋薄黎恰好看见这一幕。他皱了下眉,但脚尖却毫不犹豫的一转,便大步朝苏喃星的方向走来。

    隔着栏杆看到她正慢慢的蹲在母马身侧,手足无措了一下后,将手轻轻的贴在了母马的脖颈处,慢慢的给它顺毛。

    宋薄黎见了,纯黑色的眼眸微移至母马身上,眸子沉沉,晦暗不明。

    ――这马已经不行了。

    生不出来不仅马驹被憋死,连母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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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入马房,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便扑了过来,让苏喃星呼吸一窒。

    但缓了缓后,她还是慢慢蹲下,和已经睁着眼看着自己,并不断痉挛的母马说说话,“我知道你现在很痛,但是……再痛你现在也得努力啊。”

    苏喃星吸吸鼻子,冲它笑了笑又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为了多吃一快花生糖,差点咬了我?”

    “你看你那么凶的一只小马,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啊!”苏喃星红着眼继续说,“我们再试试好不好,反正都是痛,反正都是死,总不能这样躺着等死吧?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正说着,另外两个马房的母马,已经在兽医的帮助下,先后将马驹给生了下来。

    因为马场主兴奋的“生了!生了!”的声音,非常清晰的传了过来。

    苏喃星听了赶紧又给母马顺毛,继续催促它,“你听见没?你那两个小姐妹都生了!你是你们中间最厉害的,可不能这样轻易认输啊?!”

    “你起来再加加油!大不了以后花生糖我都多给你一份儿?”苏喃星推了推马,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从脸颊飞快滑落后砸落地面。

    宋薄黎恰好看见这点儿水光滴落,心里一揪,便朝她迈了一步。

    眉头紧皱,紧紧盯着苏喃星。

    可惜现在苏喃星根本没留意宋薄黎,还在推着侧躺在那儿的母马,“快点儿,你快点儿再站起来努力一次。”

    原本成功了三分之二已经很高兴的马场主,脸上的笑在走近宋薄黎后,却在正欲开口宣布这个好消息时,被郑助理扭头见了,率先一步伸手竖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手势,而逐渐收了脸上的笑。朝马房内看去。

    见苏喃星在里面给那马一面顺毛一面念叨后,心情又一下子不好,沉重的叹了口气,“这匹母马平时便比较争强好胜,估计……今天的水她也是喝得最多的,这才会……”

    说到这儿马场主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嗨”了一声后胡乱抓了抓后脑勺。

    这个白荣华,真特吗的有病!

    明刀明枪斗不过了,居然使这种下三滥的小人路数。

    真不是个东西!

    想到这儿,马场主气闷的狠狠踹了旁边的栏杆一脚。

    而苏喃星还蹲在母马身边,一面吸着鼻子,一面轻声哄。

    宋薄黎见她这样,眉头一皱便上前几步,抓了她的手臂就要将她拉起来。

    苏喃星一惊,扭头看向他,“干嘛?!”

    “带你出去。”宋薄黎抿着薄唇说,“这马不行了。”

    说完又拉她起来。

    苏喃星用了劲儿不起身,可自己这小身板怎么比得过宋薄黎。但刚被他拽起身,心中怒气一下子便冲了上来,大力的甩开宋薄黎的手,扭头瞪着他,大声吼,“它还在喘气!还睁着眼睛呢!”

    顿了顿后一下子哭腔就出来了,哽咽了好几下才能继续瞪着宋薄黎说,“什么不行了。这不是还没到最后嘛!”

    这话吼得在马房外站着的马场主,都忍不住跟着眼圈儿一红。

    虽说他是替宋薄黎打工,经营这马场的经理。可也是出于真心喜欢这些马。

    精心打理好好照顾,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现在又听苏喃星冲宋薄黎吼的这些话,触动颇深。

    宋薄黎盯着苏喃星,眼圈儿红红,鼻头红红的,一点儿都不可爱。

    但……就是有些移不开眼。

    苏喃星泪眼朦胧,人都看不清了也不过是空瞪眼而已,吸了吸鼻子,偏头举了手臂,快速擦去眼泪后,没好气的推开宋薄黎,闷声闷气的说,“不帮忙至少别添乱!”

    她那一下推在宋薄黎身上,连让人家动一下的本钱都没。宋薄黎依旧站在原处,皱眉看着苏喃星又蹲下身,重新和母马轻声细语。

    “你看!这些坏人都看不起你,你还不快点站起来给他们看看。然后等好了带着你的小马追着他们咬!”苏喃星哽咽,“到时候……我给你摇旗呐喊……你赶紧……站起来呀……”

    说到最后苏喃星都有些说不下去了,但当着这么多人掉眼泪又实在有些丢脸,便微微侧过脸,躲着人低头偷偷掉眼泪。

    正当众人沉默时,一直被关在隔壁的小花嘶鸣一声,后腿大力一踹!竟将们踹开,在马场主几人的惊呼声中踢踏着跑了进来。

    轻轻咬着苏喃星的衣服,在她的不解中将她拉起来后,自己凑到母马前,轻轻喷气后。这才前蹄跪地,朝前跪行几步,低了头去拱母马的前蹄位置。

    刚开始几下苏喃星等人在一旁看着,还没明白。之后便恍然小花这是要帮着母马站起来。

    忙抹了脸上眼泪就上去帮忙。

    可她那点儿力气哪儿行,宋薄黎见了,上前几步单手就拎了苏喃星的衣领,要把她拎开。

    苏喃星气恼扭头,正要开口说什么时,反而被宋薄黎抢了话,“帮不上忙就别添乱,一边去!”

    说完便将愣住的苏喃星拎到一边,上前帮忙。

    原本站在马房外的马场主见了,赶紧和马场的人一起,跟在郑助理和阿一身后,冲进去帮忙。

    苏喃星退到门口,握着双手看着大家用力将母马撑了起来。

    到最后母马也嘶鸣一声勉力站起来,虽然痛得腿上的肌肉都在痉挛,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可眼里却又明亮起来。

    小花跪在地上,从下托着母马,当它的支撑点。

    终于带着胎衣的小马,在母马的努力下缓缓露了头。

    “出、出来了。”马场主见了,惊喜得眼眶都红了,扭头便朝外大声高喊,“医生。医生!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兽医听了忙跑进马房,跪在地上替马驹撕开胎衣,确定它是不是还活着。

    半响后当小马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后,众人才齐齐松口气。

    马场主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地,仰头闭眼,半响后才嘿嘿嘿的笑出来,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放松。

    苏喃星站在那儿,还有些傻。好像还没缓过劲儿来一样。

    直到宋薄黎走到她的面前,见她这样原想抬头揉揉她的发,可见自己满手脏兮兮的,便将手移开。

    一面移开,一面冲她说,“没事了。”

    苏喃星听了,抬头看向他。嘴一瘪,终于没忍住一下子抱着宋薄黎便大声哭了出来。

    宋薄黎被她这举动弄得一惊。

    还未放下的手现在更是僵在那儿,半举着杵在那儿任由苏喃星抱着自己哭。

    像个无措的木头。

    这模样郑助理见了,和其他人交换个视线后,相视一笑,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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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事自然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至于郑助理等人,则和马场主一起留下来给兽医打下手。

    而宋薄黎,则领着苏喃星去好好洗了个脸。

    不过即便洗干净了,眼眶和鼻头依旧红红的。

    估计是刚刚哭得有些透支,所以现在坐在栏杆上,傻愣愣的看着前方,整个人都放空了。

    宋薄黎洗干净手一抬头,便见她这副模样。

    慢吞吞走过来,靠在她身旁看着苏喃星,直到小丫头傻愣愣的扭头看来,眼里带着询问的疑惑后,这才慢吞吞的开口。

    “你当初被单独关在警察局,我去接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哭。”宋薄黎斜睨她,表情嫌弃,“今天这么点小事怎么就哭成这样?”

    “……那不一样。”苏喃星瓮声瓮气。

    “哪儿不一样?”宋薄黎挑眉反问。

    苏喃星现在哭得脑子都还有些懵,只花了一秒钟想了想宋薄黎的反问后立刻放弃回答,难得小傲娇的扭开头,“反正就是不一样。”

    哼音里还带了点儿鼻音。

    可可爱爱的。

    宋薄黎见她这模样,也跟着哼笑了一声,想扭过头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停在苏喃星的侧颜上。

    鼻子红红眼睛红红的,真是个小丫头。

    大概是视线落点太久,等苏喃星留意到,并再次带着疑惑看向宋薄黎时。

    小学鸡宋先生,看着苏喃星皱眉憋出一句话。

    “……丑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