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娘道文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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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他们从未经历过南方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 每天都是如此,淅淅沥沥。

    因为一直下雨,他们每天都要买木柴, 除去房租, 他们每天花在木柴上的钱,都有二三十文。

    这个钱是不得不花的, 因为太冷了。

    即使不做别的, 光是烤火盆, 都得有木炭, 木炭更贵, 只能用自己烧了一半的木柴混合点干牛屎、木屑等物,来烧炭盆子。

    他们完全没有想过, 在南方生活, 连牛屎饼都成了可遇不可求的难得好物, 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他们车队的骡子、牛拉的粪便,全都被他们搜集起来, 贴在灶台的周围, 烘干。

    一般是放在墙面上烘干的,一来贴在墙面上会留下印记,难以消除, 二来天气湿冷,贴在墙面上难干。

    房东来看到气的要命, 指着鼻子把他们臭骂了一顿,还是卢父出面赔了抹灶墙的钱才算完。

    这次之后, 住在这里的众人心头更是沉甸甸的。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每日要花的钱越来越多,除了房租、柴火钱, 连骡子牛吃的稻草都快见底了,很快他们连稻草都要重新买。

    这哪里受得住?

    眼看着雨还没有停下的趋势,这些人是越住越着急,可雨不停,人不能走。

    他们虽然靠捕鱼卖了些银钱,可也经不住这样花用。

    很快他们急的嘴巴上就生了燎泡。

    要说不急的,大概就只有卢父卢桢和戚阳朔了。

    戚阳朔的家人均不幸的死在地震当中,只有他和母亲侥幸存活,除了两个家丁外,另外雇了两个护卫一起南下,谁知途中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他叔父在他幼年之时便被调任到南方任职,说来已是十多年未见。

    他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望着天空淅淅沥沥飘着的细雨。

    不知何时,细雨中开始夹杂着些雪花,簌簌落下。

    “下雪了。”卢桢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说了一句,她手里端了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些丸子,旁边放着两根似银非银质的叉:“要吃吗?刚出锅的。”

    南方多藕,冬季正是吃莲藕的季节,卢父闲着无事,便用藕和肉一起做了些丸子,给家里几个闲着做零食吃。

    戚阳朔自是知道卢父手艺的,看着还散发着热气,滋滋冒油的肉丸,诱人之极。

    戚阳朔还在孝期,本不该吃肉,可逃荒路上还讲究这些,他早就饿死了,这一路田鼠肉、鱼肉、老虎肉他已不知吃了多少,只为活命。

    可在这个不需要为了活命挣扎的时候,他还是只捡了里面的萝卜丸子吃了一颗。

    “藕丸子呢?”

    他摇了下头。

    卢桢也没勉强,端着盘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这么冷的天,你独自坐在这里,不冷吗?”

    屋里至少有火盆,大家围在一起烤烤火,女人们纳鞋底,缝补衣裳,男人们聊聊他们安定下来了买几亩地,良田还是旱地,该种些什么。

    戚阳朔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兴趣。

    到傍晚的时候,地面已经铺上了一层雪白,雪越下大,一夜之后,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大雪的第一天,大家望着半掌厚的雪地,上去踩了两圈,兴高采烈的喊卢父:“卢叔,卢叔,我们可以走了,你看,早上雪都被冻硬了,脚踩在上面不会湿鞋子!”

    “对啊卢叔,有了雪后,路都被冻起来,走路也不泥泞了,我们只要戴上斗笠,身上也不会被打湿,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每日只出不进,让待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着急,恨不得立刻就离开。

    他们之所以如此执着去潭州,而不是待在江凌城,一方面是他们在江陵城人生地不熟,一方面是因为卢父的目的地是潭州,重要的原因是潭州府刺史是贺蕴章的舅舅。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哪怕只是他们路上认识的一个人的舅舅,有这一封书信在,多少有点香火请,哪怕不被照应,应该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这也是他们一直执着于潭州的原因。

    即使不去潭州,跟着小戚兄弟去郢阳军府也行啊。

    就是不会是江凌城。

    在江陵城,他们身上的银钱,连一座小房子都买不起,更别说,吃穿住行,样样都得花钱。

    一说到出发,不论男人女人,都兴奋的从屋里跑了出来,有的甚至激动的跑去收拾东西去了,以为立刻就能走了呢。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十日,就是他们自己也待不住了。

    卢父苦笑不得的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道:“这么大的雪,怎么走?就算要走,起码也得等到雪停了吧?”

    昨日还是雨夹雪,一夜过去,已经是纯粹的大雪,说是鹅毛大雪半点不夸张。

    “没事卢叔,这点雪算什么?我们又不是没见过雪,咱们那地方哪年不下雪?”

    “就是,下雪总比下雨要好,这南方的雨下的我骨头都疼,衣服都长毛了,可算是停了,再不停我人都得长毛了。”

    妇人们手脚更快,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可卢父抬头望着天,这雪好像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卢父道:“我们再等两日看看,最好是能等到雪停,若雪不停,小点也行,这雪太大了,你们风寒才好,身体元气都还没养回来,此时冒着风雪赶路,回头再有个什么,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就不是省几百文钱的事了。”

    卢父如此一说,大家这才按捺住了想要立刻走的冲动,但依然急的不行,一天到晚都站在窗口望着天空,期望雪能赶快停下。

    窗口冻的受不了,就回里面烤火,烤着烤着忍不住,又忍不住到窗户前看看,看雪什么时候能停。

    卢大嫂和吴管家他们也是如此,只有卢父、卢母、卢桢三人,坐在火盆前,老神在在。

    卢桢这时候就特别想往火盆里面埋上几颗红薯,然后一家人围着火盆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薯,那该是怎样的神仙滋味。

    就连以往觉得烤红薯,非红心红薯不可,此时都觉得,什么红心红薯,什么烤的流出汁来,只要是个红薯就行。

    她家空间里倒是有许多红薯。

    各种品种都有,还有紫薯。

    可都不能拿出来吃。

    闲着无事,她便教两个孩子背唐诗,比如郑板桥的那首《咏雪》,就特别适合宝丫和小石头这个年纪学。

    宝丫照旧还是不出声的,就只是看着,听着,专心的抱着自己的粉色安抚兔。

    安抚兔是全新的,她从国外代购回来,还没来得及卖。

    戚阳朔就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小石头童稚的:“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诗郎朗上口,也好记。

    别说记忆力很好的孩子,就是不懂诗的大人,在窗外听到,一遍也都记住了。

    还有妇人们开玩笑的说:“贞娘教小石头背诗呢,原来诗文这样简单,那我也会作!”

    “这叫什么诗?多半是贞娘哄孩子呢,你们也当真。”

    也有小媳妇说:“听着是很简单,反正我是说不出来,贞娘读的书多,她说那是诗,定然是诗。”

    现在所有人都接受了卢桢读过书的人设了。

    就连卢桓有时候都想,难道是贞娘在嫁人的那几年,跟着刘志轩读了书?

    毕竟刘志轩是个读书人,是个秀才,贞娘生的貌美,跟着刘志轩红袖添香,学了字也说不定。

    丈夫死了,只剩孤儿寡母的那位小寡妇,听着卢桢教小石头背诗,忍不住敲门去问:“贞娘,能不能叫我家狗蛋一起听听?”

    狗蛋比小石头大两岁,许是父亲亡故,路上又见过太多人间惨状,这个才七岁大的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安静又渴盼站在小寡妇身后,期待地看着卢父和卢桢。

    他知道,卢爷爷、桢姑姑,还有那位贺公子这样厉害,都是因为他们读了书。

    他也想读书。

    其他人家原本没有想把孩子送来一起背诗,听说狗蛋娘把狗蛋送到卢桢那,也都纷纷把孩子送到卢桢那。

    倒不是为了背诗,是为了卢父如果给小石头他们开点小灶什么的,他们大人不好讨吃的,总能给孩子一口吃的。

    卢桢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倒是无所谓。

    倒是孩子一多,就不好再背诗了,她就给他们讲故事。

    既然是下雪天,必然要将关于雪的故事。

    卢桢就想到那个比较经典的‘大雪纷纷落地,都是皇家瑞气,下它三月何妨……’最后乞丐接了一句:“放他娘的狗屁!”

    故事讲完孩子们纷纷大笑,就连扒在窗户外面看着的男人女人们也都听的哈哈直乐。

    就是戚阳朔,听了也不禁唇角一扬。

    卢桢的故事让原本着急上火的众人,都暂时忘了无法赶路的烦恼,不忘也不行,除了忘记,他们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大雪依然在继续。

    一日,两日,三日……

    众人越来越安静。

    他们想到了这一路上的其他难民,虽然没有出去看过,可是他们都清楚,这场雪后,那些一路挣扎到江凌城的难民,能够活下来的,不知还剩几人。

    不是每个难民都像他们这样幸运,有卢叔带着,有肉有鱼吃,有皮袄御寒,有屋子住,病了有药可医。

    即使有命大的,没有被冻死,冻病了,无钱可医,还是得死。

    “唉。”

    “老天不给活路。”

    似乎除了叹息,他们也说不出别的了。

    雪一日大过一日,数日后,雪已经下了有一尺多厚,城外不少临时搭建的雨棚,都被大雪压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