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枝琢磨着池亭里好像也没自己什么事，在战力值方面，她压根帮不上忙。
本婴境也好，化神境也罢，都不是她当前能接触的层次。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识字认物。
免得旁人给她写封信，她都不知晓其中意思。
“二舅舅。”
温枝正想提出告辞，她话音一落就被一道焦急嗓音打断：“可算找到你们了，怎么都聚在这？”
柳长明疾步走过来，余光一扫窥见灵荷池里的惨状，倒吸一口凉气，痛心道：“我这池灵荷就没安稳结过莲子。”
“出什么事了？”
柳青龄拂去裤腿上的扳指碎末，淡定转移话题问。
“大事。”
柳长明注意力回到正事，他坐在池亭的石凳上，平时儒雅的神色满是阴沉，“把持法衣铺与灵茶铺的掌柜传消息过来，说冬季的储备货物出了问题。”
“原先那些原材料供应商，纷纷毁诺，把货物全部卖给了孟家。孟家这是要公然向我们宣战啊……”
柳长明语气阴郁。
孟家与柳家的摩擦由来已久，两个家族在生意上，有近百分之七十的重合。
“毁诺的灵石赔付给我们了？”柳青龄冷静问。
柳长明点头，“给了。”
“孟家吃错药了？他要是有这个打压的资源，去开辟新的商路不好吗？”柳南盈满脸意外。
在这两个铺子上，跟柳家合作的商家超过十个，这赔付灵石加在一起，不是个小数目。
但如果柳家因原材料缘故而导致店铺缺货，最后造成的损失是这笔赔偿金的数倍甚至十数倍。
“新商路？庆南郡就连丧葬哭灵花点灵石都能聘到哭声嘹亮颇具感染力的戏子，哪还有什么赚钱的新商路。”
柳长明摇头说。
柳南盈：“……”
本来打算离开的温枝默默坐在池亭边沿的长凳上，旁听三人的交谈。
“孟元此人野心很大，仅仅只是打压柳家，不会是他的最终目的。”
柳青龄一针见血道：“孟家这些年，可能小有积蓄。但以我的推断，想要垄断庆南郡这两个行当还差得远。”
“他要么这些年来一直藏拙，要么背后有人帮助。不论是哪种情况，眼下最重要的是联系其它供货商尽快备货。”
“要快，要价高一点也可以。”柳青龄斩钉截铁道。
不管是什么世界，只要有人群聚集，资源分配就是亘古话题。
温枝见柳青龄三言两句便敲定应对之策，她顺势提出告辞。作为一个五岁小孩，她需要去学习。
柳家给温枝安排的荆夫子是一位气质文雅的中年男人，柳家子嗣单薄，故而没有设立配套学堂。
一直以来都是用书阁一楼充当讲课场所，荆夫子是一位很有经验的早教先生。
随着温枝坐在小木椅上，相互介绍过后，荆夫子不疾不徐道：“要想说清修仙界的文字，我们就得先从修士起源之前，人的诞生讲起。”
“我们的祖先在很久以前都是神灵，祂们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意念，就能明白彼此所思所想，所以在那时，还没有文字。”
“神灵在大陆活了很久，慢慢地祂们有了子嗣。神灵的子嗣也是神灵，但是啊，比不上父神与母神那么厉害。”
看着来回渡步边走边说的荆夫子，温枝听得津津有味，这就跟听话本似的。
虽然神灵是否真实存在的科学性有待考证，但都修仙了，唯物主义在这里显然是异教徒。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古话是指后辈超越长辈，但这种情况非常少见。神灵的子嗣一代不如一代，慢慢地，祂们之间大部分不能再通过意念交谈。”
“为了交换彼此意思，祂们创造了简单的手语，可是手语表达有限，祂们又创造了符号。”
即便是在修仙界，文字的演变也不是一蹶而就的。从早期的符号，神灵字，上古字，再到如今的修仙界通用文字。
据荆夫子说，文字传承了几十万年。
伴随着文字的，还有流传下来的修行观念。在这个世界，只要不是身体动弹不得，或者有各种罕见的缺陷。
每个人都可以修行。
也正基于此，最普遍最强大的势力均是以家族为主，其次是修行学院，最后才是名不经传的宗门。
相比因为共同理念而聚集，亲情与血脉带来的关系，更加牢固且利益一致。
即便再嗜杀的魔头，面对自己的子嗣，也是疼爱有加。而天生冷情冷肺的人，早就被淘汰。
从荆夫子透露的观念中，温枝察觉出在这个世界，家族至上，大家非常崇尚集体主义。
或许正是因为家族至上，修仙界里虽时常爆发摩擦与战斗，但牵涉范围牢牢固定在敌对的家族群体中，往往不会延伸至地域其他修士。
这场文字演变史授课临近中午才停歇，虽然荆夫子没有教任何字迹，却让温枝对这个陌生世界有了全新了解。
竹嬷嬷亲自来接她回雀霞院，中途闲聊地问：“小小姐对这位夫子观感如何，可还喜欢？”
“他讲得不错。”温枝不偏不倚说。
“荆夫子祖上三代都是为幼童启蒙的先生，在各种典故方面，可是大家。”竹嬷嬷笑着说。
“请这样的夫子是怎么算工钱的呀？”温枝由竹嬷嬷牵着，好奇问。
“按季算，一季两百块二品灵石。”竹嬷嬷说。
想到柳玉窈一个珍稀灵材的随机盒就花了两百块二品灵石，温枝发现自己这个启蒙先生，好像也不贵？
她回到雀霞院时，庭院石桌旁，柳玉窈正朝柳重瑶委屈哭诉，“爹也太狠心了，不是说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吗？竟然扣我一半份例。”
“我也扣了。”柳重瑶文静说。
“小小姐，这是您这个月的份例。”候在雀霞院里的侍从见到温枝，立即呈上一个铁箱子。
温枝见到这有她腰高的铁箱，眨了眨眼，柳家这月俸给的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
居然需要用箱子装。
把月俸送来的侍从当着众人的面，把温枝的份例账簿报了一遍，作为柳家的一份子，份例有基础项也有附加项。
温枝因为还没有修为，且年纪还未及笄，所以月俸只有最基础的三百块二品灵石。
三百块二品灵石，能买三十株未成熟的婴珠草了！
温枝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大。
“可怜的枝枝。”柳玉窈满脸怜爱，叹息道：“也被砍了一半份例。”
觉得这个数目还挺多的温枝眨了眨眼，这居然还是扣了一半的月俸，柳家对孩子可真是没得说。
“大姐跟二姐多少月俸呀？”温枝好奇问。
“我只剩二千块二品灵石，二妹剩五百块。”
柳玉窈有些头疼道：“我正是修行的紧要关头，很多地方都要用灵石。这个月光是必要的开支就将近两千块，这下子要省着点花了。”
柳重瑶因没有修为的缘故，跟温枝加起来都没柳玉窈多，不过两人都不在意。
灵石除去充当货币外，便是用来修炼。空气中虽有溢散的灵气，但远没有灵石纯净。
作为凡人的两人，暂时不需要用灵石修行，故而开销很少。中午三人一块用过午膳，柳玉窈最先开溜，说是要去买材料。
温枝吃完在院子里走动消食，柳重瑶回厢房里换了一身衣物，紧身短衫搭长裤，还在肩后挂了个藤草帽。
“二姐要去哪呀？”
温枝被她这身打扮晃了下，好奇问。
“去灵田，我在那里种了很多瓜果灵蔬，我去给它们松松土。”柳重瑶腼腆说。
她说话时，视线习惯看地面。
“我可以跟二姐去看看吗？”察觉柳重瑶不太自信，温枝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主动问。
“可以。”
柳重瑶悄然松了口气，点头道。
柳家位于庆南郡郊外，依山而建，竹青苑的范围内恰好就有一座山峰。
柳重瑶说的灵田，就在这座山峰脚下，离雀霞院约有一刻钟脚程。
程溪原以为瓜果灵蔬，她就算不全认识，怎么也能认几样。结果一到柳重瑶的灵田，她面对这些巨型蔬菜哽住了。
“这是卷心菜，这是豆柳，这是彩椒……”介绍起蔬菜，柳重瑶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
温枝看着有她肩部高，双手都抱不住的卷心菜。虽叫豆柳实际是豆角，长度近一米，跟她手臂粗的豆角，跟个冬瓜似的橘色彩椒……
她险些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巨人国。
“二姐姐，这些好像与我吃的那些有点不一样。”温枝看着柳重瑶愉悦的背影，忍不住说。
“这些都是我自己授粉配种慢慢种出来的，你瞧，这个大彩椒，一个就能顶得上普通彩椒树长的几十个。”
柳重瑶用自己纤细身体，轻松抱起比西瓜大的橘色彩椒，朝温枝甜甜笑着说。
嘶——
这要是把柳重瑶放到现代搞生物，绝对是天才少女啊。
“这些培养起来很麻烦吧。”温枝没有问柳重瑶为何喜欢种这些，而是向她讨教种植经验。
对于小姑娘的好奇心，柳重瑶表现出了相当高的耐心。短短一个时辰里说的话，能顶得上她以往半个月加起来的话语总和。
温枝下午还有荆夫子的授课，在竹嬷嬷提醒下，柳重瑶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二小姐不能修炼，平时少言寡语。这几个月来，我还是头次见二小姐像今日这般善谈。”竹嬷嬷喟叹道。
在全民皆可修行的时代，柳重瑶这种不缺资源却不能修炼的情况可以说得上极为罕见。
她的身份注定不能默默无闻，也正因此，她不能修炼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二姐姐很厉害的。”温枝看着前面的青石路，轻声说：“只是现在不显山露水。”
孟长空有一具帝体，那是从柳重瑶身上夺去的。若不是在各种金手指与逆天气运加持下，孟长空凭什么赢柳尘期。
*
荆夫子只负责教小孩识字认物。
他下午本打算巩固上午所说的关键内容，但在小姑娘流畅背诵的情况下，荆夫子极会变通地将准备明天上的课程挪到今天下午。
字形结构、读音是认知文字的重要部分，温枝在认方面没什么问题。但动手上，她只比正常的五岁小孩好一些。
看着宣纸上控制不住力道而扭曲的字形结构，温枝握着笔杆沉默地将宣纸翻个面，在背面继续练习。
一直练习到傍晚，温枝才在竹嬷嬷的提醒下离开书阁。
晚膳照例是在竹青苑的膳厅里度过，只不过柳长明不在，多了柳青龄与柳南盈。
“大哥此次亲自前去收购原料，短则三五日，长则半个月才会归来。我亦要与其它家族商议，不常在家里，几个孩子就劳大嫂多加照看。”
柳青龄望向夏心澜，和声说。
“二弟且放心，我都有好好留意。”夏心澜温婉颔首。
膳厅的圆桌子很大，温枝离最近的一碟美食简直如同天堑之隔，但好在这些食物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夹。
只要她拿筷子指一指，自有身旁侍女俯身将美食夹进小菜碗里，端到她面前。
即便是刺最多的鱼，除去大鱼骨外，那些细刺也都被挑了出来，刺卡喉咙的情况压根就不存在。
温枝作为最小的孩子，虽非亲生，但也被夏心澜视为己出。第一天上启蒙课，自是受到了广泛关注。
温枝还是比较谦虚的，只表示荆夫子教的东西，她都听懂了，但竹嬷嬷许是觉得值得夸赞。
把她第一天就上手练字形结构的事说了出来，顿时惹得在场几个小辈与夏心澜的欣喜称赞。
“枝枝真厉害，我那时候学字，第三天才开始练习字形结构，但写得跟鬼画符似的。”柳玉窈自我调侃。
“你记错了，是第四天学的。第一天上启蒙课，你在书阁桌上睡了大半天。”埋头吃东西的柳忆欢揭底道。
柳玉窈秀眉一竖，羞恼地朝柳忆欢挥舞拳头，示意他赶紧闭嘴。
柳重瑶掩着嘴悄悄低笑。
一顿饭后，被冠上早慧名头的温枝回到雀霞院的东厢房，竹嬷嬷感叹道：“早知就多备几个大箱子了，这下几位主子赏下的灵石都没地方放。”
为了鼓励温枝继续保持这个学习劲头，夏心澜、柳青龄还有柳南盈都给了她奖赏。
除夏心澜准备的全套笔墨纸砚，另外两人给的均是灵石。
算上份例，如今温枝的二品灵石共计三千三百块，一下子翻了十倍，大幅缓解她缺云雾能量的窘境。
当晚温枝用手上钥匙打开铁箱，从里面摸出一块二品灵石进行吸收。比起零嘴与手镯的能量供给，灵石里的灵气转换成云雾的效率更快。
一块二品灵石，能转化十缕云雾。
根据温枝对婴珠草的成熟度掌握，一缕云雾对它来说相当于一年的岁龄。
原本只差二十年成熟的婴珠草在她喂下十六缕云雾后，离第一片肉荚成熟近在咫尺。她又喂下四缕，婴珠草的肉荚以肉眼可见速度从绿色变为橙色。
这便是成熟的标识。
温枝盘算着自己的支出与婴珠草的收获，随后发现只要自己不断购入婴珠草幼苗。以百年龄价值四百块二品灵石为例，一株成熟的她能净赚将近三百块二品灵石。
温枝：这就是金手指吗？爱了！
但很可惜近期温枝出不去，并且据说岁龄越高的灵材，越值钱，二百年岁龄的婴珠草价值近千块二品灵石。
温枝没有贸然动用自己这一批灵石资源，她把婴珠草喂成熟后，重新锁上铁箱，躺回床榻上休息。
次日温枝向竹嬷嬷提出想出去玩，然而因要上启蒙课的缘故，她只有在荆夫子休沐时才能自由活动！
荆夫子上四天休一天，也就是说温枝还得再等两天才能出门玩耍。
为了在这两天时间里不浪费空置药田，温枝在柳重瑶的培育室里，随手拿了十粒灵谷种子撒在药田空间的黑土上。
之后她就没再管。
这个世界大部分记载都是用纸张作为载体，她要想吸收新知识，认字势在必行。
一连三日，温枝都沉浸在启蒙中。
清晨惯例被微凉的脸帕唤醒，温枝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正色道：“字形构造我都学完了，今日该学字音了。”
“小小姐忘了？荆夫子今日休沐不上课。”云香提醒。
“噢对，真忘了。”
温枝反应过来，双手叉腰，嗓音清脆稚嫩道：“把我的灵石都带上，我要去云香之前说的灵材街玩！”
是时候给她药田进点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