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贫穷黑月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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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

    “秦——”

    纤纤刚开口,左边小小的背影突然转身,粉雕玉琢的孩子,穿量身定制的灰格子小西装,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

    黑的如最高级的墨玉,却又像夜空寒星。

    亮晶晶的,神采奕奕。

    四万年的人生,纤纤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孩子。

    因为体质特殊,怀孕的时候,她没有经历包括孕吐、困倦、情绪反复在内的任何不适,甚至肚子都很小,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改变。孩子诞生那天,还创下了本地三甲医院孕妇最快分娩记录。

    虽然不曾承受十月怀胎之痛,但她十分喜爱当初那个尚未长开的婴孩。

    他很乖。

    秦措请了十个资深月嫂轮班待命,最后只用了一个月,纤纤出月子了,完全能一个人照顾。

    那孩子除了吃和换尿布,极少给人添麻烦。

    后来,秦太太带支票上门。

    临走前一晚,不知是否受到剧情buff影响,纤纤第一次体会为人母的辛劳。

    孩子无理由的彻夜啼哭,她通宵照料,不眠不休,身体也出现产后不适症状,以至于次日许妄接她去机场,因为她的憔悴形容吓了一跳。

    五年过去,当初那个婴儿长大了。

    相处时间太短,只有六个月,她对孩子他爸的感情又复杂,加上提前知道剧情,清楚在她离开之后,孩子能回秦家得到更全面的照料,因此走的时候虽有不舍,但也不怎么担心。

    今天一见,秦家果然把他养的很好。

    男孩走过来,仰起头,打量纤纤。过了足有一分钟,他伸手,“母亲。”

    纤纤握住,“儿子。”

    男孩瞄她一眼,抽出自己的手,“我叫秦雾。”

    纤纤怔了怔,“领悟的悟?还是——”

    “雨字头,迷雾的雾。”

    纤纤分明记得,小说里男主的儿子不叫这名。

    秦家作为大富大贵的人家真不讲究,父亲叫秦措,儿子叫秦雾,合一起,不就成了一对错误?

    纤纤望向西装笔挺的男人。

    五年过去,他的背影比以前高大、挺拔,记忆中的少年渐行渐远,面目模糊。

    少年秦措不与人亲近,独来独往。

    只有面对她,却是十万分的专注,以至于朝夕相伴,时间长久,总会误以为——他的天地心间,只她一人独占,沧海桑田,生死不变。

    沉默过后,男人转身。

    他问:“你不喜欢?”

    客套而疏远。

    秦措一直是个过分漂亮的男人,远看和许妄几分相似,细看截然不同。

    许妄眼含桃花天生风流,任是无情也动人。秦措一双凤眸细细长长,斯文、内敛,贵气天成。

    此时站在纤纤面前的,已经不是昔日少言寡语的秦学长,那一身的清冷少年气不知何时被凌人气势取代。

    现在的他,俨然一个极致强势的上位者。

    ——确认过眼神,就是书里的龙傲天霸总没错了。

    许久等不到回答,秦措微微一笑,“白小姐当年走的匆忙,孩子的名字没和你商量就私自定下,是我的过错。”

    纤纤听出他的讽刺。

    她看一眼走回男人身边的矮小身影,说:“秦先生,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

    秦措惊讶,“秦先生?”一顿,他笑,“一走五年,原来连我名字都忘记了。”

    纤纤:“你先叫的白小姐。”

    秦措充耳不闻,俯身对儿子说:“想去逛纪念品商店吗?”

    秦雾说:“我叫高叔叔带我去。”

    秦措摸摸他的小脑袋,“好。”

    秦雾走到门口,临出门,停住,转身看着纤纤,“母亲,我们还会见面吗?”

    纤纤说:“也许。”

    秦雾点一点头,字正腔圆:“如果不能见面,我希望现在告诉你,你不在的日子里,我茁壮成长,像一棵幸福的小树。”

    纤纤不知说什么,“……恭喜你。”

    秦雾开门出去,“你不要我,是你的损失,才不是我的。”

    “……”

    好一棵能说会道的天才小树苗。

    纤纤哭笑不得。

    秦措走到一边,坐下。

    纤纤的目光从门口收回,落在他身上,斟酌片刻,说:“五年前,我离开你——”

    “离弃。”

    “什么?”

    “不告而别,那叫离弃。”秦措纠正,“白小姐,注意措辞。”

    纤纤说:“我有苦衷。”

    秦措长腿交叠,不甚专心,“嗯?”

    纤纤开始背诵她花重金雇人撰写的感人肺腑的演讲稿:“我——”

    才说第一个字,他打断:“那五百万,你怎么花的?”

    纤纤愣住。

    他不该知道五百万,至少不该现在知道。

    剧情出bug了?

    秦措紧盯她,笑里带刺。她思绪被打乱,一时忘词,“……让我从头说,行吗?”

    “说你被迫拿了我母亲的钱出国,说你电脑断网手机没信号,说你失忆五年不记得自己拖家带口不能一走了之?”秦措讥嘲,失去耐性,“罢了。你不肯坦白,那就听着。”

    他起身。

    纤纤就那么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他站的太近,古龙香水的味道肆意弥漫,是林间的草木,是冷冬的松柏。

    是他。

    秦雾是早春蓬勃生长的小树苗,他是凛冬风雪中的参天古木。

    她垂头。

    秦措盯着她,像在研究陌生的怪物,“白小姐,我曾经自认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人,到头来,你让我明白,自负是罪。”

    “我对不起你。”

    秦措冷笑,“五年前,你当我是一件商品贱卖,今天我不需要你道歉,我只要解释——母亲开价十亿,你杀价到五百万,当时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

    纤纤叹气。

    该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因为剧情设定五百万,所以她张口就来?

    也不能说,其实她本来就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他看见的一切,包括白纤纤这个人设,全是假的。

    她……曾经讨厌他。

    纤纤记得清楚。

    小时候的自己,被许玲逼迫没日没夜的苦练钢琴,累了也不能停,一边哭一边弹。

    许玲说,秦家那位尊贵的少爷开始学钢琴了,你要投其所好。

    小时候的自己,非常喜欢吃香辣零食,有次不小心让许玲看见,她的手心挨了打,红了,肿了,很疼。

    许玲说,秦措肠胃敏感,对辣过敏,你最好谨记在心。

    她又被带到那个没有电灯的房间,整整一天一夜,黑暗、灰尘、饥饿作伴。

    那时,她最害怕听见的两个字就是秦措。她的人生围绕他的喜好转动,即使从未见面。

    那当然不是秦少爷的错,是许玲变态,可某种意识一旦形成,难以改变。

    即使真实的秦措对她视若珍宝。

    纤纤放弃找借口为自己开脱,语气幽幽的:“当年我离弃你和儿子,这样的行为是卑鄙的、不道德的,应该遭受沉痛的内心谴责。”

    秦措皱眉,不知她玩什么把戏。

    纤纤继续说:“至于你问的那件事——可能我智商有点问题,脑子转不过来,咔的一下坏掉了,分不清十亿和五百万哪个多,哪个少。”

    秦措:“……”

    “秦先生,我愧对你。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你尽管骂,我虚心接受批评。但是,但是——”

    纤纤攥紧双手,一抬头,黑眸泪光闪烁。

    她哀求:“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好吗?如果你的世界已经有了别人,我不奢求取代她的位置,更不会拆散你们。我只求你让我以母亲的身份陪伴孩子。”

    秦措:“就这些?”

    纤纤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我别无他求,你可以当我是帮你们照顾孩子的员工。”

    秦措脸色铁青。

    纤纤心里惴惴不安,又垂下脑袋。

    良久,秦措说:“我不会雇佣最擅长的本领是气我的人。白小姐,我还想多活几年。”

    纤纤道歉:“对不起。”

    秦措凝视她,“你以前不这么轻浮。”

    纤纤沉默。

    ——因为,以前凡是剧情相关,每一句话都要再三琢磨才出口,就怕不小心说错话崩人设,引起你反感。

    ——你喜欢的白纤纤……从头到尾,根本不存在。

    她轻轻说:“你就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收留我一年吧,我没有地方可去。”

    秦措不回答。

    纤纤以为第一方案失败,正想换个思路说服他,忽听男人淡淡道:“叫一声。”

    她愕然,“叫一声……叫谁?”

    “我。”

    “秦先生?”

    秦措面上带笑,眼底寒冷,“白小姐,是你有求于我,别扫兴。”

    这个要求很简单,因为太简单,更古怪。

    纤纤试探:“这样好吗?我以为你想保持距离——”

    “嘘。”

    纤纤目光狐疑。

    男人笑了笑,柔声道:“看的是以前的情分,不是吗?”

    “秦措。”

    他闭上眼。

    五年。

    多少春夏和秋冬,多少白日和长夜,回忆是最浪漫的凌迟。

    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幻象留不住,便成了温柔刀,一刀一刀,直至麻木。

    他觉得自己早该死了。

    直到再次相见,直到又听见她的声音。

    有多愤怒,有多恨,就有多么悲哀的省悟——

    她回来了,于他而言,恍若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带蠢狗子出去,到家估计我也累成它同类了,所以明天的一更在今天发掉啦。

    后天见。